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因泄密被多次處罰,如今又被池子舉報,中信銀行到底怎麼了?_風聞
财经无忌-财经无忌官方账号-独特视角记录时代冷暖2020-05-08 20:49
繼羅志祥之後,中信銀行的時間管理學再度登上了熱搜榜單。
7日凌晨1點,其官方微博發佈了道歉信:
翻譯一下,網上爆料的都是實錘,我們感到很愧疚(這次居然被發現了),已經對責任人做出了處分(純屬個人問題,銀行制度不背鍋),向池子道歉(事情趕快過去吧)。
縱觀全文,躺平認錘的服軟背後,又融合着不漏聲色的甩鍋藝術,和積極認錯光明磊落的形象塑造,實在堪稱是身處極端不利環境下企業公關的典範。
遺憾的是,公關所起到的效果終究有限,可以預見到,這一負面消息所帶來的蝶變並不會就此停止。
這一場無形的輿論交鋒背後,池子獲得了道德的勝利,而慘敗的一方,卻可能要為此賠掉銀行業視為第二生命的信譽體系。
01 行業“清流”,中信失信
截止發稿時,中信銀行盤中股價已有些許下挫態勢。
同資本市場勉力支撐下的平靜相反,另一邊的互聯網上,關於中信銀行的段子和批判已經是熱火朝天。
有人更是扒出了幾年前的報道和司法判例,暗指中信銀行泄露客户信息的“傳統”由來已久。
接連扒出的猛料之下,網友們也紛紛調侃稱:
“中信銀行建議改名叫中銀行,因為‘信’已經沒了。”
輿論的爆發背後,中信銀行此番行為,實質上已經破壞了銀行一直試圖與客户構建的信任關係,在漫長的銀行業發展歷史上,這一信任關係,始終是行業得以不斷前行的基石所在。
從端坐在中世紀威尼斯碼頭板凳上兑換法幣的初代銀行家們,到如今西裝革履,出入奢華辦公大樓的金融精英,銀行業的模式和經濟地位經歷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但唯一沒有變化的,便是其身處信譽金字塔頂端的地位。
正如英國經濟學家沃爾特·巴杰特所説的那樣:“銀行家的事業和財富並不是貨幣數字,而是父子之間代代相傳的信譽。”
這種信譽並不僅僅意味着簡單的及時付款,同樣包含着某種更為深遠的細節:跨越時間和空間的票據承兑,資產的妥善保管,以及這背後所藴含的深層邏輯:
“永遠站在客户的一邊。”
無獨有偶,《紐約時報》在深入研究了摩根銀行被華盛頓和倫敦的權力結構青睞的原因之後,同樣得出了這個結論:
“摩根與其説是一家銀行,不如説是一個體制,在這一體制下,信譽成為了最關鍵的因素……華爾街上,比摩根規模更大、資產更多的銀行有十多家,但論信任、善意、誠實,和客户至上的原則,摩根是獨一無二的。”
這一點在國內的銀行業中同樣有所體現。
在中國,個人的賬户信息實質上是受“雙重保護”的,一方面,它屬於個人隱私的一部分,是憲法和刑法所承認的公民權利,賬户查詢只有在符合相關法律法規的行政執法、刑事偵查等司法活動下才能進行,另一方面,它又作為金融業傳統信譽服務的某一環節,受到銀行出於利益考量等諸多方面的庇護。
兩者相比,後者有時甚至還會高於前者。
在中國裁判文書網上簡單搜索,各大銀行因為拒絕配合法院工作而被罰款的案例多如牛毛,從拒絕提供被執行人開户信息,到拒絕配合劃扣被執行人賬款,罰款金額花樣百出,涉及單位也普遍存在於建農工商和地方商業銀行。
儘管不那麼“政治正確”,但從歐美到中國,保全客户信息,甚至於在一定程度上“違抗”司法機構的現象,雖然不符合法律法規,卻是銀行內部不折不扣的一道“榮譽勳章”。
在此基礎上,中信銀行的橫空出世,彷彿一道清流,改變了銀行之間無休止的“信譽競賽”,把全行業拉到了“比爛”的賽道上,並一騎絕塵的奪得了冠軍。
02 被存款“綁架”的銀行
回到中信銀行這一醜聞本身,不同於司法機關等公權力對於個體隱私的徵集,這一事件本質上更近似於銀行“大客户”對於“小客户”的權利侵犯。
同前文中所闡述的拒絕配合法院工作而保護“大客户”不同,後者的性質從各方面來説都更為惡劣。
銀行被法院罰款,從純粹的經營角度看,和逢年過節送大客户貴重禮品、請大客户吃飯一樣,本質上是一種自掏腰包的關係維護,儘管不為法律所提倡,但這並沒有超出“成本——利潤”的循環框架,仍然是可控的。
