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金融20年_風聞
德不孤-新闻搬运工2020-05-07 07:24
來源:浪潮百年 2020-5-5
1997年7月2日,正當中國舉國上下還沉浸在香港迴歸的喜悦中時,由於無法阻擋以喬治·索羅斯為首的國際炒家針對泰銖的做空,泰國央行行長最終在絕望的宣佈,泰銖放棄掛鈎美元的固定匯率。
消息一出,泰銖頃刻間崩盤。由於擔心手裏的泰銖和泰國資產變得一文不值,恐慌的全球投資人開始紛紛加入到了拋售泰銖和泰國資產的大軍中來。在此後不到1個月的時間裏,這個經歷了數十年高速增長的“亞洲猛虎”便轟然倒下,而泰國國民的財富也在這輪危機中被國際炒家們洗劫一空。
在狙擊泰銖大獲全勝之後,這羣國際金融市場的禿鷲們,又再次集結,並相繼掃蕩了等菲律賓、馬來西亞等多個東南亞國家。而隨着這羣投機分子的節節勝利,野心膨脹的他們,又再次把目標鎖定在了當時亞洲的金融中心香港的身上。
一場慘烈的香港金融保衞戰,一觸即發…
改革的序幕 - 1997
金融炒家們之所以能夠成功洗劫許多東南亞國家,一個核心的原因,其實是這些國家在70、80年代所實行的全面開放政策。
20世紀70、80年代,美國所推行的全球化政策,讓以泰國為代表的新興市場國家嚐到了甜頭。這些國家作為生產基地,每年將大量的產品出口到發達國家,並由此帶動了國內的經濟增長。與此同時,他們也鼓勵外資進入本國投資,併為此大幅放開了本國的金融市場。
在發達國家經濟向好的時候,這些新興市場國家也跟着沾光。但等到發達國家本身經濟出現問題,最先受影響,無疑就是這些嚴重依賴出口的國家。更可怕的是,因為金融市場開放,外資在經濟好的時候,大舉進入這些國家炒樓、炒股,但如果發現形式不對,他們又會迅速撤離。
一旦資金大量出逃,這些出逃者就會變成了索羅斯等國際炒家的子彈,狠狠的射向這些國家,並最終幫助這些資本禿鷲擊垮他們的目標。
而對於一個久經沙場的資本老手而言,在席捲東南亞的諸多小國之後,將目標進一步鎖定在中國香港,顯然並不是慾望膨脹那麼簡單。事實上,這一時期的中國經濟,也正在遭遇着一場巨大的挑戰…
20世紀90年代初,在前期改革開放政策的刺激下,中國經濟一騎絕塵,成為當時全球經濟增長的領軍者。然而,到了90年代下半段,經濟已經開始出現了明顯的滑坡跡象。
許多上一輪帶動經濟增長的國有企業,在經歷了高速增長期之後,開始變得龐大而臃腫。同時,由於這些企業所在的市場缺乏有效的市場競爭機制,不少效率低下的殭屍企業,不僅擠佔着政府對企業的許多優惠政策,還搶佔着大量的銀行貸款資源。
在這種非市場化的環境中,民營經濟的發展舉步維艱,而整個經濟體的活力,也在這種環境中越來越低。
隨着這種現象的延續,到90年代末,不少國有企業已經因經營不善,開始出現破產危機;而同期的煤炭、鋼鐵等企業,產能過剩的現象更是比比皆是。舊的企業問題越來越多,新的企業又沒有發展空間,在這種僵局之下,經濟也開始出現了停滯不前的跡象。
面對來自外部與內部的雙重壓力,時任國務院總理的朱鎔基,在重重困難之下拉開了中國經濟新一輪改革的大幕,而金融行業的改革大戲也就此開演!
事實上,在1997年,朱鎔基出任總理前一年的金融工作會議上,中央就明確提出了集中建設以金融市場體系、金融機構體系、金融監管體系為核心的3大體系。以此為藍本,此後,資本市場的多元化程度、金融機構的市場化程度,都開始不斷提高。
1998年一開年,人民銀行就決定取消了此前針對商業銀行的貸款規模限制。在此之前,銀行向國有企業傾斜信貸資源是家常便飯。在這種非市場化的環境下,大量的金融資源被用在了救助那些本該破產的企業身上,而許多真正需要資金支持的企業卻往往拿不到貸款。
隨着商業銀行的市場化,作為獨立的經營主體,銀行得以自主的決定貸款規模和貸款對象,從而極大的提高的金融系統支持實體經濟的效率。在此後的20多年時間裏,以四大行為代表的眾多商業銀行一路高歌猛進,並逐漸成為了中國金融行業中的不可撼動的中堅力量。
這一年,股票市場也在發生着深刻的變化**。**國泰基金作為當時中國第一家公募基金公司,在當年3月宣告成立。此後,包括華夏基金、南方基金等基金公司也相繼在這一年成立,而公募基金行業也就迎來了屬於自己的大時代。後來,圈內的朋友,也常把這一時期成立的公募,稱之為“老10家”。
同樣是在這一年,在公募基金相繼成立的同時,為了追逐這場改革的紅利,東方證券也在春天成立了。比東方證券稍晚,招商證券的前身招銀證券完成了增資擴股、公司改制等一系列改革,並更名為國通證券。作為當時證監會審批通過的第一家改制券商,國通的出現,也點燃了其他證券公司真正市場化經營的希望。
當時,日後如日中天的中信證券才剛成立沒多久,而今天的申萬宏源證券,還依舊是申銀證券、萬國證券、宏源證券三家相互獨立的證券公司。除了這些公司之外,當時還有兩家將在後來將改寫證券行業歷史的券商,其中一家叫華夏證券,另外一家叫南方證券。
在這一年中,與銀行、基金、券商等行業同樣開啓了市場化改革的,還有中國的房地產業。1998年,國務院發佈《進一步深化城鎮住房制度改革加快住房建設的通知》,以此為起點,這個與金融業有着諸多相似之處的行業,也全面進入了市場化競爭的新階段。
政府在開“正門”的同時,也在堵“偏門”。此前,由於缺乏監管,信託公司,這個今天金融行業的金子招牌,在這一時期,大有氾濫成災的趨勢。
由於信託公司既可以吸納老百姓的資金,又可以發放貸款。所以,在經歷了此前的野蠻擴張之後,隨着經濟進入下行週期,這個行業中非法集資、卷錢跑路的各種亂象,也相繼浮出水面。
歷史是不是總是驚人的相似?
