美國新冠病毒肺炎疫情見聞_風聞

序

 2020年4月27日是個不尋常的日子，在百年一遇的瘟疫面前，今天美國的新冠病毒肺炎病人總數突破了100萬人。而在一天前，曾經的新冠病毒肆虐地武漢的新冠肺炎患者清零了。

 在這場罕見的遍襲世界各國的世紀級瘟疫中，筆者剛好身處大洋彼岸美國最早的疫情“風暴眼”西雅圖。自1月份起，筆者通過電話和微信陸陸續續向國內的親友介紹過一些美國新冠疫情發展的情況，但這些零碎的信息不能滿足國內的人們想要了解美國在這個特殊時期的情況的願望，很多人都有親友在美國留學或工作，還有人在國內從事與對外貿易直接聯繫的工作，他們希望筆者能以日記或者週記的形式把在美國發生的事記錄和整理出來，分享給國內的親友，也好讓人們在瞭解事實和參考對照中更好地找到對付新冠病毒的辦法。所以，在朋友的催促下，筆者只好儘量抽出業餘時間把在美國的見聞以及對戰勝新冠病毒瘟疫的思考記錄在這《美國新冠病毒肺炎疫情見聞》系列文章中。

 只是有一點要事先説明，筆者不是專職的文字工作者，而是以技術開發謀生的工程技術人員。由於時間有限，這組美國疫情見聞系列文章肯定是不可能以日記的形式完成的。一個工程師是沒有去爭取諾貝爾文學獎的願望的。為了既滿足大家瞭解情況的願望又保證真實性和言之有物，筆者將盡量以每週一篇的速度來完成這一系列文章。

    既然是寫美國疫情見聞的，那這第一篇就在2020年4月27日美國的新冠病毒肺炎病人總數突破100萬人這個特殊的日子發表吧。

作者：徐宗原

美國新冠病毒肺炎疫情見聞（之一）

 2019年年底，一種過去在科學界不為人知且來歷不明的病毒開始襲擊人類社會。這種後來被國際醫學界稱為COVID-19的新型冠狀病毒，被首先發現於武漢，中國迅速向世界衞生組織進行了通報，但是這沒能引起各個國家真正重視，現在歐美亞非拉等世界各國四處爆發，全面開花，引發嚴重的肺炎及合併症，導致了大量的人員染病和病亡。

 身居海外的筆者從一月中開始聽説國內的疫情起就一直關注着國內的事態發展，期盼着國內的人們能戰勝自然界的瘟疫，早日迴歸平安。和很多海外遊子一樣，這幾個月我幾乎每天都要看有關國內這場全民抗疫阻擊戰的新聞，心中為祖國和同胞加油。

 由於1、2月份的時候（2月末之前）美國本土沒有發現社區流行的新冠病毒肺炎病例，身在美國西雅圖的我和周圍的人都覺得自己是相對安全的。這期間，除了1月21日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CDC）宣佈有一例確診的外來輸入型華裔患者之外，西雅圖再無別的病例，美國其它地方也只發現了零星幾例輸入型病例。而且，西雅圖的這位患病小夥子在接受治療幾星期後就康復了，西雅圖這邊也就是起了點小小的波瀾，隨即平靜。按一個國內來留學的小朋友以前在畢業典禮上的説法，美國的空氣還是香甜的。

    總的來説，整個1、2月份，美國這邊的情況並不緊張，有關新冠病毒肺炎的防範宣傳和應對措施也相當有限。只是從1月17日起，美國CDC宣佈即日起在美國舊金山、紐約、洛杉磯三大機場對從中國武漢直飛或轉機前往美國的旅客進行入境檢查，以檢測旅客是否存在發燒等新型冠狀病毒的相關症狀。隨後，亞特蘭大和芝加哥機場也增設了防疫檢查。1月31日，美國宣佈此次疫情為美國公共衞生緊急事件。2月2日起，美國政府發佈隔離和旅行禁令，臨時禁止過去14天內曾赴華旅行的所有外國人員入境，並要求過去14天內去過中國湖北的入境旅客將接受最多14天的隔離檢疫。2月3日，美國三大航空公司停飛中國航班。總之，絕大部分防範措施都是針對從中國來的旅客的。

