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格勒 - 孤島英雄（2）_風聞

11月11日，保盧斯精心準備的總攻開始了，其矛頭直指柳德尼科夫師所有陣地及其與戈裏什內第95步兵師的結合部。針對蘇軍防區扁平化的特點，保盧斯命令市區各部隊當日首先以全線佯攻迷惑蘇軍，既能隱蔽其真正的主攻方向，又可以牽制蘇軍對柳德尼科夫的增援。指揮主攻的德第51軍軍長賽德利茲總的設想是以工兵為先鋒在步兵、裝甲兵、炮兵和航空兵緊密配合下切斷第62集團軍防禦鏈最薄弱的一環。其基本戰術是以小部隊穿插後續分隊跟進的方式強力突至伏爾加河邊，把柳德尼科夫師從第62集團軍的戰鬥隊形中割裂出來。德軍的後續戰鬥計劃是分兵沿河邊包抄蘇軍後路。向北的一路要佔領柳德尼科夫師在河邊的陣地，為最終消滅該師創造條件。向南的一路要佔領蘇第241團的河邊陣地，為最終佔領紅十月工廠創造條件。

讓我們逐個地段地描述一下當日的戰鬥。

德軍主攻最南地段是街壘工廠的油罐區。這裏的蘇軍防禦縱深最小，前沿陣地離伏爾加河僅有250米。緊靠伏爾加河邊的9個巨大儲油罐由兩條東西走向的沖溝夾持，南邊是二指溝，北邊是寬溝，形成了狹窄的防禦正面，迫使德軍不得不用正面強攻的方式發起突擊。據守這裏的戈裏什內師第241團。此前該跟團已經與德軍進行了10天的激烈爭奪。德軍的多次攻擊雖然給第241團造成重大傷亡，但始終未能得手，反而被蘇軍打退了100米。

圖8. 1942年11月10日日終街壘工廠油罐區態勢圖。

11月11日，德軍對油罐區的攻擊仍然是老套路。先是40分鐘的火炮猛烈覆蓋和飛機輪番轟炸。隨後，新調來的第294工兵營和本師的第305工兵營2連出動。他們在在突擊炮掩護下作為先鋒以高壓態勢猛攻油罐區的蘇軍陣地，德第576擲彈兵團的步兵隨後跟進。

戰鬥一開始就非常激烈。 德軍工兵在步兵的協同下費了很大力氣才攻佔了幾個蘇軍前哨據點。而蘇軍以猛烈的還擊火力殺傷多名德軍。反坦克槍手馬年科夫在周圍戰友全部犧牲後獨自一人堅守陣地。他操縱反坦克槍毀傷敵突擊炮和坦克六輛（德軍統計三輛），立下大功。德軍一支20人左右的分隊曾一度滲透到了伏爾加河邊，但被蘇軍消滅。經過激戰，佔據絕對優勢的德軍使盡渾身解數但就是無法取得預想中的突破，不得不暫停攻擊，重新組織部隊。

上午十點左右，德軍對油罐區再次發起強大突擊。蘇第95步兵師第241團作戰極其頑強。戰士們利用地形，死守不退，打退敵人多次衝擊。但是到了中午時分，該團兵員損失殆盡，油罐區的陣地被德軍佔領。

下午，第241團在得到增援後發起數次反突擊。蘇軍戰士突入油罐區與敵人展開激戰，終於因為力量不足被敵人打退。至此，德軍打到伏爾加河邊的懸崖邊上，成功地切斷了蘇第95步兵師與蘇第138步兵師的聯繫。

圖9. 1942年11月11日下午德軍攻擊油罐區進展示意圖。圖中建築物標記數字正體為德軍編號，斜體為蘇軍編號。本文除特別註明外均採用德軍編號。

下午，德軍從油罐區向南蠶食第241團陣地未果。而其向北攻擊得手，佔領了靠近河邊的79號樓。

圖10. 1942年11月11日日終油罐區戰線。注意此時79號樓已經被德軍控制。

針對油罐區西北地段的蘇軍防區，德第578擲彈兵團組織了兩個攻堅突擊羣。 

第一個突擊羣的攻擊目標是藥店樓（蘇軍稱其為“Ｌ”形大樓）。這座樓也是由第95步兵師第241團據守，處於該團與第138 師第650團的分界線阿爾巴托夫街。該建築連地下室共有五層，底層門窗早已被蘇軍堵塞。蘇軍居高臨下射界良好，可以充分發揮火力並且能夠有效地壓制經過工廠生產區廢墟向東向北進攻的敵軍，是蘇軍的重要防禦樞紐。