在此背景下,監管部門開始重拳出擊,大力整飭信託行業。在這一輪的行業洗牌中,有近200家信託公司被關停或重組,而整個行業的下一個春天要等到9年之後。
1998年11月,為了有效的監管和規範保險行業,這一民生保障的重要行業的發展,中國保險監督管理委員會掛牌成立了。1個月之後,《證券法》正式頒佈實施,比證券法稍晚,《信託法》也很快頒佈實施。
這一時期的中國金融業,就像一艘積蓄能量的戰艦,在重重的困難之中不斷的改革和調整,隨着各類金融機構的相繼重組和創立,以及同期各類監管部門和法律法規的建立和完善,新一輪的行業發展大戲也即將上演!
冰火兩重天 - 1998~2003
受到經濟改革和金融改革所釋放的巨大改革信號的刺激,中國A股市場也迎來了久違的牛市。上證綜指從1997年的900點一路漲到了2001年的超2200點。
這期間,第一批公募基金在誕生之後,也迎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大繁榮。隨着股市的持續上漲,公募基金的管理規模出現井噴,整個行業在出現之後的3年時間裏,規模就已經逼近千億大關。
而在公募熱火朝天的發行着新產品的同時,眾多的民營資本族系也開始在這一輪牛市中嶄露頭角。期間,德隆系、湧金系、泰躍系等民間的資本力量,也爭搶着湧入了這場造福的浪潮之中。
不過,股票市場的一偏紅火,並沒有抹去籠罩在中國經濟頭上的陰霾。90年代末期,很多企業由於此前大規模的借債已經無力償還而瀕臨破產,如果這些企業一旦扎堆破產,無疑又將導致商業銀行出現大量的不良貸款,進而造成系統性的金融風險。
為了應對不良債務這個燙手的山芋,1999年,依託於中、農、工、建四大商業銀行所建立的四大資產管理公司,也應運而生。作為金融市場的急先鋒,以華融資產、長城資產為代表的資管公司,在成立後迅速吸納了四大國有銀行的不良貸款,從而有效緩解了當時金融體系的債務壓力。
改革措施持續推進、債務風險有序處置、股票市場一片大好……就在中國經濟漸漸走出低估、人們又開始普遍樂觀起來的時候,遠在大洋的彼岸,一場大型的金融危機卻在醖釀之中了。
90年下半段,隨着亞洲金融危機爆發,大量此前投資於新興市場國家的資金開始迴流美國。由於當時正值美國互聯網浪潮的高峯期,這些熱錢回到美國之後,隨即又加入了爆炒科技股的大軍當中。
隨着熱錢的大量湧入,這個股票在90年代末更是出現了加速上漲的跡象。股市的火熱同樣帶來了美國經濟的過熱,未來防止經濟過熱帶來通貨膨脹的大幅上漲,美聯儲又開啓了加息政策。隨着資金利率的不斷上行,此前火熱的股市也開始降温。
2000年初,此前互聯網領域的超級大牛股雅虎(Yahoo),在不到3個月的時間裏便跌去了近70%的市值。此後,大量的互聯網公司的股票都遭受了被投資人拋售的狂潮,而納斯達克指數也在此後不到兩年時間裏便跌去了近80%的市值!
在美股崩盤對全球股票市場形成巨大的衝擊之中,A股也未能倖免。在當時經濟還沒完全走出低谷期的階段,A股市場的大漲也主要是靠投資人的情緒推動,因此,在美股崩盤的同期,2001年6月,A股市場也開始見頂回落,並自此開啓了長達4年的慢慢下跌路。
在這場股票的大熊市裏,率先倒下的就是此前那些風格激進的民營資本。曾名噪一時的德隆系在這場熊市中轟然垮塌,而其掌門人唐萬新也最終鋃鐺入獄。德隆系的垮塌顯然只是這次民營族系崩盤的冰山一角,當時包括上海灘首富周正毅、格林柯爾系創始人顧雛軍等在內諸多資本大佬都在這次衝擊中損失慘重。
不過,熊市的殺傷力顯然遠不止於此,在這次持續的下跌中,不少正規金融機構同樣沒能倖免。
受益於上一輪牛市,以華夏證券為代表的證券公司得以迅速崛起。但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當漫長的熊市週期來臨時,由於在股票市場上押注太重,大量舉債投資股市的華夏證券、南方證券等不少證券公司相繼爆倉,最終淪落至破產清算……
房地產行業其實也是個高槓杆、高負債經營的行業,不過,與那時叱吒風雲的資本大鱷相比,眾多房地產老闆們的商旅生涯才算是剛剛開始。2003年,融創地產的孫宏斌才剛剛進入北京進行地產開發,王健林推行的萬達商業地產戰略也才剛剛起步,而同期的恒大地產還只是廣東地區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區域型開發商。
那時的地產商們還遠沒有今天這般財大氣粗的做派,他們除了蓋樓買樓之外,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情,就是努力維護好和銀行這個金主爸爸關係。
在2000年後的第一個10年裏,商業銀行的業務模式還遠沒有今天的這麼多樣。儘管股票市場漲了又跌、跌了又漲,但在股市的上下起伏當中,銀行即沒有享受到過多的股市紅利,也沒有大幅受到股市的衝擊。
從2004年起,已經走出低谷的國有銀行的税後利潤便實現了由負轉正,並在此後一路上漲,到2009年,國有銀行的税後利潤總額已經超過了4000億元大關!
