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節，願母親安好！_風聞

 

母親離開我們已經二十七年了！她是1993年冬月初一去世的，每遇忌日臨近，念想和愧疚也油然而生！

人到暮年，思緒也多，也多有回家，帶上家人常常去一趟母親的墳頭，為的是不敢更不能的忘卻，給遠在天堂的親人捎去我深深的牽掛，叩個頭，表達我的敬意；燒點紙，稀釋我的遺憾；説句話，寄託我的哀思。願天堂的母親安好！再無病痛困擾。蕭瑟的墳地滿眼淒涼，樹枯草黃，毫無生機。思的風，唸的雨，盡情紛飛，思緒漫天，叫人魂牽夢繞，回憶連連。

母親出生在一個貧窮的家庭，她姊妹三個，母親排行老二。因傳統思想，外公一直重男輕女，要姊妹兩個護着一個弟弟。在那個缺衣少食的年代，就能想見母親家裏家外的辛勞，定然是沒跨過學堂門的。既得幫大人主事，又得照看弟弟，承上啓下便是母親義不容辭的責任。自然養成了母親勤勞善良的秉性。做姑娘時的苦難自不必説。嫁到我家，母親生育我們姊妹四個，中途夭折一個姐姐，我是老三，自己剛出生的1964年，全國性的“清公分，清賬目，清倉庫和清財物”四清運動在廣大農村火熱開展，因父親是大隊幹部，當時以多吃多佔的名義退賠，還無辜開除黨籍。後來聽説，母親正是在接受“四清”審查時，生下了自己。家中財物衝抵退賠款，房子退了不算，母親出嫁的牀甚至連陪嫁衣服都退給生產隊。漫長的冬天，單薄的衣物怎過？悠長的黑夜，只能地鋪度過，徹骨的寒冷和滿腹的心酸只能自己隱忍，吃就更無從談起，苦了胃，傷了身。吃不飽穿不暖，“四類”分子家屬還得幹生產隊最重的活，甚至還有監視，當時的形式扭曲了人們的心態。很多良知的鄉親和我聊起此事都可憐母親，可憐這個家。

母親忠厚老實，嚴己寬仁。她們姊妹三人，母親是公認的老實本分，勤扒苦做，我的忠誠本分性格應該是她的傳承。在我的印象中，母親一生都是仁慈、厚道、本分，沒有“心眼”，不玩心計；沒有“咋呼”，不愛張揚；沒有“浮華”，不走捷徑，就是這樣一點一實，一步一步，傾心照顧着家庭和孩子；在我的家族中，父親姊妹五個，三個姑媽，弟兄二個，而且大伯不到三十就走了，其下留有兩個不到五歲的兒子（也就是自己的兩個哥哥），可想而知，在那個物質條件奇缺的年代，在家族人多事多這樣的條件下，要維持好生計，照顧好家庭，搞好各方關係，沒有良好人品，沒有本分特質，是絕對不可能處理任何事情的。記得當時生產隊，我十二歲時也出工掙分，別的孩子都“玩巧”混時，母親就告誡説，這樣不行，外人評價不好，也養成自己的惰性，慣壞了品質。鄰里的一位家族嬸媽，與母親性格不和，也常常爭吵，儼然就是前世“冤家”，嬸媽很”潑皮”，很古怪，經常有理無理就針對母親罵街一番，母親多為默聲，不與之對陣。有一次兩人動手，把母親褲子撕破了，事後，弟兄們都要去找她算賬，母親硬是制止了，説何必呢？算了，划不來，人家也不易。

自己最懊悔愧疚的一件事，記得八歲時，與母親鬧彆扭，那時不懂事，年輕氣盛，竟一掌錘到母親大腿，當時她僅以瞪眼表示大怒，並無言語訓人。事後得知，母親大腿青紫，腫脹痛了一個多月。