圖11. 1942年11月11日德第305步兵師第578擲彈兵團攻擊藥店和政委樓示意圖。

德軍為攻擊藥店樓所採取的戰術與拖拉機廠之戰不同，他們這次沒有使用慣常的先導火炮覆蓋，而是派遣工兵為先鋒爆破開路。凌晨三點，德軍第578擲彈兵團所屬第305工兵營1連的工兵出動。他們乘着黎明前的黑暗悄悄地接近了藥店樓。工兵們偷偷地在牆根下安放了炸藥包和引信，然後拉着起爆電線毫無聲息地退回到出發地。他們在作業過程當中既沒有踩響地雷也沒有被蘇軍哨兵發現。時間一到，工兵們引爆了炸藥，隨着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藥店樓厚實的牆壁被炸開一個大洞。德軍步兵和工兵趁着蘇軍措手不及之時突入樓內，與蘇軍展開激烈的肉搏。雖然德軍最終佔領了藥店樓並俘虜45名蘇軍士兵，但未能肅清地下室內繼續戰鬥的幾個蘇軍士兵，自己反而不斷遭受傷亡。於是德軍決定暫時不再衝擊地下室。

第578擲彈兵團第二個突擊羣的重點攻擊目標是政委樓。政委樓位於柳德尼科夫師防區的最左翼，由佩欽紐克的第650團鎮守。

圖12. 政委樓戰前的照片。注意大門的位置及一層窗户高度。

政委樓是德軍給起的名字。這幢大樓與藥店樓隔阿爾巴托夫街相鄰。它是街壘工廠的行政大樓，呈“Ｕ”字形。地上兩層，地下室一層，共三層。政委樓磚牆厚達一米，非常堅固。蘇軍把一層的門窗全部堵死，使德軍難以進入。據守政委樓的蘇軍主要是柳德尼科夫師第650團的步兵，外加6名內務部攔截分隊成員和十幾個工人民兵，總共有50至60 人。他們憑藉居高臨下而又開闊的射界，控制了周圍接近地並能夠給其它周邊建築和火力點提供火力支援。政委樓成為第138步兵師的一個主要抵抗樞紐。此前德軍對其發動過多次進攻均未能奏效，政委樓就成了德軍的一塊心病。

11月11日凌晨，德軍計劃以進攻藥店同樣的方式進攻政委樓。德第50裝甲工兵營1連擔任爆破任務，第44突擊連提供掩護並計劃在爆破成功後突入政委樓（圖11）。營長加斯特信心十足，認為單憑自己營的人就能夠快速攻下政委樓。但是這次德軍就沒有在藥店樓那麼好的運氣了。德軍工兵悄悄地摸近政委樓的途中在成堆的瓦礫和廢墟上迷失了方向，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安放炸藥的地方。無可奈何的德軍工兵只好在彈坑裏就地隱蔽，等待天明。不久，他們就被警覺的蘇軍哨兵發現並且立即遭到猛烈火力打擊。工兵們傷亡慘重。在戰鬥中，民兵費定和戰士普季林打了一次出色的雙人配合反突擊。普季林在二樓居高臨下射擊把敵工兵壓制在彈坑底部。費定衝到樓外朝着彈坑投手榴彈。其中一顆手榴彈把5名德國工兵炸成重傷。政委樓的保衞者以全面的火力壓制迫使德軍工兵不得不逃回己方的安全地帶，挫敗了其爆破計劃。圖11中點虛線箭頭為德軍撤退方向。紅色短虛線箭頭為蘇軍戰士費定個人進行反突擊線路。