銀行業盈利一路上漲,其實也是這一時期中國經濟的持續向好的一個映射。在2001年底,中國加入WTO之後,海外的巨大市場全面向中國放開。而此後,大量出口導向型的企業紛紛在沿海地區出現,而沿海地區的廠商又開始大量吸收來自內地的工人,從而形成了一個經濟增長的正向循環。
人們常説,股票市場是實體經濟的晴雨表,但回望歷史就會發現,經濟的漲跌並非總是跟着股票的漲跌。2000年,在中國經濟的低谷期,伴隨着大量經濟刺激政策的出台,迫不及待的投資人們就率先衝進了股票市場。
但等到經濟漸漸好起來的時候,對於那些早早就埋伏在股市裏的投資人來説,經濟的紅火大戲已經在他們的心裏演完了。隨之而來的,則是持續的減倉和拋售。
到2005年6月,上證綜指已經跌穿了1000點的關口,大有朝着1996年上一輪股市低點邁進的跡象。但就在此時,一場史無前例的超級大牛市已經在醖釀之中了。
盛宴的前奏 - 2004~2005
中國金融市場改革的核心之一,就是要提高企業的融資效率,並有效支持經濟的發展。但如果股指持續下跌,股市裏的參與者又持續減少,那麼,股票市場的改革和發展也就成了空談。
因此,從2003年起,國務院就提出了針對國內資本市場改革和發展的諸多政策,其中,鼓勵中小企業融資、建立多元化的證券市場體系,也是政策的重點之一。到2004年,深圳證券交易所便率先推出了針對中小企業融資的-中小企業版。
(深交所舊址)
緊接着,2005年,上市公司的股權分置改革也開始試點**。**在此之前,很多上市公司手中不能流通股票無法出售變現,這極大的影響了公司股東的經營動力。分置改革之後,流通股和非流通股有了明確界定和相應的價值,從而在很大程度上增強了A股市場的市場化程度和參與主體的活躍度。
2006年3月,以《創業投資企業管理暫行辦法》的正式實施為標誌,中國的股權投資領域也進入了全新的階段。
在此之前,由於沒有正式法律法規的界定與規範,國內的股權投資機構,主要還是以IDG等為代表的外資投資機構。但在2006年之後,深創投、弘毅等老牌本土機構,以及鼎輝、九鼎等新興投資公司紛紛迅速崛起。短時間裏,VC、PE這些此前金融市場裏比較陌生的詞彙,突然間就成了金融從業者嘴裏的關鍵詞。
隨着改革政策的逐步落地,從風險投資機構支持初創企業發展,到私募股權投資機構幫助有上市潛力的企業融資,再到企業上市後,股東股權價值的確認和變現渠道的打通,這條金融機構支持中小企業發展的路徑,也逐漸清晰了起來。
在金融市場改革舉措持續落地的同時,中國經濟在走出低谷之後,也同樣呈現一片繁榮之勢。
加入WTO之後,Made inChina很快便出現席捲全球的勢頭。憑藉着高效率、低價格,中國的製造業企業開始快速佔領全球市場。沿海城市工廠裏常年燈火通明,加班加點工作的工人們,在給自己和老闆創收的同時,也在給國家創造着源源不斷的税收。
在出口產業的帶動下,中國GDP在2003年之後重回兩位數的高速增長,2007年,GDP增速更是創下了14.2%的階段性新高。大量新興企業的出現,疊加這一時期以中國石化、中國移動等大型國企的不斷壯大,又使得國內居民的收入水平不斷提高。
更重要的是,這一時期,包括百度、騰訊、阿里、網易等在內的眾多互聯網公司已競相出現,而他們又將成為此後10年中,中國經濟與科技都躋身全球前列的重要力量。
與經濟上的多點開花和產業裏的異彩紛呈相比,僅有不到1000點的上證綜指,就顯得與當時的大環境有些格格不入了。這個時候,中國A股市場的大爆發,就只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2005年7月,作為中國金融市場改革的重要組成部分,人民幣匯率開始真正實行有管制的浮動匯率制。在人民幣匯率放開之後,早已察覺到人民幣和人民幣背後的中國資產被低估的海外投資人開始大幅購入人民幣。人民幣兑美元的中間價,也在此後從之前的1:8.3一路漲至了1:6.8。
**人民幣的大漲,正式拉開了上證綜指觸底回升的序幕。**從2005年7月底,上證綜指便一路上漲,並開啓了此後長達27個月的超級牛市!
此前已經煎熬了很久的基金經理們,很快便嗅到了牛市的味道。2005年下半年開始,公募基金髮行的基金產品數量開始不斷攀升,到2007年12月,整個公募行業的規模已從2004年底的3200億一路飆升到了3.3萬,實現了3年10倍的壯舉!
