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如何贏得輿論戰——唯一普適的是科學 汪濤_風聞

一、中國輿論戰的軟肋

    今天，中國在抗擊COVID-19疫情過程中毫無疑問獲得了舉世無雙的成功和勝利。但當中國騰出手來幫助全人類抗擊疫情時，應該説各個國家的國民最初對中國的醫療支援都是非常感激的。這本來是人類的本能和天性，有誰對在自己危難的時候真心幫自己的人沒有感恩之情呢？德國曾有媒體甚至指出，就算中國是為增加自己的國際影響力而這麼做，那也是值得肯定的。當中國醫療隊和援助物資到達意大利時，意大利大街上甚至播放中國的國歌，民眾高喊“感謝中國”。

    中國主動援助國外抗疫有多方面的原因，一是基於中國知恩圖報的文化傳統；二是從人道主義的角度來説也願意幫助一切需要的人；三是現在出口一些中國逐步富裕出來的防疫物資，從純商業的角度也是互惠互利的。但沒多久，中國就陷入國際輿論的漩渦。本來西方國家尤其美國現在正處於疫情的水深火熱之中，會很難受，但怎麼感覺最難受的成了已經將新增確診清零的中國人。西方發達國家不僅自暴自棄，大搞“羣體免疫”，還在部分國家帶動下抹黑中國和對中國追責。這是一個極其怪異的狀況，那些明明是在這個事情上做得不好的國家，卻獲得極大的話語權和輿論主動權。

    事實上，這樣的事情並不是個案，在全球輿論的話語權上，中國都顯得相當弱勢。即使中國做得很出色的事情，做得過別人，卻總是説不過別人。只是在這一次疫情上表現得特別突出而已。這是為什麼？人們提到過很多原因：

語言的問題，因為英語是世界上更為通用的語言，美國等英文媒體的傳播力更強。

價值觀。西方發達國家價值一致，將價值觀不一致的中國作為另類，無論中國説什麼都不願聽。

白人至上。因為近代西方的發達，長期領先帶來白人至上的種族主義心理作祟，從骨子裏不接受中國。

    ……

    以上分析都不能説沒道理，但都是不得真正要領的。道理很簡單，從根本上講，你説話説不過別人，就是你説話的能力不如別人。輿論戰打不過別人，就是你輿論戰的戰略戰術不如別人，不應該扯得太遠了。近十年前的時候，因為負責數碼視訊國際市場的關係，廣電總局曾邀請我去討論如何提升中國在國際上軟實力的問題。在討論中已經有大致命題方向，就是以增加海外廣播電視基礎設施和渠道的方式來實現這一目標。所以，本文所談到的輿論戰的戰略戰術問題就只能稍提一下，很難展開。因為在全球範圍傳統廣播電視影響力的下降，互聯網媒體興起，增強傳統媒體渠道的路子只能有部分作用，很難在總體上有大的作為了。

二、以往為何不太重視輿論戰

    以往，我們確實不太重視國際上的輿論戰，這有多個方面的原因：

    **實力決定的防禦性。**輿論戰最終還是要以實力為基礎，不是單憑會説就可以的。在實力遠不如對手的時候，只能採取防禦性的策略。因此，在改革開放以後，中國輿論戰策略總體上就是防禦性質的，儘量不去與西方國家爭論，凡事以“中國特色”作保護——我不反對你的，你也別想來完全否定我。在這個過程中，中國是全方位地、踏踏實實地學習一切國家先進和有益的東西。即使對方拿來無端攻擊我們的輿論，如果想明白了以後，我們也接受別人的建議、批評甚至於指責，即使壞話也儘量當成有用的話來聽。但聽什麼、聽多少全根據自己的理解來決定。雖然這樣頂着別人的罵聲幹事情心裏比較憋屈，但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比什麼都重要。

   **不爭論，空談誤國，實幹興邦的理念。**很多爭論純屬無聊的辯論，只有實際做了，用事實説話才是最可靠的。中國奉行實踐是檢驗一切輿論的終極標準。因此，這讓中國形成了不管你説什麼都只是那麼一説，最終要靠實際結果來説話的認知。這相當於形成了輿論戰的深溝高壑，不管你説什麼、罵什麼我都可聽可不聽。任你輿論戰策略再高明也是乾着急傷不了我太多，小的方面確實時不時吃點虧，但大的方面不會出錯。

