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格勒 - 孤島英雄（1）_風聞

在紀念衞國戰爭勝利75週年的日子，承蒙好友大哈瑞的許可，接着轉載他的大作。和前面幾篇相隔時間有點長哈，但好茶都是要慢慢泡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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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11月11日是伊萬•伊里奇•柳德尼科夫上校指揮的蘇軍第138步兵師進入斯大林格勒市區後的第26天。儘管該師在此前連續不斷的激烈戰鬥中已經傷亡慘重，精疲力盡，但是這一切都不算什麼，因為真正嚴酷的考驗從這一天才剛剛開始。

圖1. 1942年6月斯大林格勒城市地圖。德國陸軍繪製。方格邊長為1公里。比例尺1:20,000。圖中羅馬數字為分區號。讀者從這張圖中即可以看到斯大林格勒全城的概貌，也可以看到許多細節，還能夠進行比較準確的測量，所以有很高的參考價值。為保持地圖原貌，地標的中文標註全部放在右側邊框。地圖上有兩處淺藍色的小斑塊是地圖本身的破損，不是湖泊。地圖上的兩個黃色及一個淺棕色長方形是修復地圖時貼上去的膠帶。本系列文章中的所有圖片中文標註者為大哈瑞。來源：Pinterest. 

從10月14日起，第62集團軍的防區再次被德軍分割為南北兩塊，即市區和北郊。兩個防區的間隔寬達3.8公里。兩個防區之間的拖拉機廠一帶完全由德軍控制。

圖2. 11月10日日終時蘇第62集團軍防區（淺色區域）及德第六集團軍在斯大林格勒的部署（深色區域）。來源：A.Joly。

從上圖可以看出，第62集團軍防區最南部為斯大林格勒市中心北部。防區沿着伏爾加河向北延伸，依次是：

市中心北部（最大縱深約500米）

馬馬耶夫崗（縱深約1000米）

拉澤爾化學廠（縱深約900米）

紅十月冶金廠（縱深約300至500米，還有一個縱深約200米左右的小突出部）

街壘工廠（縱深約250至500米）

第62集團軍防區南北總長約7公里。蘇軍部署了7個師和一個步兵旅，從南到北為：

近衞第13步兵師（4000人）

第284步兵師（3500人）

近衞第39步兵師（2500人）

第45步兵師（4500人）

第193步兵師殘部（1000人）

第92步兵旅（3000人）

第95步兵師（2000人）

第138步兵師（1538人）

以上所有各部隊均嚴重缺員。第62集團軍在斯大林格勒城裏總人數約為27000人。

由於斯大林格勒戰役涉及的作戰部隊很多，戰役耗時很長，各部隊位置頻繁變動，所以地圖上的標註有時會出現一些錯誤。比如圖2原圖中漏掉了近衞第13步兵師。在同一張圖中標註的蘇第308步兵師在11月10日已經不在街壘工廠一帶部署了。圖2中的德第24裝甲師實際上只有少量配屬給德第389師的部隊在這裏部署。

第62集團軍的北部防區位於梅切特卡河以北，面積小（圖1及圖2）。它以斯巴達諾夫卡鎮為中心，南北長約2公里，東西寬約1.5公里。由葛洛科夫上校的戰鬥羣把守。 德軍知道，他們攻佔這個橋頭堡對市區的戰鬥沒有什麼影響，反而會分散其主攻市區的兵力。所以採取了用小規模攻擊進行牽制的策略。

10月16日凌晨，柳德尼科夫師的先鋒部隊渡過伏爾加河進入市區。根據崔可夫的安排，該師被部署在主防區最北端的陣地上防守街壘火炮工廠。此後25天，隨着德軍一步步地蠶食蘇軍陣地，柳德尼科夫師的陣地緩慢地向南收縮了幾百米。戰至11月10日日終，斯大林格勒北部工廠區的街壘火炮工廠和紅十月冶金廠都只有靠近伏爾加河邊的一半還在蘇軍手裏。

街壘工廠西部的生產區雖然失守，但是位於工廠東部的行政及生活區仍然在柳德尼科夫師手中。他的師在街壘工廠和伏爾加河岸的懸崖峭壁之間佔領陣地。防區南北長度約為1250米，最大縱深（東西方向）只有約500米。這裏有許多堅固的樓房。這些樓房都被蘇軍改造為據點，形成了一個多層次，能夠相互配合相互支援的防禦體系。柳德尼科夫師的左翼，也就是其防區的南部是第650步兵團。從南到北依次部署着第650 、344、768和118團。其中近衞第118步兵團是由若盧傑夫的近衞第37步兵師殘部混編後配屬給柳德尼科夫的，全團只有兩個營共250人。第138步兵師原編制內的三個團總共只剩下1288人。此刻，柳德尼科夫指揮下的總兵力加起來1538人，大約相當於一個團。柳德尼科夫的南翼友鄰是戈裏什內的第95步兵師所屬第241團，僅有340人，人數不足一個營。

