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大瘟疫啓示錄丨黑死病:歐洲人的銘心之痛_風聞
德不孤-新闻搬运工2020-05-03 12:09
來源:科技日報 2020-5-3
◎ 科技日報記者 楊雪
“圓環形狀的玫瑰,裝滿口袋的花束,灰燼,灰燼,你們都要倒下!”
這首英國童謠《Roses》,相當於英國版《丟手絹》,小朋友們圍成一圈,唱完最後一句就行屈膝禮。然而,童謠背後隱藏着慘烈:它描述的是歐洲黑死病暴發時,很多人臨死前情緒癲狂,跑到大街上肢體亂舞,然後暴斃倒下。運屍車用鮮花蓋在屍體上遮掩屍臭,燒屍的灰燼漂浮在空氣中。
布拉格以東約70公里的小鎮庫特納霍拉有一座著名的“人骨教堂”,裏面的燭台、吊燈等裝飾品全部由人骨的不同部位拼湊而成,見者頭皮發麻。在歐洲,類似的“人骨教堂”不值得驚訝,多個城市都有。這些人骨大多來自於14世紀中葉——席捲歐洲的黑死病在幾年時間內奪走約2500萬人(將近當時歐洲總人口的一半),以至生靈塗炭,屍骨遍地。
**作為人類歷史上最恐怖、殺傷力最大的瘟疫之一,黑死病在歐洲留下深深的印記。**在維也納格拉本大街中央,在捷克克魯姆洛夫小鎮廣場,都矗立着黑死病紀念柱,銘刻那段至暗歷史。往事不堪回首。
瘟神索命,所向披靡
1346年,克里米亞半島上的卡發城——當時熱那亞共和國在黑海上的一個商業殖民地突發瘟疫。正常人一個個倒下,死亡人數很快超過活人。政府用木杆把無處掩埋的屍體就近推入大海,港口為之廢棄。
被感染者面部、頸部、腋下、腹股溝長出大腫塊,皮膚出現黑斑,大多會在感染48小時內死去,當時的人給這種瘟疫起了個形象的名字——黑死病。
卡發城淪陷後不久,瘟疫乘坐熱那亞商人的船,沿着黑海航道來到西西里島的墨西拿港。1347年10月,熱那亞和威尼斯中招,熱那亞政府禁止外來船隻入港,無處容身的商船隻得攜帶着病毒輾轉到馬賽登陸。意大利很緊張,立刻禁止熱那亞和威尼斯兩國公民入境,而法蘭西還不知道瘟神已近在咫尺。
但意大利還是沒能躲過浩劫。一位熱那亞人到意大利北部的皮亞琴察去看親戚,被禁止進城,當時下着雨,他在城門外哭着懇求到天黑,他的親戚實在不忍心,偷偷打開城門,帶他回家過夜。第二天早上,那位親戚上街去……幾天之後,皮亞琴察城裏就沒有活人了。幾周之後,黑死病挺進米蘭、都靈、維羅納、佛羅倫薩……意大利全境遭殃,佛羅倫薩最嚴重,城裏的9.5萬人死掉了5.5萬人。
“佛羅倫薩突然一下子成了人間地獄:行人在街上走着走着突然倒地而亡;待在家裏的人孤獨地死去,在屍臭被人聞到前,無人知曉;每天、每小時大批屍體被運到城外;奶牛在城裏的大街上亂逛,卻見不到人的蹤影……”被譽為中世紀文學三傑的意大利作家薄伽丘親歷了這場黑死病,他在小説集《十日談》中如是寫道。