天明之後，德軍再次組織進攻政委樓。由於在白天進行工兵偷襲爆破已無可能，只能採取慣常的正面進攻。德軍從街壘工廠出動了第245突擊炮營的9輛坦克和突擊炮提供火力壓制。希特勒的寶貝33Ｂ型突擊炮第一次正式出場。 隊列中有6輛坦克和突擊炮行駛到列寧街時調轉炮口對着政委樓正面進行猛烈的炮火壓制。另外兩輛33Ｂ型突擊炮和一輛長管突擊炮脱離隊形前出到距離政委樓近在咫尺的泰梅爾街，意圖對政委樓進行抵進射擊並碾壓政委樓周邊的蘇軍迫擊炮陣地。政委樓內外的蘇軍戰士在近距離內用反坦克槍和燃燒彈將它們一一擊毀。第50工兵營攻到樓前發現所有地下室窗户都被堵死，竟找不到一個進口。政委樓一層的窗户離地面太高爬不上去，正門也被堵死而且接近路線被居高臨下的蘇軍以三面交叉火力覆蓋。失去裝甲兵支持的工兵遭到慘重傷亡後被迫撤退，德軍強攻被挫敗。希特勒寄予厚望的新式33B型突擊炮首戰失利。

圖13. 1942年11月11日德第245突擊炮營進攻政委樓及損失示意圖。藍色箭頭為突擊炮出擊路線。注意政委樓前有三輛被摧毀的突擊炮。列寧街應該有6輛坦克和突擊炮，圖中僅標出其中4輛的位置。

經過一天的戰鬥，政委樓依然牢固地被蘇軍所佔據。日終時，由於友鄰第241團在油罐區和藥店樓的陣地失守，第650團不得不以政委樓為核心向南防禦。政委樓的中流砥柱作用顯得越發重要。

針對蘇第650團據守的另一個前沿據點73號樓，德軍派遣新調來的第336工兵營（配屬於德第577擲彈兵團）和第44突擊連部分兵力擔任突擊先鋒。倒黴的336工兵營頭天晚上進入出發陣地時觸發了一枚威力巨大的地雷，當場造成11死7傷。11日清晨到來時，第336工兵營和第44突擊連跟隨火炮的徐進彈幕越過廢墟和瓦礫向73號樓發起多次猛攻均未奏效，自己損失慘重。一天下來德軍在這裏毫無進展。

圖14. 1942年11月11日德軍進攻73 號樓及66號樓示意圖。

位於第650團防區最右翼的66號樓受到德軍第336和第305工兵營的聯合攻擊。戰鬥結果不明確。友鄰的蘇第344團報告66號樓當日被德軍攻佔，但是66號樓並不是該團防區。蘇第650團當天也沒有報告66號樓失守。11和12日的作戰地圖上都標明66號樓由蘇軍控制。而兩天以後才出現66號樓失守的明確報告。有可能是經過11日的拉鋸戰鬥66號樓被蘇軍奪回。綜合分析，有很大可能66號樓當日日終時仍然被蘇軍控制。斯大林格勒戰鬥之混亂由此可見一斑。

圖15.蘇第650團團長佩欽紐克少校。

緊鄰66號樓北側的61、62、67，68、69和70號樓是蘇第344團的陣地。該團的陣地是全師防禦最堅固的地段。該團防區西部前沿是鐵路路基，與主機械車間（4號建築）之間有一塊沒有建築物的開闊地，非常不利於德軍步兵進攻。蘇第344團所有據點都非常堅固並以壕溝連接。由於各個樓房之間的距離較近，相互之間都能以火力支援，在相對較寬的戰術正面上形成了嚴密的交叉火力網，使各據點的側翼能夠得到有效掩護。一旦有據點被德軍突入，蘇軍可以趁德軍來不及部署好防禦時就快速調動兩側和背面的部隊發起近距離反突擊。另外，巨大的主機械車間迫使德軍的突擊炮必須繞過它才能佔領發射陣位。在開闊地上側行的突擊炮立即就會成為蘇軍反坦克武器及遠程火炮的打擊目標。攻擊這個強大防禦體系只能成為一場損失巨大的消耗戰和得不償失的噩夢。所以德軍壓根兒沒有想過從正面攻擊它。德軍當天曾對67號樓發起過小規模攻擊（圖14）。這些攻擊的力度不強，更像是牽制性的。這一天德軍沒有攻佔第344團防守的任何一座建築。

圖16. 1942年11月11日德工兵營進攻蘇第344團兩翼陣地及蘇第768團陣地示意圖。

圖17. 第344團團長科諾瓦連科大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