    這段時期，對絕大多數沒有在近期內訪問過中國的普通美國人來説，日子照常過，馬照跑、股照炒、舞照跳、聚會party照樣舉行、扎堆看球賽和下飯館照樣熱鬧。公司和學校一切如常，沒有采取任何防範措施。而且，由於今年恰逢美國總統大選年，美國驢象兩黨對總統寶座勢在必得，各路候選人之間的競爭異常激烈，競選集會一個接一個，吸引了很多人，非常熱鬧，直到3月初美國的疫情爆發而且已經病死很多人了才停下來。

    這期間，只有一直關心着祖國的在美華僑華人以及部分比較敏感的亞裔移民（主要是東亞、東南亞、印度裔）才對新冠病毒疫情保持了一份應有的警惕。1月23日武漢封城的警訊傳來，西雅圖的亞裔居民開始搶購口罩和酒精洗手消毒液（alcohol sanitizer）。筆者動作稍遲一步，隔了2天才去買口罩和酒精洗手消毒液，發現很多藥店商店已經斷貨了。幾經周折，在跑了8、9家店之後，總算是買到了口罩和酒精洗手消毒液。但這時候大部分還有貨的商店的存貨已經不多了。很多商店採取了限購措施，每人只能買數量有限的（兩個到十個）口罩。不過，此時酒精洗手消毒液和衞生紙還沒有限購。

    同一時期，國內身處艱險中的同胞們正在和病毒作堅決的鬥爭。武漢和湖北各地全面封城，全國人民也密切配合，遵守中國政府根據專家建議和科學道理而提出的要求，採取了嚴格的隔離防控措施以撲滅當地的疫情。解放軍和全國的醫療隊八方支援湖北武漢，全國人民也向湖北各地伸出了熱情的援助之手，火神山醫院、雷神山醫院、方艙醫院一個個建起來，中國很快就扭轉了疫病剛爆發時武漢及湖北周邊地區的被動局面。所有這些，身在海外的我都看在眼裏。

    等到了2月底，眼看着湖北武漢的病人全面得到救治，病癒的患者越來越多，全國各地也是好消息頻傳，病人清零的省市越來越多，以為可以鬆一口氣了。沒承想，平地一聲雷，新冠病毒疫情在美國爆發了。而且，第一個疫情集中爆發的震中就是我所在的西雅圖。

    美國最早的疫情雷聲是從西雅圖的醫院傳出的。2 月 26 日，美國公開承認在西雅圖發現了最早的本土確診新冠病毒病人。該病人及其家屬其實在2月24日就有明顯症狀了，但由於當時美國只有CDC的實驗室才能做新冠病毒的檢測，所以拖了幾天才知道檢測結果。2月29日美國華盛頓州衞生部官員通報稱，本州出現一例新冠肺炎死亡病例。死者就在西雅圖，是一名患有基礎性疾病的50多歲男性。

    緊接着，更多的詳細信息透露出來。西雅圖新冠病毒疫情集中爆發的地方是西雅圖東部衞星鎮柯克蘭（Kirkland）的一家老人院（Life Care Center of Kirkland），那兒有多人染病和病亡。除了老人之外，還有老人院的員工和醫護人員被感染。

    從地形上看，西雅圖大都會區是一個南北狹長的市區。西雅圖是美國太平洋西北區最大的城市。西雅圖及其附近各城鎮的人口為400萬左右，是美國第15大都會區。柯克蘭算是西雅圖中段東部地區的好區，很多美國著名的高科技公司都在這附近，很多在這些高科技公司工作的華人朋友也都住在這一帶，我們離出事的老人院住的都不太遠。新冠病毒疫情就在身邊集中爆發，一時間，朋友圈裏傳言紛紛。