她就是這樣，自己忠厚本分，也要求孩子們不過分，不走捷徑，做忠誠老實之人；要求孩子們得饒人且饒人，不為難他人，做寬待他人之人。

母親節儉勤勞，細緻耐心。在那個物質十分匱乏年代，家大口闊，僅靠工分維持生計。她無日無夜，儘可能多的掙得工分，經常是含着飯跑，夜裏做好家務，為的是把更多的時間用在出工掙分上，用在照顧家庭孩子上。而且從不用錢，吃飯也不講究，簡單至極，聽説一年上頭都不沾點葷，即便年關也有點葷，也都要留給孩子們，自己從不沾；穿的衣服，也總是那麼一兩件縫了又補的老土布衣，從不添新衣，添也是給孩子們添。還有，母親有嚴重的哮喘病，縱使這樣，也從不拿藥，就乾熬着。父親患肝病，惡化為肝腹水，依稀記得病重期間，腹內積水嚴重，心裏焦急，寢食難安，母親用中藥給他熬服，一月又一月，一日又一日，憑着母親的耐心、執着和信心，父親的病情一度得到控制，直到1985年離世。就家況看，本已艱難度日的生活每況愈下，那吃了上頓望下頓的日子更加嚴重，春天灶台缺糧，夏天屋裏浸水，秋天伙房少材，冬天屋外飄雪，幾乎在地獄中打滾。家宛如汪洋中的一條破船，雖有風吹雨打，卻艱難前行。實指望孩子大了有盼頭，那星星之火便是母親希望所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身教勝過言傳，母親的所為，影響着我們的成長做人。有所為和有所不為在我們心中涇渭分明。

細雨中，燭火搖曳，和着雨，淚不止，流不盡感傷；微風中，紙煙升騰，漸漸散淡，飄向世界的盡頭，那裏有我慈祥的母親，思念愈發濃烈。

母親也正是這樣，憑她特有的節儉與細心，用行為實踐詮釋着中華民族的人性美德，鑄就着孩子們的良好品質，影響着孩子們成人成才。

母親堅強堅毅，倔強不輸。母親也是患有多種疾病，嚴重哮喘、內風濕心臟病、一個眼睛已瞎、先是一隻腿殘到最後大小便失禁，完全癱瘓卧牀。眼睛是年輕時在麥田扯草給毒燕麥扎的，當時無錢治療致瞎，腿也是內風濕致殘的，這一切的一切，可都是無錢醫治，都是怕用錢乾熬硬撐造成的。記憶中，母親經常夜夜乾咳不能睡覺，天天咳痰一臉盆，可憐的母親沒用過一次藥，沒怨過一個人，沒因此耽誤一天出工掙分，實在難受往往就是喝點熱水，止止咳。

儘管這樣，母親還是出着工，掙着工分，做着家務，照顧着家庭。她忍受着巨大的病痛折磨，不醫不治，節約費用，顧及家人；她消耗着一生的身家性命，堅強勞作，抗爭命運，默默奉獻。身體柔弱，但精神強大，給孩子們以鼓舞；內心焦急，但外表從容，給孩子們以輕鬆。母親給我最親切的記憶是，春天裏，生產隊做營養缽時，田野裏，碧綠的麥子，金黃的油菜，蜜蜂飛舞，小鳥歡叫，到處徜徉着怡人的氣息。三五個小夥伴四處玩耍，或捉蜜蜂，或追小鳥，或摘野花。累了，跑到母親身邊説，媽，我耳朵癢。於是，母親放下手中的營養器，拍拍身上的塵土，牽着我走向田埂。母親就盤坐在地上，把我抱過來，我並躺在母親温暖的懷抱，頭依着母親膝蓋，母親就從頭上取下發卡，輕柔在我耳朵裏掏，那癢颼颼的，醉在心裏。掏完後母親再輕輕對耳朵吹口氣説聲好了，我並心滿意足地跑開。母親於是又悄悄地幹活去了。