圖3. 1942年11月10日日終，德蘇雙方在街壘工廠和紅十月工廠部署態勢。讀者可以看到交戰雙方團級單位的位置。來源：D. Glantz。原圖中近衞第118團1營（1/118GRR）的位置應該在2/118GRR與768RR之間。Fuel tanks應為Fuel reservoir。Fuel tanks是油罐區（粉色圓點）。

柳德尼科夫師西面正對着德第305步兵師（5644人），其北面之敵是德軍第389步兵師（6556人）。由於柳德尼科夫師兩面受敵而且縱深太淺，因此成為整個集團軍各師防禦態勢最差的一個，而近衞第118團的陣地則是全師防禦態勢最差的地段（圖3）。

圖4. 街壘工廠戰前航空照片。照片上半部為街壘工廠生產區，巨大廠房很容易辨認。照片下半部是街壘工廠行政生活區。照片左下角有正方形的油池和9個圓形的油罐。圖中部Ｕ形的政委樓清晰可見。排列整齊的樓房都是蘇軍堅固的據點。沿着河岸的那些沖溝長短不一，蘇軍將怎樣利用這種特殊地形對付敵人的優勢兵力？來源：Places Journal。

11月10日日終，斯大林格勒市區已經落入德軍手中。德軍上上下下都相信，崔可夫的第62集團軍已經山窮水盡。斯大林格勒方面軍的葉廖緬科早就喪失了向市區守軍提供足夠增援的能力，崔可夫那點兒兵力連守住既有陣地都很勉強，別説恢復失守的陣地了。其陣地收縮態勢在重壓之下還會繼續下去甚至崩潰。

勝利在望的感覺和掌控着戰役主動權的信心使保盧斯覺得也許再進行一次兇猛的攻擊就有可能徹底粉碎蘇軍的抵抗，佔領剩餘的斯大林格勒市區，從而在自己的戰功簿上寫下最為輝煌的一筆。

然而，客觀情況是德軍已經感到力不從心。

此前保盧斯組織的三次強大總攻（9月13日、9月27日和10月14日）雖然一次比一次兇猛，而且確實給蘇軍以重大殺傷。德軍幾乎完全佔領了斯大林格勒，但是德軍自己的兵力兵器消耗也非常大。德軍遇到發動侵蘇戰爭以來最為慘重的傷亡和最為緩慢的進展，遲遲未能達成佔領全城的目標。德軍所有的兵器、物資和燃油都要從三千公里以外的德國本土運來。其後勤部門無論怎樣高效率運轉都不可能滿足需要。這迫使德軍不得不把兩次總攻之間的間隔拉長，從最初的14天（9月13-27日）增加到18天（9月27日至10月14日）和28天（10月14日至11月11日）。

德第六集團軍損失的兵員得不到充分的補充，其下屬各師均處於不滿員狀態。但比起崔可夫的第62集團軍來説要好得多。保盧斯的上司，B集團軍羣司令魏克斯上將一直在從斯大林格勒南北兩翼抽調德軍精鋭部隊加強保盧斯，以致兩翼戰線的守備力量越來越單薄。眼下只能靠戰鬥力和重武器裝備遠低於德軍的意大利和羅馬尼亞部隊保持戰線。魏克斯的情報部門雖然已經察覺到蘇軍正在自己兩翼對面加強兵力，並且預計蘇軍將在近期發動反攻。然而，他們根據以往多次在同一地區輕鬆打退蘇軍反攻的經驗判斷蘇軍目前在斯大林格勒兩翼發起的反攻可能是牽制性的。

空軍的里希特霍芬一直密切關注着德國陸軍烏龜般的進展。他擔心的是斯大林格勒戰役已經拖延過久，如果不能儘快結束，則夜長夢多，不知道會出什麼意外。他想了個近水救近火的法子幫助保盧斯 — 抽調後方工兵部隊。此前的戰鬥證明，工兵部隊在城市巷戰中與步兵配合攻堅效果比較好。眼下兩翼的戰線處於防禦狀態，有的工兵部隊在斯大林格勒以西的大後方沒有擔負戰鬥任務，可以採用拆西牆補東牆的方式用於斯大林格勒城裏的戰鬥。 