    從在收治新冠肺炎病人的醫院工作的朋友那裏得到的最直接的消息更加令人不安。原來西雅圖出現的第一例新冠肺炎死亡病人是在發現得病很長時間後才得到檢測的。在檢測和確診後沒多久就病亡了。而檢測的原因是這家老人院最近一段時間超常死人的高死亡率和症狀引起了醫生的關注，這才對有明顯症狀的患者進行了新冠病毒測試並發現了新冠病毒在西雅圖的社區流傳。到底西雅圖最早是什麼時候開始流傳新冠病毒的呢？到底在此之前死亡的病人中有多少人是因患新冠病毒肺炎而死的呢？沒人説得清楚。

    在2月底到3月中這段時間內，整個美國對新冠病毒的檢測都是很慢的。這段時間內美國的病人樣本要送到美國CDC僅有的幾個檢驗中心去做檢測，本地不能做，排隊等候和來回往復耽誤了不少時間。西雅圖華盛頓大學醫學院有位專門研究抗病毒治療的華裔朱博士（Dr. Chu），她是最早在西雅圖發出警訊的專家，但可惜的是她的測試方法此時還沒有得到美國政府的批准。

2月底3月初的時候西雅圖這邊的醫療機構和衞生部門對防治新冠病毒肺炎的準備是嚴重不足的。醫生護士沒有足夠的防護服不説，也沒有足夠的防護意識，不少在收治新冠病毒病人的醫院同一幢大樓裏工作的醫護人員居然也不戴口罩！參加救治病人和運送病亡者的相關工作人員也不是人人都戴口罩的，其它的防護手段就更談不上了。而且，由於檢測試劑和有檢測資格的實驗室不夠，檢測速度也比較慢。西雅圖發現的第一起高中生新冠病人最初就是被當作流感病人對待的，他2月24日就出現身體疼痛、發冷、頭疼等症狀了。幸好，一位警覺的醫生懷疑他是新冠病毒肺炎患者，這才把他的樣本送到CDC的實驗室去檢測。那小夥子在等待期間覺得症狀減輕了就又去學校（Jackson High School）上學了，等到幾天後檢測結果出來，有關部門才到學校去接走了這個學生。

    從新冠肺炎在西雅圖爆發開始，不少敏感的亞裔（主要是老中、老印）學生家長就開始聯名呼籲和請願，要求學校和學區停學關門以隔離疫情傳播，可惜，這些合理要求和建議沒有被本地的政府和學校當局採納。筆者也給學校和學區打過電話要求學校停學，建議他們可以在網上教學，但遇到的要麼是沒人接聽的電話系統，要麼是敷衍塞責。沒有人願意為此負責和做決定。看來，在美國也不是吹吹哨就能解決問題的。當時西雅圖地區的應對方案是哪個學校發現有學生、老師、工作人員、學生家人等學校直接相關人確診得病，這個學校就完全關閉，學生回家，學校消毒。這種情況持續了好幾天之後，隨着與學校直接相關的確診病人越來越多，西雅圖有幾個學區實在頂不住就把屬下的所有學校全部關閉了。而我兒子讀書的學校因為沒有發現確診得病的直接相關人，學校就一直開學，學生家長每天都提心吊膽盯着學校的事態發展，生怕某一天聽到不好的消息，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3月12日華盛頓州的州長Jay Inslee在專家的建議下命令州里的所有學校全部關閉為止。而此時西雅圖已經有成百上千的人染病並且病死24個人了。