    **韜光養晦策略的需要。**這個戰略是鄧小平針對1990年前的國際局勢提出來的。面對東歐劇變、社會主義陣營瓦解而出現的不穩定形勢，鄧小平提出“冷靜觀察、穩住陣腳、沉着應付、韜光養晦、善於守拙、決不當頭、有所作為”的方針。那個時候國內很多人非常失望，也無法説清楚社會主義陣營怎麼會在東歐遭到大面積的失敗。這在當時根本説不清楚，理論證明得再漂亮也沒用。況且，既然要韜光養晦，別人罵幾句就讓他罵去，只要不涉及原則問題，沒必要一定去還嘴。

    所以，我們也不能簡單説以往就不重視輿論戰，而是特定階段防禦性質的輿論戰策略決定了我們只能避免進攻性的輿論戰行為。

三、為什麼現在必須重視輿論戰

    到了現在，在輿論戰上再繼續採取簡單的防禦性策略就遠遠不夠了。中國的利益已經全面地滲入世界各個角落。在奉行叢林法則的世界上，你只是會做事是遠遠不夠的。事情做得很好，如果有人刻意用殺傷力極強的輿論戰手段攻擊，而你又不會説話，最後做的所有工作可能都是白搭。這次在防疫過程中非常典型地體現了這一點。中國做了很多事情，最後全被別人妖魔化，不只是幹了白乾，甚至很多費錢費力辛辛苦苦幹的活還全成污名化的罪狀了。此次疫情中，中國率先做出巨大努力和犧牲把內地所有地區，尤其湖北和武漢的疫情徹底清零，為全世界抗疫做出巨大貢獻，爭取了2個月的時間，但西方國家自己沒珍惜，最後失誤把疫情搞大了，就大量通過輿論戰手段賴到中國頭上。如果僅從科學角度很多事情本來極其簡單明瞭，但其他國家通過輿論戰手段潑一輪髒水，我們用擺事實、講道理的方式清洗一遍。別人又用輿論戰手段在同樣地方又潑一輪髒水，你又得去清洗…..如果這樣永遠清洗不完。如果永遠這麼固守防禦性的輿論戰策略，就會永遠陷在這種被動捱罵的境地，乾的很多活都白乾了。本來做好任何事情都是很困難的，老是要整天頂着這種髒水做事情怎麼可能做得好？更難以最佳投入產出比去做好。

    也有一些中國人傳統的觀念並不適應國際社會的現狀。中國人總認為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但是，在專業輿論戰的攻擊下，明知是真的卻很可能讓人感覺是假的，明知是假的卻能讓人感覺是真的。或者明知是假的，人們卻寧願相信它，大家都知道是真的，卻就是不願接受。

    明明美國生物實驗室泄露是鐵的事實，但卻有很多人毫無依據地指責武漢實驗室泄露。有人公然造謠中科院武漢病毒所離華南海鮮市場很近，只有幾百米，所以泄露導致的傳染。如果真是這樣，這個嫌疑的確是很大的，但這其實並不是一個很難澄清的事實。中科院武漢病毒所在武漢有兩個地方，如下圖中紅框所示。這並不是什麼秘密，而是在地圖上只要簡單一查就可以查到的。但是，這兩個研究所都位於長江南岸。距離華南海鮮市場都在15公里以上，並且要過長江。可是，在武漢2019年12月份第一批收治COVID-19的醫院中西醫結合醫院、金鷹潭醫院、中心醫院、同濟醫院、協和醫院都全都在長江以北的江漢區。在武昌區和江夏區也可找到大量海鮮市場和農貿市場。例如武昌海鮮市場，起義門生鮮市場(中山路店)，白沙洲海鮮大市場及緊鄰的白沙洲農副產品大市場（武漢市洪山區麗水路與青菱河路交叉口）從流行病學角度説，如果病毒是從武漢病毒所泄露的，這無法解釋為什麼第一批病例全在江漢區而不在武昌區和江夏區。至少，説武漢病毒所距離華南海鮮市場只有幾百米的説法顯然是謠言，可我們總認為這明顯是不真實的，還用得着説嗎？清者自清，是假的真不了，但你不去有效地應對輿論戰的攻擊，很多明擺着是假的東西就會越來越氾濫。如果最早出現的病例大量集中在武昌區和江夏區，那就更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兩個中科院武漢病毒所在武漢的位置

位於武昌區小洪山中區44號的中科院武漢病毒所。距離華南海鮮市場超過15公里。

位於江夏區金龍大道的中科院武漢病毒所，距離華南海鮮市場超過34公里，一個小時車程。

    幾十年前，中國人的文化傳統把自己孩子“不會説話”“老實”當成最大的優點，直到現在中國人還是相當程度上認為會説的人一定不會做，能力強的人一定嘴笨，不太講究語言表達和溝通能力。但在國際上也這麼認為那就太吃虧了。輿論戰的力量之強大遠超我們的想象，他會讓公眾像殭屍一樣地接受一些明擺着是錯誤的觀念。

