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車寄送着賽博朋克的靈魂丨Cloudpunk_風聞

文丨苦逼街道辦事處

“一個迷幻、混亂、糾結的夜晚”

在賽博世界中生活的主角們，往往充滿了某種宿命感與特殊性。他們是追尋賞金的殺手，或是深陷自我認知問題的仿生人，也有可能是挑戰壟斷公司的黑客，而每當我們追隨着他們的腳步，在賽博世界中縱情馳騁時，那些在主角眼前經過的一輛輛飛車，那些在公司與黑幫的壓迫下的平民，彷彿是這碩大世界的背景板。

儘管我們能夠從中體會到芸芸眾生的困苦，並以此對賽博朋克的“高科技，低生活”這一特徵有了十分深刻的認知，但畢竟主角們是超凡的，具有了出眾的能力或是特別的背景，不免有些疏離於勞苦大眾。

當普通民眾面對這個世界的醜陋與傷疤時，他們是怎麼看待的？他們是如何抉擇的？時代如何裹挾着他們？這些問題可以直觀地回答嗎？

新遊戲《Cloudpunk》試圖給出了答卷。在遊戲中，玩家不再是特工或是黑客，而僅僅是黑快遞公司“雲通（cloudpunk）”的新上任的遞件員，一個普通人。通過一個個快遞單，玩家從世界的底層一點點抽絲剝繭，登上富人的雲端，也探入城市最黑暗殘酷的角落。這是一個十分有趣的視角，是以小見大，管中窺豹般地描繪着賽博世界。

賽博味濃郁的“燉麻雀”

《Cloudpunk》的一切都是由像素塊組成的，但這完全不會影響到遊戲的畫面表現。相反的，它在畫面上的成就令筆者十分驚喜。

無邊無際的黑夜，淅淅瀝瀝的雨滴，上流城區的一派繁華，貧民窟的黑暗絕望一個都不少。加之城市的縱深非常大，城區相當多，同時遊戲對玩家的移動很少有限制，玩家在城市中視覺體驗完全不會無趣。而遊戲在音樂上也毫不含糊，在玩家駕車途中，synthwave風格的音樂衝擊着耳膜，時而動感，時而迷幻。在音畫體驗上，遊戲與2017年E3展會上大火的《The Last Night》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高新區極盡奢華，位於城市的高層，免受海水的侵襲）

（老城區黯淡無光，沒有生氣）

（地下廢墟黑暗而寒冷，是叛逃者的家園）

如果各位熟悉賽博朋克相關的影視作品，會發現《Cloudpunk》簡直是銀翼殺手的延伸遊戲，暫且不論遊戲中的雨，霓虹，黑夜，飛車等等元素與1982年的電影極為相似，在遊戲的背景設定上，遊戲顯然是取材於銀翼殺手：仿生人為了自身利益發動革命，人類遭受滅頂之災而聚集在一個個城市孤島上，人工智能自我認知的崩解與重建等等都在提醒筆者這二者的相似性。在這樣的背景構築下，《Cloudpunk》真的很有賽博朋克內味兒了，同時這也讓遊戲保持了電影那種復古，冷峻的風格，再輔以富有懷舊感的像素畫面與更明亮的畫面、更樸素的敍事，使遊戲兼具了情懷與新意。

（遊戲中處處暗示着人類遭遇了大災難，仿生人與人類亦不是鐵板一塊）

不管是遊戲的場景搭建還是氛圍塑造，《Cloudpunk》都做到了獨立遊戲中十分優秀的程度，可以説，它做好了賽博朋克的皮，囊括了許許多多的元素，可謂雖小但五臟俱全的麻雀。開着自己破破爛爛的飛車穿梭於遮天蔽日的鋼鐵森林中，實屬視覺享受。

遊戲性的缺失註定了小眾狂歡

儘管《Cloudpunk》的初見是驚豔的，但受制於獨立遊戲規模、成本的制約，它終也不能成為一個大眾化的遊戲。

在遊戲開始後的一兩個小時中，視覺上的興奮逐漸消退，這時《Cloudpunk》的缺點就顯露出來了。

首先就是飛車的操控手感實在是不如人意，左右拐彎的半徑太大，慣性也過大，導致玩家操作起來不免覺得太“飄”，反饋太遲緩。然而遊戲的大部分時間都需要玩家呆在車裏，使得這個問題伴隨了玩家整個遊戲流程。筆者為了調整飛車角度常常需要特意放慢速度，導致這車開得一點也不淋漓盡致。

同樣使得開車體驗不佳的，是地圖功能的不完善。其問題有三：一是地圖不支持自定標記，NPC在地圖上也沒有名稱，導致探索很不方便；二是大地圖是平面的，不顯示高度關係，而遊戲中最不缺的就是高樓大廈，尋找目的地比較麻煩；三是一些區域的地圖上障礙和通道區別不明顯，往往需要摸黑走夜路。