1348年,瘟神兵分多路,征服了整個歐洲大陸,除了被海峽阻隔的不列顛羣島和斯堪的納維亞半島外,沒有一個國家能夠倖免。而英格蘭也沒能撐過1349年春天,黑死病突然從加萊進入海峽羣島,然後長驅直入大不列顛,到5月,倫敦原有的5萬居民只剩下3萬。英國商船又把病毒帶到斯堪的納維亞,連格陵蘭島都遭了殃。
人們聞黑死病色變,黑暗的中世紀歐洲陷入至暗時刻。這可能是人類第一次共同感到如此無助:瘟神無孔不入、沒有國界、不分種族,任何一個國家都別想豁免。
找不着元兇
那就找替罪羊
14世紀中葉,歐洲已經醫學院林立:意大利20所、法國19所、英國5所、西班牙4所、葡萄牙2所,但醫學界對這種發展極快的新疾病束手無策。儘管1347年意大利已有觀察日記稱,這種病可以通過相互交談,甚至目光傳染,但醫生們多認為病因是體液不調,或遭了天譴。他們對黑死病到底會不會傳染都還在爭論,更別提對傳染源和傳播途徑的認知了。
顯然,當時的醫學知識不足以應付黑死病。治療方法千奇百怪:將洋葱、蛇、鴿子煮熟剁碎敷於患處;喝醋,喝瀉藥,喝甜酒,喝大麥湯燉金箔,甚至喝砷和水銀製成的“解毒糖漿”。最荒唐的療法是,鞭笞患者祈求上帝開恩。
**治療無望的歐洲人惶惶不可終日,各種謠言和論斷開始滿天飛。**人們發現當地的猶太人居然沒有感染黑死病,開始懷疑黑死病是猶太人在井水裏投毒製造的。沒多久,在瑞士日內瓦附近的小城西恩,這個“投毒”的猶太人阿濟邁就被抓住了。這名藥劑師不堪忍受被烙鐵燒腋下、腳底、生殖器,被鐵鉗將指甲一片片剝下,終於向法官“承認”:用青蛙、蜥蜴和人肉製成毒藥,然後分發給其他猶太人往水井、河流中投毒。
阿濟邁的慘烈遭遇,只是猶太人因黑死病受迫害的序幕。很快,德國、法國各地都開始審訊猶太人,然後如願得到了他們想要的供詞,甚至在沒有猶太人的地方,也找到了被猶太人買通的“內奸”。儘管有議員提出:刑訊逼供的供詞不可輕信,而且死於黑死病的猶太人也不在少數,難道他們傻到連自己人一塊毒死?在巴塞羅那等大城市,還鎮壓過反猶太人的暴動。
**但民眾太需要找到對災難的解釋了,替罪羊是一定要有的。**小規模迫害發展為大規模種族屠殺,掌權人為保自己的權威,不僅默許這些暴行,還把堅持理性立場的議員和市長革職,推動了屠殺猶太人合法化、正當化。斯特拉斯堡的猶太人被燒掉住宅、扒光衣服、搶走財物、集中燒死;施佩耶爾的人們把猶太人的屍體裝進啤酒桶放流到萊茵河裏……在多個城市,絕望的猶太人用集體自殺的方式來表達反抗。
**矛盾就這樣堂而皇之地被轉嫁到社會貧苦階層和少數民族頭上,興起迫害異教徒和少數民族的狂潮。**在一些地方,吉普賽人被指傳播黑死病而被燒死;許多人被誣陷為魔鬼,或與魔鬼訂約,被處死和沒收財產;與“異端”有聯繫的黑貓也被視為傳播者,被大規模獵殺,一同受牽連的還有女巫——黑貓是女巫的化身,她們與大量野貓一起被送進火場……
既然找不到頭緒對瘟疫下手,那麼清除一切“鬼祟”事物總是不會更壞的。**如果説瘟疫是天災,那矇昧就是人禍。**在黑死病大暴發後的二百多年裏,西班牙以外的西歐和中歐,猶太人幾乎絕跡。至於到底有多少猶太人慘遭殺戮,沒有準確統計。