    明明在人類歷史上從來就沒有任何羣體免疫成功的先例，這次卻能讓人們相信存在這麼一個解決方案，並且大量的人還反過來追問：如果全世界都羣體免疫了，中國怎麼辦？甚至認為最危險的是已經清零的中國，最讓人笑話的將是中國。人在得了天花以後是可以終身免疫的，但人類靠羣體免疫解決天花問題了嗎？根本沒有，最終是靠琴納發明的種牛痘的疫苗方法解決的。冠狀病毒因其變異特別快，從過去經驗看，即使艱難研發成功的極少數冠狀病毒疫苗都不能長久有效，終身免疫，怎麼可能靠自然的羣體免疫解決這次的COVID-19問題？

    明明在人類歷史上從來就沒有傳染病起源地成為追責對象的先例，這次卻讓包括很多中國人在內的很多人認為中國應當承擔全世界的損失。

    面對一本日記在西方國家創記錄速度的出版，包括最初很多支持該作者的人都強烈反對。但是，以沒有專業輿論戰培訓的眾網友們，去對付背後專業輿論戰頂尖高手系統策劃的行為，如同武器裝備落後的散亂游擊隊去與正規軍打陣地戰，必定是結果很差的。大量反對的人各談各的理由，似乎談的都有道理，但不僅沒有一個切中要害的，而且幾乎全都變成了對方火力倍增的工具。輿論戰是有很多基本原則的，例如，千萬不要照着對方預設的話題去反駁。這樣的反駁或反擊不僅起不了作用，反而可能全都會變成對方的火力倍增器。眼睜睜地看着對手出招，也無法理解對手是怎麼玩的，更別提如何去有效破解。大量簡單反擊的人全都掉到對方陷阱裏去了。

    你以為用科學的道理把謊言都駁倒了，但對方就是置之不理，以“謊言重複一千遍就有足夠的人相信它是真理，即使真理也得重複700遍才能被人接受”的輿論戰邏輯不斷地傳播這個謊言，而掌握真理的一方因為不懂輿論戰，至少傳播的重複率不夠而不被人認知。

    一些很簡單的輿論戰都應付不了，更別提那些極為複雜和連環套的輿論戰了。

    直到現在很多人還在討論西方國家會不會通過起訴和索賠成功訛詐中國，中國的美債會不會有安全問題。這些明擺着是幹不成的，但在很多中國人簡單應對這些輿論戰的時候，美油2020年5月份期貨離奇的下降到-37美元這種歷史上從來沒有過的價格，使大量中國石油寶的期貨投資者鉅虧。因為中國人都被因疫情起訴中國的事情吸引過去了，根本沒人關注美國芝加哥期貨市場2020年4月8日修改規則，允許負價格。既然允許負價格，那就是準備出現負價格的。4月21日就出現原油寶爆倉的問題。明擺着，芝加哥期交所修改交易規則，就是為了配合這次圍剿原油寶的。同時出現的對中國追責的高調輿論戰，就是為此打掩護。如果正常情況下，這樣的規則一改，這個行業的人就注意到，並且討論後果是什麼，如何應對。但是，在漫山遍野的人全都在激烈討論對中國追責、通過國債來賠償的時候，這個輿論戰就起到聲東擊西的欺騙作用。你還在傻乎乎地討論國債是否安全的時候，人家仗都已經打完把錢提走了。買口罩的錢中國人幫着出完，還被人嘲笑。中國防禦性輿論戰的策略的確不會吃大虧，但小虧老讓你這麼吃着那也不是個事情。不要以為別人只是耍耍嘴皮子，那些嘴皮子都不是白耍的，耍好了就有錢賺。各種金融戰的攻擊都是配合着輿論戰進行才能成功的。

    ……

    從這些慘痛的案例中我們應該明白一個道理，中國現在已經完全不同於以往，已經被人天天盯上。如果還是採用防禦性的輿論戰策略，只能是整天被動捱罵。挨這種罵心裏難受窩火是小事，它會讓我們大量只知道埋頭“做實事”付出的汗水和投入的鉅額資源，被對方成本極為低廉的一堆輿論戰文章和説詞搞得全都付之流水。大虧吃不了，小虧不斷吃。