其實,在那個股票洶湧向上的年代裏,人人都是基金經理,差別只在於,不同之處只是在於他們買的股票是翻了一倍還是十倍。
A股成交量的急劇攀升,讓靠着收取股票交易手續費的證券公司賺的盆滿缽滿。而大量想趕這場浪潮的非上市公司,更是爭相尋求與證券公司的上市合作,期望也能成為這場牛市的受益者。
對於基金經理和大量的散户而言,券商這種商業模式清晰,又在當時股市裏大賺特賺的公司,無疑成了他們競相追捧的對象。但當時在A股上市的券商少之又少,這又進一步造成了人們對券商股的哄搶。
(位於北京市麥子店街的中信證券也被圈內人稱為“麥子店·高盛”)
在這輪牛市中,中信證券成立整個A股市場的領頭羊,從2005年到2007年,中信證券的股價翻了近40倍!而麥子店也憑藉着這輪牛市,從此前的券商混戰中殺出重圍,並一舉奠定了日後行業一哥的江湖地位。
就在大量的中小企業爭搶着登陸深交所中小板的同時,以商業銀行為代表的金融機構們,也同樣躍躍欲試。2006年7月,四大國有銀行之一的中國銀行率先登陸A股,此後工商銀行、建設銀行也相繼上市。而同期,平安保險、中國人壽等大型保險公司也陸續登陸A股。
股票市場的紅火,也極大的帶動了股權投資機構的熱情。僅2007年當年,中國股權投資的規模就超過了2100億人民幣。股市的上漲極大的增加了有錢人投資私募股權產品的積極性,而大量股權投資機構也在看到了這場造富的浪潮之後,開始爭相跑步入場。
但隨着類似九鼎這樣野蠻瘋長的機構入場,股權投資這片曾經的藍海,也很快成了一個紅海搏殺的市場。
就在券商、VC/PE等機構乾的熱火朝天的時候,在這些機構的周圍,許多金融領域的服務型機構同樣也在沐浴着牛市的陽光。
由於監管層對上市公司的財務數據有着嚴格的披露要求,因此隨着上市公司的不斷增多,以德勤、畢馬威為代表的4大會計師事務所,以及金杜、大成為代表的4大律師事務所也紛紛在國內市場跑馬圈地。而緊隨這些機構之後,更多更小的會計師、律師事務所以及公關公司,也同樣迎來了自身發展高峯期。
這一時期,許多中國的IT和互聯網公司才剛剛起步,不過有了股權投資機構的加持,大智慧、同花順等炒股軟件公司已經成了大量股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那時候,紅的發紫的大智慧,一定不會預料到自己日後會被自己瞧不起的小兄弟,東方財富逆襲反超。
而那些靠賣炒股軟件而賺的盆滿缽滿的老闆們,更是不會預料到,當時他們普遍不看好企業金融服務領域(To B業務),會誕生出恒生電子、萬得資訊這樣的行業巨無霸。
在那個股價飛漲的年代裏,投身股票市場,變成了一場身價的加零遊戲**。相對股票而言,債券還是一個他們即看不懂,又看不上的市場。**
但終有一天,他們會發現,這個在牛市啓動的那一年,債券總規模還不到6萬億的市場,會在此後15年的時間裏飛速發展,並逐漸成為中國資本市場體系中的核心力量。
巨擘將起!- 2006~2008
20世紀80年代末的上海灘,就已經出現了倒買倒賣國債的身影。
(舊時的國庫券紙質憑證)
早期的國庫券(早年國債的一種)還不像今天股票市場這樣的電子化交易的,當時,中央政府發行的債券都是紙質憑證。日後被人們戲稱為“楊百萬”的楊懷定,就是靠着穿梭於各個城市之間,賺取買賣國債之間的差價而撈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後來,隨着債券市場的不斷發展,電子化的國債也隨之出現。與此同時,除了中央政府之外,借道債券市進行融資的企業也來越多。90年末,為了支持國家的鐵路建設,現今的國家鐵路集團開始發行鐵道債券進行融資,中石油、中石化等央企,也相繼進駐債券市場。
2000年之後,在從銀行獲取貸款之外,越來越多的資質優良的企業也陸續進入債券市場進行融資。圍繞着債券市場的持續發展,類似於股票市場上交所、深圳交所的中國債券登記中心、以及上海清算所也隨之建立。而作為債券市場的重要參與者,中誠信評級、聯合評級等債券評級公司也紛紛成立。
**不過,在第一個10年裏,債券市場顯然還算不上資本市場的主力軍。**等債券市場的規模超越股票市場,已經是2012年的事情了,那一年,中國債券市場總規模首次突破26萬億,而在7年之後,債券市場的規模便一路攀升到了驚人的97萬億!
由於債券的買賣,每次就動輒幾億、幾十億的交易,讓散户們都望而卻步,所以即便到今天,這個龐大的市場對於普通老百姓而言依舊很陌生。在債券這個市場裏,像銀行、保險這樣的大型金融機構,才算的上是真正的王者。
儘管這一時期的商業銀行,並沒有股權市場裏的金融機構那麼星光閃耀,但對於大量的實體企業而言,銀行則一直讓他們競相追捧的“金主爸爸”。
在中國經濟加入WTO而順勢騰飛之後,大量的商業機會也隨之出現。當時只要敢幹肯幹,很多行業都能賺到錢。在那場與時間賽跑的造富浪潮裏,對於大量的企業老闆而言,誰能最先在銀行貸到錢,並儘快投入生產,成了他們能否取得成功的關鍵所在。
與此同時,由於這個階段金融產品的種類還十分單一,老百姓們手裏富裕的資金,除了存進銀行之外,很少再有其他的選擇。而這個局面,終於在2004年開始出現改變,當時中國光大銀行發行了國內第一款理財產品,而在5之後,銀行理財產品的井噴期也最終到來。
銀行理財的出現,不僅僅是讓老百姓能夠買到許多安全性高、收益也相對可觀的理財產品。更重要的是,以理財產品所積聚的資金為基礎,金融市場將在日後誕生一個規模龐大的“影子銀行”體系,而在這個體系之上,大量的金融創新也將隨之出現。
不過,這些都是下一個10年裏的故事了。
就在這輪股票牛市見頂的同一年,同樣以幫助企業進行債務融資為主的信託公司,在銀監會頒佈了新的信託行業發展規範之後,也迎來了又一輪的高速增長期。