科學揭開真相
猶太人被污名化幾百年
從14世紀中葉到18世紀初,黑死病在歐洲間歇性多次爆發。幾百年來,歐洲的醫生編寫了有關黑死病的醫學專著300餘部,但只是對其傳染性有初步認識,成因卻一無所知。現代醫學揪出了鼠疫桿菌,破解了黑死病的傳播途徑:通過老鼠和跳蚤傳播。黑死病就是臭名昭著的鼠疫,早在6世紀東羅馬帝國時期就蹂躪過歐洲人。但**時至今日,**鼠疫桿菌從何而來還沒有定論,黑死病的消退仍是西方疫病學家、歷史學家長期爭論的問題。
與黑死病糾纏的漫長過程中,歐洲人摸索出一些有效的防疫措施。著名醫生基·德·肖裏雅克(Guy de Chauliac)的方案是:用火清潔空氣;用龍舌蘭藥丸清潔自己;用無花果和煮熟的洋葱去皮,加酵母和黃油混合,來軟化體表膿腫;用番瀉葉和其他好聞的東西舒緩心臟;用亞美尼亞粘土放鬆情緒。這位醫生在1348年寫下的病程記錄,成為後世研究歐洲黑死病的經典文本。
同年,巴黎醫學院發佈了一份有關流行病的指南,建議用薰香和甘菊燻烤家中以及人員擁擠的公共場所,還推薦使用玫瑰水和醋定期清洗病人居住的房間。威尼斯成立了一個委員會負責監察城內防疫措施,包括轉運屍體時應用特殊方式、確保墓穴挖掘深度和嚴禁曝屍街頭。
**隔離是當時對抗黑死病最有效的手段。**威尼斯在1374年成為第一個禁止來自疫區的旅行者和商人進入的城市,很快其他意大利城邦也開始效仿。1377年,亞得里亞海東岸的拉古薩共和國首先要求所有來自疫區的商船在港口外指定地點停泊40天后才允許靠岸。1382年,意大利帕多瓦大學一位教授致信米蘭公爵,建議在瘟疫期間禁止結婚以避免人羣聚集。
患者隔離、村莊隔離、往來人員隔離、貨物隔離……歐洲各國從黑死病乍到時的一盤散沙,到先後採取集體防疫措施,再到國際間相互合作。一個共識是,有組織地集體性抗疫是最後各國先後擺脱黑死病的一個因素。
居住和衞生習慣上的變化,也拉開了人與老鼠、跳蚤接觸的距離。工業化進程導致木材短缺,出現磚石結構的房子,老鼠沒有了稻草屋頂作為方便的居所,跳蚤也就很難有機會從老鼠身上跳到下面的人身上。隨着城市公共衞生條件的改善,歐洲人告別了街道上遍地糞便的時代。
是的,黑死病不是被消滅的,而是隨着若干社會因素的變化悄然消失了。大規模殺貓消滅不了黑死病,反而讓老鼠更加有恃無恐地傳播瘟疫。同樣適得其反的還有不洗澡——黑死病來襲後,歐洲人相信體垢可以作為屏障讓空氣中的毒無法進入身體而拒絕洗澡,人為創造了更好的感染條件。他們卻言之鑿鑿去迫害因宗教理由要每週洗澡、所以相對而言沒那麼容易被感染的猶太人。
作為人類歷史上第一次著名的席捲全球的瘟疫,黑死病兇猛傳播背後,是歐亞大陸交通往來突飛猛進所伴隨的人羣流動風險的不可阻擋。生物間感染的風險,從那時就成為全世界、全人類面臨的重大生存和發展威脅之一。瘟疫會不斷改頭換面,始終與人類發展進程共生。
黑死病已成往事,那矇昧和荒唐呢?也一併塵封在黑暗的中世紀了嗎?