    中國現在輿論圈已經有大量專業媒體、學術界大咖和優秀的自媒體，大量網民已經自發地成為中國輿論戰的支持者了。張維為、陳平、李世默等從體制優劣上不斷批評西方，支持中國；觀察者網、風雲學會等聚集了一大批具有傑出科學素養的自媒體人，成為“理性的愛國者”。“工業黨”現象也受到媒體界關注。更重要的是，這一批專業性極強的媒體人極少受到公知們的攻擊，因為後者根本不具備相應的自信和能力，來攻擊這一批科學素養極為深厚的自媒體作者。張召忠、金燦榮、佔豪等擁有海量粉絲的自媒體人對中國公眾擁有極大號召力，對中國前途持極為樂觀態度。梅新育、習五一、李曉鵬、白雲先生、陶黎納-疫苗與科學等等一大批學術界和民間的自媒體人，從各個不同角度成為戰鬥力極強的輿論戰方面軍。

    但是，現在中國的輿論戰力量都處於各自為戰的狀態。好處是這種游擊戰各顯神通，對手也很容易被搞蒙了，沒法一一有效應對。缺點是沒有統一的、符合專業輿論戰規律的理論、戰略、戰術，形成不了全球性的輿論戰殺傷力。這造成的結果就是：在中國的國內自保有餘，出國門攻擊力不足，甚至幾乎沒有全球性的攻擊力。

    中國俗語説：光説不練是假把式，光練不説是傻把式，有説有練才是真把式。中國現在不僅要學會有説有練，而且需要有系統和專業輿論戰素養的行為，才能在全球範圍形成有效攻擊力，適應現在和未來的國際競爭環境。

四、輿論戰的戰略戰術初探

    本文限於篇幅不可能將輿論戰的所有要領全都講完，只在總體上指出一些要點。使人們可以初步體會到美國輿論戰是怎麼玩的。

1.

爭奪制高點

    首先必須理解，輿論戰也是一種戰爭，因此它符合戰爭理論的基本規律。在相同軍事實力情況下獲得軍事優勢的最重要方法，就是掌握某種“制權”。在陸戰中，這種制權一般為 “制高點”，還有制海權、制空權、制信息權、制天權。輿論戰中也需要掌握一個制權，我們權且稱為輿論戰的制高點。有了這個制高點，就可以只有你打別人，別人卻打不了你。西方掌握話語權並不是因為他們都説英語，英語媒體更強大。如果僅僅是這個問題，我們把文章翻譯成英語就行了。現在所有西方傳統媒體也都受到互聯網新媒體的衝擊，影響力都極大衰退了，但你感覺不到西方話語權明顯衰退。當然，也有一方面原因是西方在互聯網新媒體上也很強。Facebook，twitter等替代了傳統西方電視和平面媒體的影響力。但是，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他們在輿論戰中每次總是努力尋找到一個制高點。民主、自由、人權、真相、新聞自由……所有這些別都以為是什麼有實際意義的東西，他們就是在輿論戰被作為制高點來使用的。一旦其佔據這樣的制高點，如果沒有破解途徑的話，就只有被動挨打。他們把這定位成“普世的”。有了這樣的制高點，他無論多麼沒理，只要把這個制高點抬出來就有壓倒性優勢，甚至讓對方根本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最多隻能防禦保住自己不被攻破防線就不錯了。一旦形成這樣的局面，那你就只能聽他説，不再有辯論的餘地。明明感覺對方有極大問題，但就是説不清問題到底在哪裏。即使你能説出一點兩點問題，那也構不成根本性的殺傷力，他可以説沒有任何社會是完美的，但只有他們是最好的。即使能抵抗得住對方的攻擊，幾乎所有人也都感覺似乎找不到根本上破解的辦法。因為要從根本上破解的話，我們就必須掌握一個制高點，這個制高點不僅僅是我們認可，而且得是全球所有人都接受的。

    這樣的制高點尋求和佔據當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是否能做到呢？當然可以。本文後面會詳談。此處首先要提醒的一些問題。從建立全球性輿論制高點角度考慮，很多過去我們自己很得意的輿論就非常地成問題了。例如，將中國的成功歸於中國人的勤勞、儒家文化等。這樣的説法中國人自己聽了可能很是滿意，但它卻給中國軟實力的輸出自我造成了一個巨大的障礙。如果你是將自己的成功歸因於中國人的某種獨有的特質，這樣導致的結果就是：一方面其他國家沒法學了。這樣，無論你做得多麼好，其他人會説你是好，可是經驗不可複製，別人沒法學。那就等於你做的一切全是特例，不是“普適的”。另一方面，這樣説多了以後，一定程度上有某些自我種族優越感、和對其他民族種族歧視的嫌疑。況且，你説只有你中國人能幹，別的民族都不行，那之前一百年為什麼中國老是落後捱打，歐美卻更早發達呢？所以，這樣的説法也經不起太多推敲，只是用於滿足我們的自尊心。