里希特霍芬知道自己的話陸軍不聽，就叫空軍高層的人直接給希特勒遞悄悄話。11月1日晚，正在發愁沒兵的希特勒聽了彙報，也不跟魏克斯商量，第二天就急急忙忙地下達了調工兵參戰的命令。魏克斯接到命令當天就從B集團軍後方抽調了五個齊裝滿員的工兵營。11月4日，工兵營全部運抵斯大林格勒並且集結完畢，動作相當快。

圖5. 德軍工兵營集結路線。本文中的圖片除註明的以外均來源於J.Mark。全部中文標圖及改繪：大哈瑞。

空運至斯大林格勒以西的皮託姆尼克機場集結的有:

第336工兵營（402人）

第294工兵營（328人）

車運至頓河邊上的卡拉奇集結的有:

第162工兵營（437人）

第50裝甲工兵營（539人）

第45摩托化工兵營（451人）

這5個精鋭的工兵營總共有2157人，都富有戰鬥經驗，善於使用爆破器材和火焰噴射器，是德軍的攻堅精鋭。這些營的德文是Pionier-Bataillon, 先鋒營的意思。他們的基本任務是建造工事橋樑及爆破等等，屬於工兵的活。所以本文仍然採用崔可夫在其回憶錄裏對他們的稱呼把他們叫做工兵營。

除了上述五個工兵營外，保盧斯又調來兩個精鋭的突擊連。第24突擊騎兵連由三個富有戰鬥經驗的突擊排，配屬重機槍班、重迫擊炮班，反坦克炮班和工兵班各一，共有150人，是一個加強連的編制。第44突擊連的編制更是逆天。它的編成內有兩個步兵連、兩個重機槍排，兩個重迫擊炮排和一個工兵教導排組成，約有300人，實力特別強悍。

保盧斯把這5個新鋭的工兵營和兩個突擊連全都部署在柳德尼科夫師當面。此外，這個地段還有原屬於德第305步兵師的一個工兵營和一個原屬於德第389步兵師的工兵營。保盧斯對他們寄予厚望，指望能夠充分發揮這些精鋭力量的尖刀作用，協助步兵完成對斯大林格勒的最後一擊。

為了下一次攻勢獲得成功，希特勒專門給保盧斯配備了最新研製的攻堅利器 — 33B型步兵突擊炮。希特勒在9月29日的例會中提出要製造一種重型突擊炮，專門用於斯大林格勒巷戰。這種突擊炮基本結構是在三號坦克底盤上加裝一門150毫米重炮，固定式炮塔以重裝甲保護。希特勒親自監督了該項目的研發，希望這種重型突擊炮能在近距離上轟開蘇軍堅固的樓房工事。到了10月份，德國兵工廠便交付了12輛33B 型重突擊炮，速度也很快。這批重突擊炮於10月29日運抵斯大林格勒，分配到第六集團軍屬的兩個突擊炮營：第244和245裝甲突擊營，每個營6輛。11月初，33B型重突擊炮完成了戰鬥準備。11月8日參加了戰鬥試射。德軍的評估是33Ｂ突擊炮對建築物摧毀效果良好。

圖6. 33B型步兵突擊炮側視圖

圖7. 33B型步兵突擊炮前視圖

簡單總結一下德軍的加強配置。

第305步兵師原有編制為三個步兵團，分別為第576、第577和第578步兵團，共9個營。其加強部隊有：

第44突擊連

第245突擊炮營及新配備的6輛33B型突擊炮

第14裝甲師的一個坦克連

第50、294和336工兵營

第54火箭炮團的兩個營

兩個重步兵炮排和一個重迫擊炮羣（6門）

第389步兵師原有編制為三個步兵團。其中第546和第544步兵團（共6個營）參加了對柳德尼科夫師的總攻。其加強部隊有：

第24突擊騎兵連

第244突擊炮營及新配備的6輛33Ｂ型突擊炮

第45和162工兵營

第389師第545團負責佔領拖拉機廠一帶陣地，沒有參加攻擊柳德尼科夫師。

此外，德軍空中打擊力量和炮兵部隊也針對柳德尼科夫師進行了調整。這樣，保盧斯在柳德尼科夫師當面集結了絕對優勢的兵力兵器，企圖再次上演一出攻打拖拉機廠時運用的步坦炮工空諸兵種合成攻堅，對柳德尼科夫師痛下狠手，並且以此為契機一舉粉碎蘇第62集團軍的防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