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暘:動鐵裏的黑人、中國人、白人_風聞
西方朔-2020-05-01 21:16
旅法作家邊芹的書《被顛覆的文明》中有一篇文章“戲中的西方人和戲外的中國人”,內容很有趣,我來轉述一下。
“這是巴黎地鐵裏每天可能上演幾百次的情節”:車廂裏有兩個空座位,上來三個人,一個黑人、一箇中國人和一個白人。
這裏的白人專指西方人,不包括東歐斯拉夫人什麼的。
面對兩個空座位,三人會有怎樣的表現?
第一種情況:車裏人不多,車廂很空。黑人和中國人會很快上去把兩個空座位佔了。
那個白人呢,則會表現穩重鎮定,寧可站着也不會去搶座,很有素質,很有教養。
如果你剛到巴黎,看到這一幕,多半會感嘆西方人-白人的高素質,以及黑人和中國人的低素質。
如果手邊有鍵盤,嘆息之餘,你可以敲出一篇文章,發到網上,警醒一下國人,弄個10萬+,很有可能。
可是作者邊芹在法國已經居住多年,類似場景見得太多了。見得多了,就不會被表面現象矇蔽。
細節是很重要的。如果加上細節的話,整個過程是這樣的:
黑人會第一個大搖大擺地衝過去坐下,坐下後還會橫肘岔腿,旁若無人,周圍人都會皺眉不安。
那個中國人呢?靜悄悄但也很快地走過去坐下,坐下後就老老實實規規矩矩的,不會像黑人那樣打擾到周圍人,但顧不上別人是否會笑話他那麼快地去搶座。
那個白人的行為和心理就複雜了。
一方面,他也想坐下,但三個人兩個座位,要坐下勢必要去“搶座”。搶座可太不體面了。
車廂很空,站着並不會被擠,地鐵乘車時間也不是很長,既然如此,為了保持體面,不妨擺個高姿態,就站着好了。
在公共場合保持紳士風度,很重要。
有人可能會説,人家白人是那麼想的嗎?作者這是以己度人瞎琢磨吧,還不把人往好處想。這樣不好吧。
要不怎麼説,時間短的話,很多事情就看不穿。時間長了,有了其他場景做對比,就能看清楚了。
其他場景就是第二種情況:
車廂里人比較多,比較擁擠。這時,黑人和中國人的行為和第一種情況時沒什麼不同。黑人還是大大咧咧、旁若無人地衝過去坐下,中國人也還是動作迅速地過去坐下。
但白人的動作這時就不同了。車廂擁擠,站着就比較累了,坐下的好處大得多。
白人也很想坐下。他當然不會像黑人那麼粗魯,但也不會像中國人直接去坐,那樣不太體面。
白人會用一系列小動作,既掩飾自己想要坐下的慾望,又保持體面。
先用胳膊肘不動聲色地擋住旁邊的人,卡好位置,佔據優勢身位以後,儘量自然而然地挪過去,最後不慌不忙、若無其事地坐下去。
結果就是,他不但佔了座位坐下來,還保持了體面,既不會像黑人那樣粗魯,也不會像中國人那樣只講實際,而不在乎什麼體面不體面的。
不仔細看的話,很難發現其中的種種微妙之處。但作者邊芹在法國居住多年後,早就練出了火眼金睛,一眼就能把西方人-白人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常常能聽到有人感嘆西方人-白人的素質高。其實,這基本上就是那種在西方待的時間不長,只看到第一種情況後的感受。
在西方待久了,和他們打交道多了深入了,就知道,這種所謂“素質高”其實另有緣由。
準確地説,西方人與其説是素質高,不如説是早已被徹底馴服。
有人羨慕、讚美西方人的公域-私域分得清楚,認為這是現代社會的好公民。其實,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公域-私域分得清楚,這並非一無是處,但必然會要求人具備公-私兩種形象和狀態。
在這方面,西方人從小就被訓練,確實意識強烈。
一旦進入公域,也就是在公共場合、社交場合,他們就會把弦兒繃得緊緊的,特別注意保持體面。明明心裏想要,也要儘量剋制慾望,保持鎮定。這邊弦兒繃得太緊,往往那邊的弦兒就會鬆下來。
在私域,西方人講究的是無拘無束,甚至任性胡來。看上去這好像沒什麼問題,甚至可説是高境界,但這兩種差別很大的形象和狀態,集於一個人身上,並且發生快速切換時,我們中國人見了,往往會大吃一驚,甚至驚得目瞪口呆。
這就説到了地鐵中的第三種情況:如果遇到了大麻煩,比如地鐵發生了大罷工,車特別少人特別多,必須拼出老命才能擠上車,大家會如何表現?