由於這一輪金融牌照的申請變得極其嚴苛,因此信託這類既能和銀行一樣做信貸業務,又能和公募基金一樣做證券投資的金融牌照,很快就變成了金融市場上實力雄厚的資金方,競相追逐的對象。
相比於眾星捧月的信託公司,儘管租賃公司和小額貸款公司,無論是在客户體量、還是業務規模等多方面都無法與之相比。但在企業數量眾多的中國,其實大量的中小企業如果想融資,往往根本夠不到信託公司的門檻,上市募資更是無從談起。
對他們而言,同樣數量眾多的農村商業銀行、租賃公司、小貸公司才是他們的首選。
也正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從2007年,在銀監會頒佈了《金融租賃公司管理辦法》之後,伴隨着企業融資需求的增長,租賃行業也迎來了自己的高速增長期。而此後,很名不見經傳的,以服務中小型企業融資為主要業務的金融機構,也爭相進入了擴張的週期。
同期,在大大小小的金融機構之外,未來金融市場中的另一股勢力也在醖釀。
那時,阿里巴巴的馬雲已經從杭州的湖畔花園公寓搬到了自己的寫字樓裏;騰訊的馬化騰也不斷在中國的互聯網社交領域開疆拓土;而京東的劉強東,才在2003年的非典疫情之後,最終決定ALL IN電商…
(杭州湖畔花園時期的阿里創業團隊)
這幾家看似和金融行業毫不相關的互聯網公司,僅僅在幾年之後,就成長為了令眾多傳統金融機構都為之震撼的商業力量。
不過,在當時中國經濟由熊轉牛、股票市場持續上漲的年代裏,以券商、基金為代表的金融機構,才更像是當時人們眼中的主流。但隨着時間的推移,在風水輪轉之間,銀行、信託等以債務融資為主的金融機構最終也將走向舞台的中央。
回望2008年之前的那段時光,中國金融改革的步伐一直未曾停歇。從放開商業銀行、基金公司等金融機構的市場化經營,到推動股票、債券等資本市場的不斷完善。
在這個過程中,各種類型的金融機構百花齊放,而他們又在共同推動着,中國經濟的時代車輪滾滾向前。
在那個跌宕起伏的10年裏,誕生了大量的企業、人物與故事,而他們又為金融行業的下一個10年,埋下了一個精彩的伏筆。在下一個10年中,洶湧澎湃的時代浪潮即將再次來臨,而一場跌宕起伏的金融大戲,也即將再次開啓!
跑馬圈地的年代 - 2009
2000年,在小布什競選美國總統的過程中,他向民眾們鼓吹的一項重要政策就是“居者有其屋計劃”。伴隨着互聯網泡沫的崩盤,能夠再次擁有一套屬於自己的別墅,無疑正中許多美國人的下懷。
而等到小布什上台之後,他也確實兑現了自己的諾言。小布什上台後,針對很多無力購房的人,美國破天荒的出現了零首付購房。因此,在當時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大量不符合房貸要求的人,都相繼住上了別墅。而這直接導致了後來,銀行體系中大量不良貸款的出現。
到2007年,大量零首付的購房者都無力償還月供,許多金融機構的壞賬也因此節節攀升。2008年9月,一家站在“住房貸款”這項金融業務食物鏈最頂端知名金融機構-雷曼兄弟,終於因不堪壞賬的壓力而申請破產。
隨着“百年老店”雷曼兄弟的倒閉,其LOGO也被永久性的摘除
而隨着這家華爾街百年投行的倒閉,一場全球範圍的金融危機也就此開啓。
在大量違約的衝擊下,美股也出現了持續的下跌。到2009年1季度,納斯達克指數已經較前期的高點出現了腰斬。而在美國之外,同期的英國、德國、日本、中國等國家的股市也同樣遭受了巨大的衝擊。
全球的股市崩塌和經濟衰退,讓當時以出口為重要增長引擎的中國遭遇了巨大的衝擊。而為了應對這場突如其來的金融風暴,政府也在2009年快速出台了許多刺激政策,而這其中,就包括了後來大家耳熟能詳的“四萬億”經濟刺激計劃。
其實,所謂的4萬億,只是當時政府刺激經濟的一個稱謂。而比這個數字更為重要的,則是以這次刺激政策為開端,中國經濟增長方式所發生的一次深刻的改變。
在此之前,由於海外國家對於中國商品的需求旺盛,因此,出口是當時中國經濟最為重要的引擎。但隨着後危機時代,海外國家經濟的走弱,中國想要僅僅依靠出口來保持此前的高增速,已經不可能了。
因此,作為經濟增長模型中三駕馬車之一的投資,便開始登上歷史舞台。
**在各個地方政府的推動下,一場轟轟烈烈的造城運動就此在中國大地上展開。**2009年之後,大量以鐵路、公路、基礎設施(鐵公基)為主營業務的地方國有企業相繼出現,後來金融從業者普遍把他們稱之為“城投公司”。
隨着眾多城投公司的出現,全國各地都紛紛迎來一場城市建設的浪潮。這場建設浪潮不僅創造了大量的就業崗位,還帶動了中國房地產業的大發展。隨着各個省市交通和基礎設施的完善,大量的地產開放商也紛紛湧入,新的高鐵、公路不斷建成,新的住宅、寫字樓也不斷出現。
而圍繞在城市基礎設施建設(基建)以及房地產建設(地產)的周圍,與建設相關的上百個細分行業門類,也隨着這場建設浪潮而獲得了快速的發展。
在基建和地產這兩大經濟增長新引擎的帶動下,中國經濟從2009年開始,再次煥發了新的活力。在此後7、8年的時間裏,在基建和地產的交替發力之下,中國的GDP也再次出現了持續超7%的高速增長。
而在這一輪新的增長週期裏,以銀行、信託為代表的金融機構則成為了支持經濟發展的關鍵性力量。
在以投資拉動經濟增長的模式裏,城投公司和地產公司的建設所需要大量資金,都要依賴債務融資。而這時,銀行就成了他們資金的重要來源。
在大量信貸需求的支撐下,銀行的經營效益也一路水漲船高。2016年上市銀行的淨利潤總額達到1.41萬億,是2010年的近2.1倍;更為驚人的是,在這一時期整個A股上市公司的總盈利中,有超過一半都是由銀行貢獻的!