    另外是“中國特色”的問題。以前我們老喜歡説“中國特色”“中國國情”，從輿論戰角度來看，這其實是一種極為有效的防禦手段，就是專門用於對付“普世價值論”的。你説你普世，對不起，我有中國具體的國情，我有中國特色，所以你在我中國這兒就是普世不了。無論你説得再好，我就是不上你的套。當然，部分參考學習一下還是可以的。但是，現在轉為我們要尋求全球輿論制高點，再強調中國特色就麻煩了。你總是這麼中國特色，那就是説只適用於中國，不管你做得有多好，等於是你自己把自己的經驗給堵死在國內了，別的國家都不適用。我們現在得強調只有中國的做法才是普適的（不是普世的），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普世的”東西，只有“普適的”東西。美國的資本主義那是美國特色的資本主義，只適用於美國。他説他是普世的，我們就得不停地説、就得從理論上科學地證明他是特例，其他國家都不好使。只有世界老大才適合用普世的東西，這才是正確的輿論戰應對策略。

    過去中國的很多成功經驗總是喜歡用“中國民眾喜聞樂見的方式”來表達，這好處是在中國更容易被民眾接受，問題是當我們要從國際視野看問題時，就會導致其他國家的人看不懂。

    耿爽的回覆“行有不得，反求諸己”的確讓中國人看着很開心，可是對方可能真的聽不明白他受到了多大的諷刺啊。

    這次抗疫過程中，本來中國是做得最好的，但在輿論戰層面可以説非常糟糕。首先自己炒作其他國家應該“抄作業”的論調就犯了輿論戰的大忌，這完全是自我得意而講的話，沒有任何專業輿論戰的深思熟慮。以“抄作業”來表達其他人學習中國的作法，事實上是在諷刺學習中國的人，是在嘲諷支持中國的朋友。中國自己也大量學習過其他國家的經驗和技術，包括抗疫的經驗和技術有很大部分也是學習國外的，難道我們也是在“抄作業”嗎？如果是我們一直在抄別人的作業，別人也沒説中國在抄作業。人家就抄你一次就大喊大叫什麼？如果説別人污衊我們那可能是其他國家不懷好意。可是我們自己説話太不專業，那就是自己有損自身形象了。

    最初我們強調“振興民族產業”，可是當歷史發展到我們需要具有國際視野，需要以整個地球村視角來看問題時，人家意大利、肯尼亞、巴西、新西蘭……對振興中國民族產業就沒那麼大興趣。

    如果我們不能在輿論戰上從防禦轉向進攻，那麼無論中國做得多麼好，成功到無以復加，輿論戰上也無法佔上風，別人無法認同。這種防禦性的輿論戰策略，本質上就不是為了讓別人認同我們。各自國家有自己的道路，不干涉別國內政，中國特色……所有這些都屬於防禦性的輿論戰策略。既然只是中國特色，那麼就不一定適用於越南、阿根廷、緬甸……更別提歐洲、北美、日本。能夠適用於其他國家的是什麼，我們認為那是別國自己的事情，中國只是做出榜樣，別人自然會學習，根據他們自己的國情做出符合他們自己特色的東西來。我們自己確實也是這麼想、這麼做的。可是，從輿論戰角度説，這等於是中國實際上無論做得多麼好都沒用，別人不知道怎麼學習和模仿，尤其在受到其他國家輿論戰攻擊和妖魔化情況下更是如此。

2.

我們的制高點——科學與專業

    是什麼主義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尊重科學和專業。世界上沒有任何主義是“普世的”，唯一“普適的”只有科學。中國之所以抗疫能夠成功，是我們尊重科學。中國之所以能夠崛起成功，是因為我們尊重科學與專業。無論你信仰什麼，一旦你不尊重科學，就一定會犯錯誤。美國現在為什麼搞得這麼差，最重要的表現就是不尊重科學。無論你有多少國際上頂尖的科學家，一旦你整個社會普遍不尊重科學，就一定會犯傻。民主就會變成犯傻的民主，自由就會變成犯傻的自由。

    如果他説只有民主是普世的，我們不要直接去和他爭。他會説不民主的就一定是專制的，我們只要説“不科學的民主就一定會遭遇失敗、充滿錯誤，一定是用注射消毒劑治療COVID-19的民主”“不科學的自由一定是反智的，要炒掉醫學權威來解決問題的自由”，他就沒轍了。我們要把話題永遠只鎖死在“科學還是不科學”“專業還是不專業”。永遠別去扯什麼民主還是不民主，自由還是不自由。自由就是對科學規律的遵從。遵從科學了，你就成功了，就自由了。不遵從科學，你就寸步難行，嘴上喊再多自由也沒用。