【延伸閲讀】
世界大瘟疫啓示錄丨1918—1919大流感:沉默的真相
來源:科技日報 2020-4-30
◎ 科技日報記者 張蓋倫
1918年11月的最後一個週末,美國阿拉斯加州蘇厄德半島一個叫布瑞維格米申的村落,迎來了兩位客人。
紐因特人以盛宴招待來賓,全村參加。兩天後,死神現身。村子裏一共80名成年人,72人被奪去生命。
如果不是當地的凍土,這可能只是1918大流感造成的無數悲劇中的一個。
病毒,藏身於屍體的肺部,沉睡了下來。
1918年春,一場“小流感”
流感病毒來到阿拉斯加州之時,它正在全球掀起死亡風暴。
它目的明確:毫無感情,又全心全意地複製自己。
第一次世界大戰佔據了人們的全部心神,流感一度只是歷史的配角。但流感的殺傷力遠強於戰爭。事後統計,全球約2000-5000萬人(還有説法是5000萬到一億人)死於這次流感。
它是人類史上的浩劫。
時間回到1918年3月。那個春季,一場小流感襲擊了美國堪薩斯州的福斯頓軍營。
先是一位廚師。他喉嚨發炎,全身痠痛。接着,又有人報告生了同樣的病。情況迅速變得糟糕,短短几天,500多名士兵病倒。
美國堪薩斯州軍營中的醫院,滿是染上流感的病人
但這更像流感病毒的一次試探。它來了,發動了幾場小型戰爭,然後隱入人羣。
美國其他城市,也出現了流感。它的死亡率和年齡的關聯曲線非常特別,呈現天然的W字形,最高點在中間。也就是説,青壯年死亡率高於幼兒和老年人。
看起來仍不算是什麼大事。畢竟,流感嘛,常有的。
當年3月,8.4萬名美軍乘船去往歐洲。4月,這一數字上升到11.8萬。
1918年春季結束後,美國本土的流感似乎也“偃旗息鼓”。流感病毒隨着船隻和軍隊登陸歐洲,安營紮寨,開始蔓延。
戰時的病毒,不分敵我,沒有立場。它眼中只有宿主。協約國軍隊被病毒攪得作戰力大減,德國軍隊同樣未能倖免。
病毒也不滿足於棲身軍隊。英國、法國、德國、意大利、西班牙、俄羅斯、菲律賓、中國、日本……在交通運輸業尚不發達的20世紀初,流感在三個月內,傳到了世界主要國家。
紐約、倫敦、巴黎和柏林在1918年6月至1919年3月的死亡率,單位:每千人
無論種族,無論地域,病毒展開的是無差別攻擊。
無奈“背鍋”的西班牙
如果説這些國家裏哪個更特別,可能是西班牙。
因為,倒黴的西班牙很快發現,除了自己,其他國家都管這場瘟疫叫——西班牙流感。
西班牙在一戰中是中立國,沒有戰時新聞審查制度。當流感在西班牙肆虐,西班牙便老老實實報道了這一情況。其官員在向英國倫敦發電報時提到——馬德里出現了一種具有流行病特徵的奇怪疾病。
流感被貼上了“西班牙”的標籤。西班牙曾抗議這種命名,但抗議被淹沒了。
在當時流行的海報中,流感的形象是一位頭戴面紗,身着長裙,拿着弗拉明戈摺扇的骷髏般的女人。
在民間話語中,直到今天,這場流感都被叫作“西班牙流感”。學界則使用了更為中立的“1918-1919大流感”。專家逐漸意識到,以一個國家名稱為病毒命名存在許多問題:一方面,對該國沒有表現出足夠尊重;另一方面,也不利於對病毒的科學認知。
100年後,世界衞生組織發佈了新的疾病命名指南, “避免冒犯任何文化、社會、國家、地區、專業或民族羣體”,也特別建議,不要用國家給疾病命名。
病毒必須來自他處,來自敵人。當時,美國正在和德國打仗,於是病毒被順理成章地看成是德國的陰謀。美國人認為,是德國間諜在波士頓播撒病菌。所以,病毒也常被描繪為德國人。
不過,流感病毒並不管自己是被叫成西班牙女人還是德國特務。它迅速開展了第二波攻擊。這次,不是試探,是直接殺戮。
那是1918年秋季。很快人們就發現,要做的不是將災害歸因於誰,而是尋找應對疾病的方法。
1918年秋,一場迎頭痛擊
到了1918年9月,美國人發現,自己所處的大陸已經被不同種族、不同膚色的流感患者包圍。
疾病在擴散,情況不斷惡化,1918年10月,美國近20萬死於流感和肺炎。
美國在1918年流感大流行與普通流感的死亡率在不同年齡分佈,單位:每十萬人;虛線為1911至1917年普通流感,實線為1918年流感大流行
這確實是流感的一次迎頭痛擊。