**在銀行利潤飛漲的過程中,“影子銀行”的貢獻同樣功不可沒。**由於當時銀監會對於銀行各業項目都有明確限制,但對其募集的理財資金則尚沒有明確的監管規定。因此,許多銀行就通過做大理財產品規模的方式,來避開一些硬性規定,同時也開展一些創新業務。
銀行發行的眾多理財產品作為一個資金的蓄水池,在早期,並沒有投資和放貸的功能。所以,隨着2009年之後銀行理財規模的大擴容,銀行開始紛紛與信託、券商等金融機構進行展開合作,進行投資和信貸投放等各類業務。
2009年,銀行理財產品的規模才剛剛突破1萬億,但10年之後,這一數字已經超過了30萬億!而寄生於銀行理財之上,由銀行、信託、券商等金融機構所共同構建起來的,規模達到百萬億量級的“影子銀行體系”也正是在這10年裏形成的。
就像中信證券和華夏基金為代表的機構,通過2005年的那輪大牛市而一舉成為行業頭牌那樣。在過往每一輪金融行業的大發展中,總會有一些機構能夠順勢而為、乘勢而起,並憑藉着行業的大潮實現彎道超車、並最終崛起。
在2009年開啓的這輪影子銀行擴容的大週期中,以興業銀行、招商銀行為代表後起之秀,通過大力發展理財等相關業務而快速崛起。而以中信信託、平安信託為代表的信託公司,也同樣在全力支持城投公司和地產公司的造城運動中坐穩了行業的頭兩把交椅。
在保監會成立之後,保險公司這塊金字牌照的發放就變得極其嚴格。在上一個10年裏,那些已有的保險公司也開足馬力進行跑馬圈地。而新到來的10年裏,隨着人們的財富積累和保險意識的增長,保險公司也迎來了長期積累之後的大爆發。
平安金融大廈,已成為今天深圳的地標性建築
2010年,平安保險的利潤總額為223億,遠不及當時的中國人壽。但在馬明哲的全力追逐下,中國平安2018年的利潤總額已經比第二名中國人壽和第三名中國人保這兩家公司的總和還要多,在短短10年時間裏,平安的淨利潤足足翻了9倍!
財富的大潮 - 2010~2014
2009年,就在政府推出“4萬億”刺激計劃的時候,金融市場的改革步伐同樣也在加快。當年10月,醖釀多年的創業板終於成功開閘,由於上市的門檻更低、導向也更傾向新興產業,因此創業板在開板之後便吸引了大量的優質中小企業。
對許多中小企業的老闆而言,創業板不僅是一個幫助他們融資的市場,更是一個實現財富躍遷的快車道。
2009年,首批登陸創業板的上市公司創始人們
私募股權投資機構,等於順利將此前的投資變現。而創業板也成為了實業老闆們的新一個富豪俱樂部。當時首批上市的28家公司,平均市盈率一度達到56倍,在如此高的估值之下,不僅上市公司老闆的身價出現了幾何級數的增長,而此前入股這些公司的股權投資機構也同樣獲得了驚人的投資回報。
知名國際風險投資機構紅杉資本,在乾照光電上市之後,賬面上的盈利一度超過22倍。而PE機構九鼎投資,在吉峯農機的上市套現之後,實際的投資回報也超過了12倍…
在巨大財富效應的吸引下,越來越多的企業和投資人開始蜂擁而入。而在大量股東們的減持套現背景下,創業板也在巨大的拋壓中出現了持續的下跌。
2012年,在整個A股市場持續出現了近3年的下跌之後,由於擔心新增企業的繼續上市會給市場形成進一步的拋壓,11月,證監會宣佈暫定新增企業的IPO審批。
對於當時的創業板而言,上一輪上市公司股東的減持潮已經逐漸過去,而在此後長達近14個月的時間裏,又沒有新增的股票供給。在雙向利好之下,從2012年12月起,創業板就此迎來了屬於它的大牛市。在此後將近3年的時間裏,創業板指從585點一路漲到了4037點!
同樣是在2012年,或許是已經嗅到了牛市的味道,華夏基金的明星基金經理,人稱公募界一哥的王亞偉決定由公募奔私,創立千合資本。而比王亞偉稍晚,2014年,南方基金的明星基金經理邱國鷺,也自立門户創立高毅資產。這一時期,在牛市的帶動下,公募基金行業再次掀起的一股踴躍的奔私潮。
曾經的公募一哥王亞偉
儘管與中國第一代自立門户的“私募教父”趙丹陽,以及重陽資產的裘國根相比,他們的步伐着實晚了不少。但有了行業浪潮的加持,這些私募當中的佼佼者,在此後不到10年的時間裏,就快速發展成為了規模能與中型公募基金比肩的投資機構。
就在明星基金經理們,爭先恐後的創立自己的私募基金時,創業板上市公司的企業家們,也同樣迎來了自己財富浪潮。2009年,樂普醫療一上市,市值便突破了200億大關,一舉成為當時的創業板頭牌;而等到2013年剛剛開年,創業板前10大上市公司就紛紛突破了百億市值。
而隨着牛市的延續,到了2015年初,以樂視網和東方財富為代表的科技類企業,已經開始在角逐,誰究竟才是創業板率先邁入千億市值俱樂部的公司。
在創業板開板短短5年的時間裏,樂視網的賈躍亭、華誼兄弟的王中軍、王中磊、藍色光標的趙文權等人的身價,便實現了幾十倍乃至上百倍的上漲。而在他們的周圍,眾多上市公司的初創人員和小股東們,同樣在這場造富的浪潮中實現了財富自由的夢想。
不過,**牛市,顯然並非創業板的獨角戲。**在“4萬億”刺激計劃之後,隨着大量資金注入實體經濟,整個社會的通貨膨脹水平也隨之上漲。到2010年4季度,為了防止通脹的進一步走高,人民銀行開始加息。
資金利率的抬升,有效的抑制了通脹的上行,但與此同時,此前“4萬億”刺激計劃對經濟的拉動效果也在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減弱。2014年下半年,隨着上一輪刺激效應的過去,為了進一步支撐經濟增長,央行又開啓了新一輪的降息週期。
中國股市裏,有個每逢7、8年便會出現一次牛市的説法。也有人説,要在股市裏賺3種錢,一是央媽放水的錢,二是散户大量入場的錢,三是企業真實盈利的錢。
到2014年,距離上一輪牛市的開啓,正好隔了8年時間。而這時,許多上市公司在此前漫長的熊市週期裏,已經跌到了很便宜的價格,同期,眾多散户們也已經從上一輪的熊市中,漸漸恢復了元氣。這時,央行的降息,就如同牛市的發令槍一般,從11月降息開始,股票便開始進入加速上漲階段。