    科學，這是全世界沒有任何人能反對的。即使想反對，也理不直、氣不壯、沒人聽。不科學就一定意味着愚昧，無論你是什麼主義，都會變成愚蠢的主義；無論你是什麼民主，都會變成愚蠢的民主；無論你是什麼自由，都會變成愚蠢的自由，不科學的新聞一定是假新聞。不尊重科學，不尊重專業就一定意味着是不得要領、一塌糊塗、笑話連篇。一旦我們佔據了這個制高點，對方就沒有任何還嘴的餘地——只能被嘲笑，被挖苦，被諷刺，被罵得抬不起頭來。不僅是在中國可以將對方罵得抬不起頭來，而且可以理直氣壯地在全球任何地方將對方罵得抬不起頭來。不僅可以用中文將對方罵得抬不起頭來，也可以理直氣壯地用英文、法文、德文、西班牙文、葡萄牙文、日文、印地語……將對方罵得抬不起來，可以有效團結起全世界所有國家智商最高的精英羣體一起支持我們。從這裏你就知道佔據輿論制高點的重要性和戰略價值何在了。

3.

尋求殺手鐧式的攻擊性武器

    原來我們只注意防禦，所以從來就不考慮什麼樣的輿論戰武器攻擊力最強。你都沒有攻擊性的武器，怎麼可能談得上在較量中壓倒對手呢？對手佔據了制高點，其價值就是從制高點上發射最具攻擊性的殺手鐧武器，從而起到一劍封喉的作用。那都是一些大帽子、大棒子。制高點是民主，發射的精確制導炸彈就是 “獨裁”；制高點是自由，發射的超遠程火箭炮就是“專制”“隱瞞真相”“殘暴”……輿論戰中都得給對方扣上這些大帽子。特朗普是將輿論戰的攻擊性武器使用到了極致的人。對所有政治對手，他直接就給對方起個外號，並且永遠帶上。他給100多個政治對手起過外號。例如把前佛州州長傑布·布什叫做“低能量傑布”，用於諷刺這位老布什的兒子、小布什的弟弟在競選中沒有氣場，感染力弱。無論傑布做什麼努力，當特朗普這麼説上幾百遍、幾千遍以後，全美國人就都知道傑布是“低能量”的了。對反對自己的媒體，永遠是一個“假新聞”的大帽子很簡單地扣上去，這樣無論你再説什麼都是假的了。

如何對付特朗普？你得用特朗普的辦法：“謊言設計大師特朗普”，説的唯一真話就是美國主流媒體都是假新聞。

美國唯一建立起來的工廠是謊言生產線。

生產謊言已經成為美國最大的產業。

造成美國疫情氾濫的不是病毒，而是謊言。

我們不知道病毒是哪裏來的，但肯定知道謊言和假新聞的主要產地是美國。

美國的問題不是製造業不能迴歸，而是謊言和假新聞的產量太高，從事謊言和假新聞生產的人太多。

如果我們談起美式制度時，一律這樣説：醜聞式民主，反智式自由，強盜式人權。説一萬遍、一百萬遍、一千萬遍以後，他的制高點就全臭了，如果沒臭僅僅是我們重複的次數不夠多而已。

    切不要以為西方國家的價值觀就一定是現在人們所想象的。如果人們以後聽到以下這樣的話不要覺得有任何意外：

歐洲是探索社會主義道路的先驅。

馬克思是我們德國人而不是俄國人。

社會主義思想創始和起源地是我們法國而不是蘇聯，世界上最早採用五年計劃方式的也是我們法國而不是蘇聯，

丹麥是共產主義初級階段。

未來瑞士的歷史使命就是建設有瑞士特色的共產主義社會。

最早進行社會主義實踐的是我們英國人歐文，他也是現代企業人事管理之父。英國是現代科學革命的發源地，在尊崇科學上英國與中國永遠是一致的。

    ……

    這些真的都是事實，這些事實説多了甚至會讓很多中國人突然間頭暈目眩的感覺：中國的社會主義那隻能是孫子輩的，你得像小學生一樣坐下來，讓一大堆社會主義的祖師爺們來給你談談什麼是社會主義。如果以後他們這麼説你也別太當真，雖然他們這樣説都有真實的背景，但這麼説也就是為要與中國套近乎。你以為歐洲的價值觀就一定是與美國一樣的民主、自由、人權嗎？No，那只是你不懂輿論戰的奧妙而已。印度不斷強調他是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國家，那是説給美國和歐洲人聽的。印度憲法規定的國家性質是“主權的、世俗的、民主的、社會主義國家”，他是最大的民主國家，但也是世界第二大的社會主義國家。因為中國沒有去佔據世界輿論戰的制高點，所以全世界其他所有人都只能往現在的制高點上去靠，以避免捱罵，僅此而已。如果中國把世界輿論戰的制高點給佔據了，全世界的人又都會將他們國家的意識形態往中國的制高點上靠的，全都得保持與中國的價值觀一致。原來不一致的，也會想盡辦法説成是一致的。只要他們想説，要説成是一致的那一點兒困難都沒有。況且中國人講究“君子和而不同”“求大同，存小異”，那還有什麼差別會是問題？要想和中國人套近乎那還有什麼難度嗎？