當時,第一次世界大戰臨近尾聲,人們沉浸在戰爭勝利的興奮中,怎麼可能擔憂流感這種平凡的小事?但它就是來了。當時的醫生在給友人的信裏寫:我確信這是一種新的病菌,但我不知道這是什麼。
人們不知道這是什麼。他們恐慌,懷疑周圍的人,不再相信醫療衞生系統,想盡一切辦法自救。他們用偏方:往鼻孔裏塞鹽,在頭上塗油,把蒜泥包在脖子上,用硫磺燻房間……
美國醫學協會前主席維克多·沃恩感慨:我們對這次流感的瞭解,並不比14世紀佛羅倫薩人對黑死病了解得更多。它看起來,似乎能將人類文明輕而易舉從地球上抹去。
政府也行動了起來。
**控制傳染源,切斷傳播途徑,保護易感人羣。這是對抗傳染病古老但有效的方法。**舊金山市通過立法,規定在所有公共場所必須戴口罩。美國公共健康協會要求立法禁止在公共場所咳嗽吐痰,禁止使用公用茶具;市民要注意個人衞生,保持室內空氣流通。
1918年10月,洛杉磯關閉了學校和電影院。費城的學校、劇院、教堂以及所有公眾集合場所都被關閉了。
第三波流感的襲擊是在1918年冬天到第二年春天。就好像未燃盡的火堆,藉着什麼風,就能再燃起來,打得人類措手不及。
西雅圖電車員拒絕沒戴口罩的乘客上車
戴口罩的西雅圖警察,1918年12月
直到1919年春天,流感才終於真正離開。
全球從流感造成的傷痛中緩慢恢復。死去的幾千萬人永遠留在了那個冬天,經濟也遭到打擊。1917年,美國人的平均壽命是51歲,1919年,下降為39歲。
流感走了,留下破碎的家庭和城鎮,留下一堆待解的謎題。
80年後,病毒等來掘墓人
在流感面前,科學曾展現出自己的無力。
1918年之前,針對天花、傷寒、霍亂、黑死病等的疫苗均已面世。人們以為當時的公共醫療可以解決一切問題,但流感給了世界當頭一棒。
一開始,連頂級科學家都找錯了答案,認為流感由細菌引發,甚至宣佈製備出了流感和肺炎疫苗。當然,這些是無用功。
流感遠去後,科研人員依然在與流感“元兇”死磕。他們有了更新的裝備和工具。
要了解病原體是什麼,需要獲得病毒株的RNA基因序列。1997年,美國華盛頓軍事病理學院陶本貝格等人從該學院保存的來源於1918年流感大流行死者的病理標本中,篩選出最典型的一例,對其肺部病理組織切片提取出來的流感病毒核酸進行擴增,測出其部分RNA基因序列。研究團隊認為,1918流感病毒株亞型為H1N1,與早期分離出的豬流感具有密切聯繫。
陶本貝格
但他得到的只是部分序列。拿到完整序列,才更有説服力。不過,病毒已經離開80年。到哪裏尋找它的真身?
故事回到本文的開頭,回到那個叫做布瑞維格米申的村莊。
因流感而死的人,還葬在凍土層之下。
在極寒之地,屍體或許仍然保存完好。有沒有可能,從這些屍體中分離出病毒?
一位年過七旬的瑞典退休病理學家寫信告訴陶本貝格,為了追尋流感病毒,他曾於50年代去過布瑞維格米申。那一次,他並沒有得出任何結論。這次,他説,他願意再去一次。
這位病理學家叫赫爾汀。他隻身前去,找當地人做掘墓助手。
72歲的赫爾汀
1997年8月,赫爾汀再次打開凍土之下的墓地,這回,他挖得更深了些。然後,他見到了露西。
露西是赫爾汀取的名字。她是個胖女人。因為生前身體內脂肪較多,她的身體大部分仍然保存完好。
露西的肺部樣本起到了大作用。科研人員真的從中分離出了病毒基因全序列。後來,不同研究小組的分析均表明,1918-1919流感,是一種甲型流感病毒變異引起的烈性傳染病。
重建的大流感病毒
不過,直到今天,關於1918-1919流感病毒的起源,仍眾説紛紜。一種説法認為,這一流感是禽流感病毒“升級”後直接“跳”到人類身上;而另一種説法是,它先侵入哺乳動物羣,然後再進入人羣。
為病毒溯源,沒有捷徑可走。面對1918-1919流感病毒,病毒學家如同考古學家,艱難逆着時間洪流而上,嚴謹但又充滿創造性地,將它看清。
還會有下一次大流行。
如果説,有哪些東西讓我們比100年前面對未知病毒時更有底氣,除了醫學進步、科技發展,那應該是,我們從過往一次次大流行吸取了教訓,總結了經驗。
這才是人類的智慧閃光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