    筆者自己從2月下旬開始就戴口罩了，無奈在學校讀書的孩子都不肯戴口罩，怕被別的同學笑話，所以我只好不準孩子坐校車上學（避免狹小密閉空間），而是每天自己開車送孩子上學。還有，就是給孩子的書包裏塞一瓶酒精洗手消毒液，叮囑他們在學校吃中飯之前除了洗手之外還一定要用消毒液洗手。3月中旬之前美國的學校裏很少有學生戴口罩。本人目力所及，只看到過2個華裔女學生戴口罩上學，這應該是比較懂事和聽話的乖乖女了。但是，我發現和我一樣謹慎的亞裔家長還是比較多的。在我送孩子上學的過程中，我發現接送孩子上學的亞裔家長越來越多，而且，不少人也是戴着口罩的。這期間我看到的奇特一幕是帶着口罩的亞裔（中、日、印等）家長開着車送自己不戴口罩的孩子去毫無防範的美國學校上學，而這些亞裔孩子還跟他們的美國同學一樣滿不在乎。西雅圖市區中段（特別是筆者居住的西雅圖東部）的很多亞裔學生家長是在西雅圖這邊的高科技公司工作的，他們有知識、有社會閲歷、懂科學道理、學歷比較高，很多人看到美國政府和學校的不作為，心裏很着急也很糾結。隨着疫情的發展越來越嚴重，開始有學生家長以種種理由阻止自己的孩子去學校上學了，有些家長甚至給學校打電話謊稱自己的孩子病了不能上學，學校也只好眼開眼閉。據我兒子在學校的觀察，剛開始是少數亞裔家庭的學生請假逃課，後來一些美國人家庭也給學校打電話為孩子請假，在Jay Inslee州長下令關閉所有學校的最後那個星期，學校課堂上明顯能感覺到來上學的同學少了很多。我認識的華人朋友就有把自己的孩子關在家裏一個多星期不讓孩子去上學的（這要是在平時，在美國是犯法的）。沒辦法，瘟疫當前，在美國大家要設法自保。

    在公司、超市、商店、娛樂場所等處，西雅圖的人們也是應對準備不足的。一方面，美國總統牀鋪等高官這時候還把新冠病毒肺炎當作“大號流感”，沒什麼，並説隨着天氣轉熱病毒就會神奇地自動消失；另一方面，美國的主流新聞媒體這個時期也在宣傳普通人戴口罩無用論，它們沒有給美國的普通民眾提供什麼有用的科學指南以幫助大家抗擊新冠疫情。作為牀鋪總統政治對手的美國驢黨和支持他們的美國主流fake news新聞媒體對總統大選的熱情和投入一點都不遜於牀鋪總統。具體到西雅圖地區，就是連收治新冠病毒肺炎的醫院裏的很多醫護人員都不帶口罩，遑論缺乏醫學常識的普通民眾了。筆者本來就有一定的醫學常識，武漢疫情爆發後我在春節期間又請教過幾位在中國和美國行醫的專家級醫生，學了一些預防呼吸道傳染疾病的相關知識，所以從春節開始，去人多的地方或者去超市購物基本上都是戴口罩的。但據我親眼所見，在3月中之前，西雅圖人羣聚集的地方的普通美國人戴口罩的比例不超過十分之一。偶爾看到的帶口罩的西雅圖居民還是以亞裔為主的。帶口罩的人最集中的地方是中國超市或者日本超市，比例遠高於一般的美國超市。西雅圖地區還有韓國超市和越南超市，但由於最近幾個月筆者沒有去過這些超市，故不知這些亞裔居民在疫情爆發初期的表現。 

    在2月29日西雅圖出現美國第一例新冠肺炎死亡病人之後的第一個週末，西雅圖出現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奇特現象。一方面，是恐慌的人們在costco等超市門口排起長隊扎堆搶購酒精洗手消毒液、衞生紙、食物等物品；另一方面，是滿不在乎的萬人聚集去看球賽。在此前的2月22日更是有2萬多人聚集在西雅圖有名的CenturyLink Field體育場看球賽（其時，新冠病毒已經在西雅圖大都會地區流行了。只不過美國政府有關部門沒檢測也沒預警，人們不知道而已）。幾天後，衞生部門宣佈在當天工作的體育館工作人員中發現了確診的新冠病毒肺炎病人。到3月2日，最先發現疫情的西雅圖衞星鎮柯克蘭（Kirkland）的政府發言人宣告，已有27名消防員和2名警察因密切接觸柯克蘭養老院人員而被隔離。

 就這樣，美國在缺乏準備的狀態下迎來了新冠病毒。

 欲知後事如何，請靜待【美國新冠病毒肺炎疫情見聞（之二）】

作者：徐宗原（[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