而池子這一事件所揭露出的,則是中信銀行對於這一框架的破壞,它證明了,該銀行下屬至少存在着一個支行,願意以犧牲中小客户的權益為代價,去“討好”大客户,而在這一過程中,本該由銀行方面支出的“灰色成本”被直接轉嫁到了客户的頭上。相對應的,銀行完成了無本萬利的客户留存。
在此基礎上,這一看似零成本的小小舉動,同樣暴露出了中信銀行在博弈過程中的被動。
毋庸置疑,存款對於任何一個銀行來説都極為關鍵,這一點,《資本論》中就曾做出過清晰論述:
對銀行來説,具有最重要意義的始終是存款。
對於許多老一輩銀行從業者來説,更是有着“存款立行”的説法。
而翻開《商業銀行法》,不難得出結論,存款目前對中國銀行業金融機構的重要性,主要源於它通過存款準備金率、存貸比等強制性監管指標形成對貸款規模的直接約束。
另一邊,源自WIND的數據顯示,截至2018年第三季度末,29家A股上市銀行存款總額為107.25萬億元,貸款總額為85.33萬億元,存貸款比率平均值為76.99%,這之中,中信銀行以98.12%的存貸比高居第二。
這意味着,同樣接受了1億元的存款,中信銀行增加的貸款數額將較一般上市銀行多出整整2113萬。
某種程度上,這或許是中信銀行如此執着於“討好”笑果文化之類大額存款客户的原因所在。
而在那之外,源自財報的另一組數據也旁敲側擊的點出了該行內部“特權客户”存在的可能性。
2019年半年度業績報告顯示,截至報告期內,中信銀行客户總數已經達到了9504.76萬户,其中,中高端貴賓客户突破80萬户,然而,這一批僅佔客户總數0.84%的羣體,委託給銀行管理的資產總額竟高達9561.73億元,佔據了該行資產管理總額的48.35%。
有這樣一批足以“綁架”銀行的VIP客户的存在,倘若制度管理出現些許的漏洞,像池子這樣的案例,恐怕難以杜絕。
03 銀行業靠什麼活在21世紀
“我們需要銀行業,但我們將不再需要銀行。”
上述之外,中信銀行此番一系列的違規操作,看起來更像是呼應了比爾·蓋茨23年前的那一番預言。
儘管時至今日,全球範圍內,線下銀行業的發展依然如火如荼,短期內難以看到消亡的可能,然而與此同時,高速迭代的新興技術也正在不斷衝擊傳統銀行業搖搖欲墜的壁壘。
面對可以預見到的數字化變革,環繞於人們手機屏幕前的支付工具,支撐線下銀行龐大規模的理由正在呈現難以逆轉的削減趨勢。
面對未來,或許正如傑姆斯·漢考克在《消失的銀行》一書中所説的那樣:“假以時日,銀行必將被徹底改變。”
然而對於這種改變的最終結果,作者本人所持有的態度依然是開放的,銀行業究竟將被淘汰,還是藉助於技術和理念的變革重獲新生,決定權仍然掌握在他們自己的手中。
這之中,除了數據轉型、創新投資等一系列措施之外,漢考克為當下銀行業找到的唯一存在理由,便是客户。
他相信,銀行只有將目光從產品重新迴歸到客户的身上,這一組織才能真正基業長青。
而正如前文中所闡述的那樣,這一圍繞客户構建組織的關鍵之一,仍然是彼此的信任和客户至上的原則。
這一點在現實世界中同樣已經被另一個組織所印證——瑞士銀行業。
數據統計顯示,2016年瑞士銀行業持有的境外財富為2.4萬億美元,為全球最高。儘管這一數字正在被亞洲的新加坡和香港不斷拉近,但波士頓諮詢公司(BCG)的調研指出,到2021年,瑞士仍將以24%的份額牢牢佔據境外最大的財富中心名號。
而提到這一龐大的財富集團,高度為客户保密依然是首先浮現在人們心目中的形象。從加爾文教派所主張的私有財產保密,到1934年通過的保護客户私隱,禁止泄漏銀行客户資料的瑞士銀行法。瑞士銀行業一貫以來對於存户資料的保護,成為了他們在日新月異的商業世界裏歷經百年的通行證。
在瑞士,銀行僱員公開存户資料可以被判入獄。不少銀行與員工的保密協議更是終身制,離職後都有責任保密。儘管這一準則所帶來的避税和洗錢風波難以為法律所闡明,但這並不妨礙其擁有的,某種程度上勝於法律的威力。
當然,對於國內銀行來説,這樣極端的保密法則未必有存在的必要,但其背後所藴含的信譽準則,仍然值得每一位銀行從業者的思考。
這或許也是中信銀行此番醜聞背後,唯一的積極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