那個看上去很粗魯、對旁人不管不顧的黑人,這時可能變身綠林好漢一般的人物,幫助身邊的人一起擠上車。中國人在平時看上去只知道自顧自,不太關注旁人,但在關鍵時刻卻能做到捨己為人,至少願意同甘共苦,給周圍的人儘量讓出空間,大家擠擠,就都上去了。
那個白人,這時卻往往會發生180度的大轉彎,從彬彬有禮、和藹可親的紳士,一下子變成兇惡的暴徒。他身體裏的兩個角色能瞬間發生互換。
一個在餐桌上格外注重禮儀的紳士,會瞬間變成徒手爭搶麪包的狂徒。
換言之,西方人-白人的所謂高素質,只適用於秩序正常的平時,在“你死我活”的緊要關頭,你就能看到他們的快速變臉和兇蠻殘暴。
黑人、中國人在公共場合的表現,或許看上去不那麼紳士,但卻是自然天性,內外一致。
西方人-白人則不同,他們是就被社會徹底馴服的人,從小就被訓練在不同場合要擺出不同的狀態,並且能快速切換。
過去兩三百年西方人的生活環境一直不錯,他們能長期在公域保持體面。
黑人和中國人則不太走運,時常有飢寒之憂,保持體面就比較難。
很多人見此情景,就説西方人-白人素質高,説黑人、中國人素質低,甚至扯到種族分別上去,這當然是淺見了。
邊芹的這本書出版於2016年。相信很多人當時看了,會是半信半疑。西方人不是作者説得那麼糟糕、那麼可怕吧……
誰也沒想到,到了2020年,在新冠肺炎衝擊之下,西方人-白人給世人大大表演了一番他們的快速變臉和多重人格,給這本書提供了大量的實際證據。
尤其是西方國家中的英美這兩個核心國家,一個公然能硬下心腸搞羣體免疫,另一個先是高高在上、無所作為,疫情嚴重以後,又近乎失態地氣急敗壞,跳腳大罵,甩鍋中國。種種表現之不堪,不但談不上任何體面,簡直已經到了“我見猶憐”的地步。
FOX節目主持人對中國潑婦式的發飆 | 圖片來自:互聯網
很多人對這種表現感到很困惑:美國人這是怎麼了?怎麼竟然變成了這種樣子?體面呢,紳士風度呢,臨危不亂的鎮定呢,公平公正的為人處世態度呢,都去哪裏了?
這時候再來看邊芹的這本書,就會恍然大悟,原來,西方人一直都是這種樣子,只不過,過去距離遠或者沒到緊急關頭,沒有暴露出來而已。
從表面上看,確實,我們的很多同胞不拘小節,不懂社交禮儀,在公共場合大聲喧譁,衞生習慣欠缺等等。但是,這都是小節。
重要的是,中國人本性優良,熱心助人,人性深處是仁慈和友善的。兩千多年“仁愛之心”的教化,可沒有虛擲。
西方人-白人則是外表彬彬有禮、風度翩翩,內核卻是薄情寡義。順風順水時可能看不出來,如果不那麼順了,可就不好説了。
今後,隨着他們相對實力的下降,世人將越來越多地看到他們的這一面。
法國有一家電視台辦過一個娛樂節目,名叫《北京快車》。找來幾個法國人,裝作身無分文,在中國旅行,看看中國人的表現和反應。節目組在中國跑了不少地方,既有繁華的大都市,也有窮鄉僻壤,裝作身無分文的這幾個法國人,在中國各地都遇到了願意幫助的人,從來沒有因為沒錢而捱餓或者露宿街頭。
對此,這些法國人是什麼感受呢?他們也承認中國人樂於助人,但他們重點指出的是,中國人不懂禮儀、不體面,比如很少微笑,經常圍觀或者跟着他們,妨礙他們的私人空間。
這讓法國人感到厭煩。當然,法國人因此也感到了自身文明的優雅和高級。
全中國只有一個地方的人很懂禮儀,不但沒人圍觀他們,不去侵犯他們的私人空間,甚至都沒人搭理他們。當然,在這個地方,這幫法國人也沒得到任何幫助,最後他們只能露宿街頭。
這個地方就是中國最西化的地方——香港。
西方社會和西方人的這種特點,尤其容易讓那些沒去過西方國家或者剛去不久的人有發自內心的嚮往和崇拜,也讓中國人和西方人打交道時容易產生誤會。
熱情微笑背後,可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在街上為女士開門讓路,回家卻能對妻子女友家庭暴力。明明對演出節目厭煩不堪,卻還能一絲不苟地熱烈鼓掌……
一言以蔽之,有美俗,無美德。
相比之下,中國人可能表面上沒有這麼嚴守社交禮節,甚至根本就知之不多、毫不在乎,但卻對“人之初性本善”深信不疑,心裏有着對他人的熱情和關心。
畢竟,提升人性的教化和切削人性的馴服,可大不相同。
作者邊芹寫這本書,帶有明顯的憤怒感,憤怒於一些中國人對西方人-白人的無限抬高和崇拜,同時卻自輕自賤,對自己的國家和同胞百般貶低。
作者對西方社會和西方人的描述很辛辣、很尖鋭,讀了很有啓發,但我覺得,似乎不必有這麼強烈的攻擊性。
與其抨擊、貶低西方人,不如在破除迷信以平常心對之以後,多多欣賞我們自身的歷史和文化,瞭解我們國家和人民的優點和長處。
中國足夠大、足夠強、足夠好,我們無需通過貶低別人來尋找優越感。
更重要的是,有了中西社會的對比,一個事實就能看得越來越清楚:中國文化傳統中對德、禮的高度重視,對“大人有赤子之心”的嚮往,對仁慈友愛的推崇備至,實在是準確抓住了人類社會的根本。
這些真正的美德,比那些表面上的禮儀規矩重要無數倍。
美德,而不是其他,才是凝聚人類社會最強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