   一個國家在國際上宣傳他的意識形態和價值觀是什麼，那純粹是看世界上的老大愛聽什麼而已。有哪個國家的人不是靠吃飯活着，靠結婚生子繁衍後代？你見過靠吃竹子過日子，靠產卵繁衍後代的人組成的國家嗎？不同價值觀的區別，不過是調料的不同而已。全球人類的主糧就那麼3、4種：水稻、小麥、玉米、土豆，只不過有人喜歡醬油醋，有人喜歡咖喱，有人喜歡黃油而已，價值觀能區別到哪裏去？

    為什麼人們會認為那麼多國家都與美國的意識形態一致？那不是他們真的一致，只是輿論戰中美國成功地佔據了制高點而已。意識形態、價值觀既有實質性內容，同時也只是一個純粹的旗號。

4.

輿論火力壓制

    即使中國的很多知名的學者，經常也傻乎乎去討論一些很無聊的問題，他們不知道很多這類議題純屬輿論戰中對方設置的圈套。這些圈套只是為“輿論火力壓制”的目的，你去討論這些議題本身就中計了。例如現在流行一個“脱鈎論”，有些很知名的學者真的就去討論脱鈎對中國的嚴重後果是什麼。中國有任何人支持脱鈎嗎？當然沒有。是美國在宣傳要與中國脱鈎。在中國拋出脱鈎論目的是什麼？是要讓你害怕，脱鈎對中國是多麼地嚴重。一些學者真的就來討論脱鈎對中國的嚴重性是什麼。你討論了有什麼用？是中國有人要脱鈎的嗎？根本不是，那你對中國人討論這些有個鬼的用。你應該去和美國人説，脱鈎對美國有什麼壞處，如果美國不想脱鈎了，那就沒有脱鈎的問題了。那為什麼要讓中國人害怕脱鈎呢？把脱鈎説得讓中國人害怕，怕得不得了，那要避免脱鈎就得去接受另一個遠比脱鈎糟糕十倍百倍的東西。先用脱鈎有多麼可怕對你進行輿論戰的火力壓制，讓你害怕，讓你不敢抵制，讓那些説“中國不怕脱鈎”的言論顯得可笑，這樣背後真要讓你接受的東西才能暗渡陳倉地偷運過來。美國真要脱鈎嗎？當然不是，真正的意圖是在別的地方。如果你搞不清楚這些就直接來討論脱鈎議題，無論支持（你顯然不可能有效支持脱鈎，這肯定是不好的）還是反對（你反對也只是在反對國內要搞脱鈎，國內有人要主動搞脱鈎嗎？），全都是在別人設計好的輿論戰話題陷阱裏。

    如果你的女朋友天天在你耳邊説你有多壞，什麼事情都做不好，要和你分手，這意思不是真要分手，而是要你再多關心一點。合理的多關心一點是可以的，但要你幹不該乾的事情那就不行了。如果真要“脱鈎”，那就是先把你表揚一番，説你是一個很好、很好、很好的人，但我們倆真的不合適，你一定會找到更合適的人，然後就不再理你、不再聯繫，而不是天天説你不好，天天都在説要和你脱鈎。

    “中國人還是要謙虛”“應該繼續韜光養晦”“戰狼式外交惡化中國環境”“厲害了我的國”……所有這些都是對手製造的輿論火力壓制的突破點。表面看起來謙虛是中國人的傳統美德，實質上是要讓你別説話，老老實實待着，只聽他來説，無論把你説成什麼樣也別還嘴。起個“戰狼式外交”的惡名，就是要讓中國外交人員不敢説話，只有低聲下氣去討好別人才行。

    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要掌握輿論戰的主動，就得迅速識別出對手給自己設置的話題圈套，避開對方的火力壓制。要學會主動地給對方設置話題，而不是總在對方設置話題以後窮於應付。

五、中美關係的未來

    有一個在網上流傳很廣的高曉松的視頻，説他很不理解怎麼有這麼多中國人恨美國。美國歷史上與中國真沒什麼深仇大恨，美國從來沒佔過中國領土，甚至對中國幫助是非常大的。我們總結下來，美國在四件事情上對中國真是幫了大忙的：