母親同樣也是這樣，藉着她堅強堅毅的抗爭精神，用自己不服輸的膽力，展示着內心強大的堅持力，書寫着對抗病魔的勇敢力，無疑也感染着孩子們的一生。

環視秋後的田野，一派荒蕪，遠處似乎有人仍在勞作。這裏是母親耕種的地方，遍灑着母親的汗水，現在，母親長眠於此，將於之長廝守。

母親給我以榜樣，教我做人成人。她一生清貧，節衣縮食，勤奮節儉，從不亂花錢；她忠厚老實，嚴以利己，寬以待人，從不過分人；她做事踏實，認真細緻，為人低調，從不亂張揚。

母親摯愛後輩，關心下代。自己參加工作，條件逐步好些後，母親一段時間離開農村跟着自己過生活，但更多的是癱瘓卧牀，吃飯靠送，吃喝拉撒全在牀上。由於鄉鎮工作的繁忙，經常早去晚歸，照顧母親不多，但時時能體會到，母親對後輩的摯愛關心，一以貫之的不責怪自己對她照顧的不周，寬待自己對她的“不敬”，總是給我們體貼和寬容；還持之以恆的關心着孫子，教育他們學習做人，總是給我們分憂與擔責。所有這些，確實就像蠟燭燃盡自己，照亮別人，這不僅是母親母愛的偉大，而且是所有中國人的人性情懷。

有幾次，女兒一連幾天高燒不止，家裏醫院來來往往，母親硬是在牀上惦記着，同樣不睡覺，一旦有人回，並詢問不停，還硬是要人把她抬到醫院，説是要與孫子一起看病。平時女兒給她送飯，母親常常説，這女兒是我們家的活寶，弟兄幾個就這姑娘王，有時我們對女兒嚴厲點，母親還護着呢！她們婆孫關係可好了，有時母親情緒不好，還非得女兒去調節呢！

大約是1989年臘月，母親那些疾病又犯了，其時還不至於癱瘓卧牀，自己及時強迫把她送到附近的楊店魏河衞生所，治療幾天後，病情暫時有了緩解，準備回家過年。就是這，她一直責怪埋怨，説不該治療，治不好的病，免得花冤枉錢。1993年冬月，母親在大悟哥哥哪兒去世，老人病魔纏身，走的悽慘，走的痛苦。但願母親在另一個世界，無病無痛，快樂生活。

和天下所有母親一樣，母親勤勞善良，如果稱不上能幹，但一定是苦幹。母親中等個，不高不大，身體孱弱。歲月的侵蝕，病痛的折磨，母親漸漸老去，直至撒手人寰。灣間和親戚評價，母親只知道勤扒苦做，只知道不用錢不花錢，只知道有病痛用乾熬對付，只知道顧好這個家，走個親戚生怕住一晚耽誤家裏的事。可以説完全是做死的，病痛折磨死的。

是的，母親已經走了。但她給自己留下了無盡的財富，母親厚道與寬容的品質，啓迪自己誠實做人，嚴以修身，踏實做事；教育自己心態平和，嚴以利己，善待他人。母親節儉與耐心的品性，鼓舞自己珍惜簡約，儉樸為人，圖強發奮；激勵自己潛心處事，耐心為政，力戒漂浮。母親堅強與不屈的品行，感化自己堅定執着，敢於面對，善做善成；迫使自己堅毅前行，不屈困難，不服天命。

回首母親離世二十二年，既有無盡的傷感，亦有無盡的欣慰。傷感的是，母親在世時，條件不好，沒有照顧好，盡孝好，想起真是有太多太多的遺憾！欣慰的是，老人家少了疾病的折磨與痛苦，母親應該在另一個世界無牽無掛，逍遙灑脱。

物是人非，歲月流長，母親已經走了，也永遠不再回來。自己只有全心工作，潛心為民，不懈奮鬥；只有快樂生活，努力為事；只有完善自己，服務社會。總之，一句話，積極工作，與人為善，健康生活，向上向善，這樣才是對母親最好的告慰。

母親，你一路走好！安息吧！

2020年5月10日，星期天，於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