在此後8個月的時間裏,以中國中車為代表的國有企業改革重組主題,和以金證股份為代表的科技互聯網主題,開始輪番上漲。同期,由於投資人可以通過場外配資的途徑加槓桿進入股市,創業板還出現了類似全通教育這樣累計上漲超16倍的妖股。
**那是一個快速積累財富的年代,也是一個慾望膨脹的年代。**不少大膽的投資者,則通過加槓桿的方式,在這輪牛市中賺的盆滿缽滿。上市公司動輒幾億甚至幾十億的收購案例屢見不鮮,而不少企業家們,更是大談特談自己的公司何時能夠達到千億市值。
**但那也是一個快速失去財富的年代。**2015年6月,隨着監管開始徹查槓桿配資,無數人的財富大浪潮也就此戛然而止。但就在那時,依舊懷揣着造富夢想,並賣房炒股的,也同樣大有人在。
這些人一定不會想到,就在他們進入股市的時候,中國房地產市場的又一場大牛市已經箭在弦上。
凜冬漸至 - 2015~2017
2017年1月,地產大佬孫宏斌以150.41億元的天價,戰略入股樂視網,消息一出立即引一片譁然。儘管資本市場質疑聲一片,但這種大手筆的資產收購,其實已經成為了孫宏斌能夠在地產界彎道超車、橫空出世的重要手段。
2017年,融創地產戰略入股樂視網
而孫宏斌當時之所以能夠開啓“買買買”的模式,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深知自己正在經歷着一場地產行業的大牛市。
事實上,比收購樂視稍早,從2016年3季度起,融創地產在港股的上市公司融創中國的股票就開始啓動,在此後1年多的時間裏,融創中國的股價上漲超7倍,成為當時港股的超級大牛股。而地產大佬孫宏斌,也因此再次成為了資本市場中的焦點人物。
**2015年,在股票牛市結束之後,大量的資金開始從股市中撤離。而規模龐大的房地產市場,又再次成為了這些資金追捧的對象。**隨着資金的大舉進入,各個城市的地產價格也隨之水漲船高。
從2015年下半年起,房價上漲的浪潮就如同漣漪一般,開始逐步從北、上、深等一線城市,傳導到杭州、武漢等二線城市,此後,又從二線城市傳導到了廣大的三四線城市。而融創孫宏斌、恒大許家印、碧桂園楊國強等地產大佬,也順着這波浪潮迅速擴張,並一躍成為了地產界新一代的領軍者。
在這一輪地產老闆們快速擴張的時間裏,各個城市的城投公司,也持續的配合着地產,進行着土地、道路等基礎設置的建設。而作為資金的提供方,以銀行、保險為第一梯隊,信託、券商為第二梯隊,租賃、小貸為第三梯隊的金融機構們,也成為了城投和地產公司發展的堅實後盾。
在三股力量的共同帶動之下,中國經濟也得以在這一時期持續保持着高速的增長。但隨着他們的擴張,新的問題也很快隨之出現了。
由於銀行、保險、信託等眾多金融機構,都紛紛參與到了這場大規模建設的浪潮當中,因此,在他們所共同構建的“影子銀行體系”中,堆積的債務也越來越多。
影子銀行的功能,本質上,就是一面吸收資金,一面發放資金。但當時,影子銀行的各類業務,尚沒有一個明確的監管標準。因此,一旦影子銀行的“信貸”客户們出現違約,同樣也會出現不良資產。而這些不良資產,最終也還得要資金的出借方,也就是金融機構來埋單。
如果影子銀行持續擴張,無疑將給整個金融體系造成潛在的系統性風險。因此,為了遏制大量資金在金融體系內的空轉套利、炒作各類資產,也為了防止影子銀行體系爆發潛在風險。2017年11月,由央行、銀監會等金融監管機構發佈的《資管新規》,開始給此前快速擴張的影子銀行體系套上了緊箍咒。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2017年之前,在影子銀行擴張的週期裏,銀行理財的規模10年10倍,信託公司的業務規模10年10倍,證券公司資產管理業務的規模5年10倍……
然而,等到影子銀行的收縮週期到來,很多曾經快速崛起的金融機構,也開始進入了艱難的“去槓桿”週期。
**等浪潮退去,裸泳者終將現形。**由於資金的收緊,此前依靠着大量借債來維持經營的企業,開始相繼出現問題,而不少金融機構業務規模的高增長,也就此終結。
在2013年井噴式出現的基金公司子公司,很快便褪去了夕日的榮光,而不少券商資管、小貸公司也紛紛沒有了往日的高增長。就在許多中小型的金融機構,正在為盈利的下滑而發愁的時候,數量更多的P2P公司則已經在為自己的生存問題而焦慮。
不過,在裸泳者出局的同時,那些憑藉着浪潮實現崛起的金融機構也同樣脱穎而出。在這一輪債務擴張的週期裏,“同業之王”興業銀行成功實現逆襲;平安信託也憑藉着房地產業務登頂信託業;華夏證券重組後的中信建投證券,也憑藉着債券業務的大發展而重回行業巔峯。
比這些傳統金融機構發展更為迅猛的,則是曾經金融行業的局外人-互聯網公司。2013年,阿里巴巴收購了當時還處於行業中下游的天弘基金,以此為起點,不少互聯網巨頭也吹響了搶灘登陸金融業的號角。而在阿里入主之後,天弘基金也憑藉餘額寶的發力,而迅速躥升為國內管理規模最大的公募基金。
同期,以眾安保險、微眾銀行為代表的,由互聯網公司牽頭組建的金融機構,開始相繼出現,而以螞蟻金服、京東金融為首的互聯網金融集團,也開始瓜分傳統金融機構的市場份額。
2014年,頭部金融科技公司的金融版圖已現雛形
**在那個去偽存真的年代裏,很多股票從哪裏上漲上去,最終又跌回到了哪裏去。**但2016年之後,那些真正質地優良、盈利穩健的企業,也重新成為金融機構們追捧的對象。
儘管在2015年之後,股市並沒有出現過牛市,但貴州茅台、海康威視等股票卻走出了波瀾壯闊的長牛。從2016年起,貴州茅台股票翻了5倍,市值突破1萬億大關;恆瑞醫藥股價上漲超4倍,市值高達近4000億。
在這些大牛股的助推下,那些真正信奉價值投資的投資人也開始重新被市場所認可。在當時A股的熊市中,東方證券發行的股票產品卻猶如在牛市中行走一般,而其掌舵人陳光明,也因此一戰封神!