  **一是庚子賠款的退款。**關於這個問題我在《即將來臨的糧食世界大戰》中，對美國習慣於搞退款有系統的分析，美國人退款是有傳統的，甚至在要賠款的時候，事實上把退款成本就已經打進去了。不過，即使如此，只要能退款畢竟是好事，尤其庚子賠款的退款幫中國建立了清華大學等主要的高等學府，為中國培養了大量頂尖科學人才。這對中國現代科學的啓蒙是非常關鍵的。

    **二是抗日戰爭中美國是中國的盟國。**以陳納德領導的飛虎隊為代表，美國對中國抗日做出了巨大犧牲和貢獻。

   **三是中國的聯合國常任理事國地****位。**雖然這個地位的獲得有中國抗日戰爭做出巨大犧牲和貢獻的基礎，但與美國羅斯福總統的鼎力支持也是分不開的。

   **四是中美通過乒乓外交關係解凍，**尤其改革開放以後，雙方在國際戰略上有大量合作，在中國科技進步和經濟發展上有很大幫助。

    即使雙方關係最糟糕的抗美援朝歷史階段上，美國從另一個角度也算是幫了中國的大忙，它真正讓中國站起來，併成為世界上誰都不可忽視的一個重要力量。因為中國抗美援戰爭中的巨大勝利，蘇聯大量援助中國軍事、科技和經濟，對中國現代的國防安全、工業化起步做出了巨大貢獻。

    但是，為什麼中美之間一直對罵得很厲害呢？原因有幾點：

 **一是美國原來是世界老大，而中國發展太快了，有取代老大位置的趨勢。**這個對雙方肯定是一個客觀存在的問題。但是，這個問題是最近才出現的，三、四十年前還沒這個問題，而中美雙方之間的對罵是幾十年來一直就有的。所以，這個所謂修昔底德陷阱可以解釋最近雙方的對罵，但不能解釋為什麼中美之間的對罵期限如此之長。

  **第二點，美國支持台灣與大陸分離，**這個是讓中國非常惱火的問題。不過，這個問題如果不去人為觸發它，中國也不會僅因為這一個事情就天天與美國對罵。

   **第三點才是最關鍵的，美國就是喜歡罵人。**本來，中國人是相當好打交道的：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悦乎。美國僅僅因為在地球另一頭，只要來了中國人就會最不亦悦乎地好好招待。我個人對美國真沒任何惡意，我去過美國很多次，甚至很喜歡美國。可是美國真是個沒長大的臭小子，來到中國進門就罵，説中國這不好，那不好。回去以後也罵，然後還養了一批中國公知天天在中國罵，並且就是這些中國公知罵得最出格，毫無底線和邏輯，純粹的罵人和噁心人，實在讓人惱火透頂。有人總結説中美關係有幾個階段，把1979年建交後的十年稱為“蜜月期”。這種總結要麼是沒經歷過那個年代，要麼是忘性太大把當年事情全忘記了。當年美國天天指責中國人權問題，年年要重新審核中國的最惠國待遇，煩死了。如果沒有美國背後長期持續搗亂，中國也不會在20世紀80年代末出現社會動亂。我們為什麼當年費盡心力要加入WTO，就是想加入WTO了你就不用年年用最惠國待遇噁心我們了。但加入WTO就省心了嗎？怎麼可能。中美關係有哪一個階段不充滿罵大街的？我們今天為中美兩國在抗疫過程中的事件煩神鬧心，難道忘記了僅僅在半年前美國用貿易戰和香港問題是怎麼折騰和噁心中國的了嗎？那時候以為只要別在貿易戰和香港問題上煩中國，就省心了。可是今天省心了嗎？你天天罵，中國被罵得煩死了，14億人還不得罵回去。如果美國有哪一天不罵中國，不折騰中國了，第二天中美關係就馬上進入真正的蜜月期。但是，美國是不會主動停止罵中國的，這小子就這德性。

    那怎麼辦？別以為用別的辦法能解決得了。罵出來的問題，唯一的辦法就得用罵來解決，罵死他，罵到他抬不頭來，罵到他不罵中國了，所有問題就全解決了。你不讓他見識見識五千多年時間沉澱出來的語言功夫，又經過現代科學的深刻洗禮以後，能夠修煉到什麼樣的境界，他就不會老實。為中美兩國人民的長期友好考慮，我們一定得用專業輿論戰的戰略戰術，好好教訓教訓這個年輕氣盛的臭小子，一直把他罵到啞火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