（對於一個高度差距如此巨大的遊戲，這樣的地圖還是太簡陋）

不過最讓人難受的，是遊戲玩法的單一性。遊戲總共8小時的流程，幾乎就是在開車送貨中度過的，任務一般都是將某物送到某地的某人手裏。賽博朋克遊戲中的黑幫火拼，人機大戰完全沒有直接表現。我們能做的就是送點東西，講講話，因此《Cloudpunk》被戲稱為披了賽博朋克皮的歐卡。

與此同時遊戲的節奏非常慢，玩家下車後行走速度十分感人，遊戲中也沒有什麼便捷的快速移動，這就使得遊戲大部分任務的模板就是：“開車，下車，行走，對話，原路返回，上車”這一固定套路，而行走太慢，飛車難開等等問題又讓人不得不耐着性子慢慢玩。除此之外，遊戲的視角變化非常突兀，主角被建築遮住不切換視角，在空地上走着卻突然切換。

（主角下車行走時，速度很慢，視角變化也生硬而突兀）

以上種種問題，使得《Cloudpunk》在前期略顯無聊，會燃燒玩家的熱情，容易勸退那些輕度的賽博朋克愛好者與習慣快節奏的玩家，在現在這個追求刺激，快感的時代，《Cloudpunk》難以真正火起來。

用開車送貨來講故事

將《Cloudpunk》稱為披着賽博朋克的歐卡模擬器，認為遊戲空洞單調，筆者認為這種説法其實是對這個遊戲不公平的。

事實上，《Cloudpunk》與其説是一款送貨模擬器，不如説是一款文字冒險遊戲。幾乎每一個NPC都有一個耐人尋味的背景故事，而主角通過送貨這一行為，成為了這些人物之間的紐帶，成為了每個人故事的見證者。

這一點，與曾經的《賽博朋克酒保行動》非常相似，只不過主角從調酒師變成快遞員，而主角的身份不過是聯繫這些故事、推動劇情的工具而已，所以《Cloudpunk》不能用以槍車球遊戲的思路來對待。想正確地、合適地評價它，要回到文字冒險遊戲的強項上來，那就是人物塑造與劇情編排。

（不那麼嚴謹地説，Cloudpunk就像是VA-11 HALL-A和The Last Night的合體3D進化版）

讓筆者覺得難能可貴的，是《Cloudpunk》聚焦於賽博世界中的普通人，用平凡的人物表現病態的賽博時代。

儘管遊戲中不乏隻手遮天的黑老大，捨生取義的偵探，身處雲巔的絕對的上層，甚至有控制城市的AI，但玩家都是通過主角這一普通人的視角去認識他們的，更別説其他NPC的故事也絲毫不遜於這些大人物，他們中有幻想一步登天的窮小子，目中無人的上流夫婦，失意的賽車手，愚昧的邪教徒，食用苔蘚苟活的農民，失去皮膚的仿生人等等，在洶湧的物慾與看不到頭的絕望中度過每一個夜晚。

豐富優秀的全程配音，也讓人物更加鮮活生動。《Cloudpunk》正是用這些零碎分散的信息，讓玩家自覺地認識賽博朋克的內在，而不是硬塞給玩家去體會。

在充分細化人物背景的基礎上，遊戲添加了很多道德抉擇，會充分影響之後的劇情。製作者常常通過主角之口為玩家分析出這些選擇的利弊，讓每個選項都有理可循，使玩家糾結於道德困境，體會到主角的無奈與絕望。

（老城區的房屋常常倒塌而沉入海中，整個城市不管是物理上還是精神上都已經分崩離析）

《Cloudpunk》的整個故事僅僅在是一個夜晚發生的，主角作為一個初來乍到的底層勞動者，在機緣巧合下直面了整個城市的真相，甚至決定了它的未來，最後一切歸於平靜，城市也終於迎來朝陽，彷彿一切只是一場幻夢。

遊戲的劇情並不波瀾壯闊，甚至有些許俗套，但結合着豐富的人物背景與優秀的氛圍渲染，給人的感覺並不差。透過這如幻似真的故事，我們能看到人性的醜惡，但也能看到亂世中人們依然留存了理想與温柔。這是許多大場面的大作不曾有的特質，即強調平凡的偉大。

總結

《Cloudpunk》擁有着獨立無二的視聽體驗，開飛車賞霓虹看起來很爽，但它本質上卻是一個讀故事的文字遊戲，這使得建築設施完全沒有必要設計內空間，當做背景板足矣。

這麼一來，許多華麗建築就是浪費了。這種匱乏感體現出來就是遊戲前期劇情未展開時的“無聊”，任務單一，節奏很慢等等問題，這些問題的出現，都是因為《Cloudpunk》的一切是為劇情服務的。但同時，遊戲又有着鮮活的人物，有點俗套卻不失深度的劇情，深邃而引人遐想的背景，是不可多得的。

對於這樣一個略顯矛盾的遊戲，目標玩家就顯得非常重要。如果你是賽博朋克愛好者，看重劇情氛圍，耐得住性子，忍得了寂寞，那麼《Cloudpunk》就是很好的選擇，但如果你只是單純地被飛車等等要素吸引而來，遊戲未必能夠滿足你的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