金融行業在2016年之後,好像變了一般模樣。曾經的百花齊放,漸漸變成了強者恆強、弱者離場。
隨着監管力度的加強,許多此前快速擴張的中小型銀行,開始出現“消化不良”。不少風格激進的證券公司、基金公司,也開始紛紛降薪裁員、收縮編制。而外圍的第三方財富管理公司、P2P公司以及數量眾多的小私募們,乾脆關門大吉。
從大型機構跳槽到中小型金融機構的現象不見了,洶湧的基金經理奔私潮不見了,大量地方金融機構在北、上、廣、深的業務網點也不見了…
和金融行業類似,儘管房地產行業出現了牛市,但這輪牛市似乎並不屬於所有的地產公司。2008年之後,排在前10名的房地產公司的利潤總額,在行業總額中的佔比還不到10%,但到了2018年,這一數字則進一步攀升到了26.9%。
新時代的開端 - 2018~2020
在金融行業的冬天裏,隨處可見陣陣的寒意。
2017年4月,樂視網宣佈緊急停牌,而創業板曾經的“夢想一哥”賈躍亭更是人設崩塌,遠走異國他鄉。同期,許多靠着講故事、亂重組的上市公司也紛紛原形畢露。
同樣是在這一年,信託公司、券商資管等金融機構的業務規模,開始相繼出現萎縮。而曾紅極一時的“互聯網金融”概念,也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但金融行業的階段性低迷,顯然並沒有讓實體經濟的發展停下腳步。
2017年初,當知名美妝品牌歐萊雅決定通過扶植網紅,來推銷化妝品的時候,一場中國電子商務的新變革已經開始孕育。此後,李佳琪成功從200名網紅彩妝師中脱穎而出,並在此後不到3年的時間裏,快速成為互聯網的帶貨一哥。到2019年時,李佳琪直播15分鐘的銷售額,就已經超過了100萬。
同樣是在這一年,已被許多互聯網大佬宣判:從此再無“現象級”公司的電商行業,又殺出了一家名為“拼多多”的企業。儘管當時略顯山寨的拼多多,才剛上線兩年不到,但這家名不見經傳的公司,已開始讓馬雲和劉強東這兩位電商大佬,感受到了行業後生窮追猛幹的壓力。
就在服務行業不斷出現新機遇、新模式的同時,由國家支持推動的戰略新興產業,也在不斷的向前發展。
2014年,規模達1200億的國家集成電路產業投資基金(大基金一期)宣告成立,以此為起點,中國正式開啓了半導體產業的趕超戰略。儘管反對者認為,美國、韓國的半導體產業已經足夠發達了,我們沒有必要把別人走過的路再走一遍。但很快,事實就證明了,國家這一戰略舉措的遠見!
同樣是2017年,中國商用飛機有限責任公司,生產出了第一架擁有我國自主知識產權的民用客機-C919,從而使中國在高端裝備製造大國的戰略上又邁進了堅實的一步。
與此同時,民營巨頭們也在科技領域不斷的向前進步着。2017年,華為研發的5G開始進入商用前的測試階段,相比於美國高通、韓國三星等老牌的競爭對手,華為成功的在全球通訊的尖端科技領域最終實現了領先。
而在生物醫藥產業,恆瑞醫藥在持續穿越着股市牛熊的同時,也在不斷的向千億美元市值的目標靠近。而他與美國輝瑞製藥、英國葛蘭素史克等為代表的國際生物醫藥巨頭們的差距,也在不斷的縮小。
這一時期,國內以煤炭、鋼鐵等為代表的行業進入了加速整合期,但包括全球動力電池巨頭寧德時代、全球無人機領跑者大疆科技等,一大批此前處於孕育和摸索階段的科技創新類企業,也開始成長壯大。
不可否認,金融市場也會出現資源的錯配,甚至會由此產生泡沫。
但如果回顧美國金融行業的百年曆史,就不難發現,美國金融業的發展史,其實也是一部華爾街的泡沫史,無數的金融機構和實體企業,在牛市中崛起又在熊市中消失。但正如金字塔如果沒有塔底,就不會存在塔尖一樣。在金融泡沫的縈繞之下,那些真正優秀的企業也終將從中汲取營養、穿越牛熊。如果把時間拉長,這種去偽存真的現象,本身也是金融市場實現資源有效配置的一個必經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