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緊文松命喪飛雲浦_風聞
精钢-2020-05-14 13:53
武緊文松命喪飛雲浦
文工
2020年5月14日
前記:世人皆知《水滸傳》中武松大鬧飛雲浦,殊不知,還有一位武緊文松命喪飛雲浦。且説這位武緊文松所經歷前事與那武松並無二端,只是在孟州府衙感恩於自己被輕判並沒有受多大委屈,於是性情大變。合該也是天奪其鑑,這武緊文松竟執迷於一紙公堂文書……。
捱到六十日限滿,牢中取出武緊文松,當廳開了枷。當案葉孔目讀了招狀,就擬下罪名,脊杖二十,刺配恩州牢城,原盜贓物,給還本主。張都監只得着家人當官領了贓物。
當廳把武緊文松斷了二十脊杖,刺了金印,取一面七斤半鐵葉盤頭枷釘了,押一紙公文,差兩個壯健公人,防送武緊文松,限了時日要起身。那兩個公人,領了牒文,押解了武緊文松出孟州衙門便行。原來武緊文松吃斷棒之時,卻得老管營使錢通了,葉孔目又看覷他,知府亦知他被陷害,不十分來打重,因此斷得棒輕。武緊文松長舒了一口氣,帶上行枷,出得城來,兩個公人監在後面。約行得一里多路,只見官道旁邊酒店裏鑽出施恩來,看着武緊文松道:“小弟在此專等。”武緊文松看施恩時,又包着頭,絡着手臂。
武緊文松問道:“我好幾時不見你,如何又做恁地模樣?”施恩答道:“實不相瞞哥哥説:小弟自從牢裏三番相見之後,知府得知了,不時差人下來牢裏點閘,那張都監又差人在牢門口左右兩邊巡看着,因此小弟不能夠再進大牢裏看望兄長,只到得康節級家裏討信。半月之前,小弟正在快活林中店裏,只見蔣門神那廝,又領着一夥軍漢到來廝打。小弟被他又痛打一頓,也要小弟央浼人陪話,卻被他仍復奪了店面,依舊交還了許多家火什物。小弟在家將息未起,今日聽得哥哥斷配恩州,特有兩件綿衣,送與哥哥路上穿着。煮得兩隻熟鵝在此,請哥哥吃了兩塊去。”
施恩便邀兩個公人,請他入酒肆,那兩個公人那裏肯進酒店裏去?其中一個高個的公人便發言發語道:“武緊文松這廝,他是個賊漢,不爭我們吃你的酒食,明日官府上須惹口舌。你若怕打,快走開去!”施恩見不是話頭,便取十來兩銀子,送與他兩個公人。那廝兩個,那裏肯接?還是那高個公人惱忿忿地,只要催促武緊文松上路。倒是另外一個矮胖的公人在一旁不言語,眉色間也似有些同情。施恩討兩碗酒,叫武緊文松吃了,把一個包裹拴在武緊文松腰裏,把這兩隻熟鵝掛在武緊文松行枷上。
施恩附耳低言道:“包裹裏有兩件綿衣,一帕子散碎銀子,路上好做盤纏。也有兩隻八搭麻鞋在裏面。只是要路上仔細提防,這兩個賊男女,不懷好意。”
武緊文松點頭道:“不須分付,我已有主意。自有國法在,諒他也不敢造次。青天白日,皇天后土,再着兩個來,也無能為也。你自回去將息。且請放心,我自有措置。”施恩急言:“這等賊人不能掉以輕心,國法雖明,法外害人乃是他們的慣常把戲。”武緊文松昂頭言語:“公堂之上,大人已有論斷。文書案牘寫的分明,何須多心。”那施恩張張了嘴,卻再無話語出口,只得辭了武緊文松,哭着去了,不在話下。
武緊文松和兩個公人上路,行不到數里之上,高個公人悄悄地問道:“不見那兩個來。”武緊文松聽了,自暗暗地尋思,苦笑道:“是何道理?難不成還要害我不成?公堂上已有定論,縱使有冤屈,熬過這段也自作罷。如何與這流人等一般見識!”轉念又想:這一路上終是三人作伴。自己雖沒有乞求他們之處,卻也總要處好關係,大局為重。
武緊文松右手卻吃釘住在行枷上,左手卻散着。武緊文松就枷上取下那熟鵝來,招呼兩位公人。那高個公人自然罵罵咧咧,説道:“我們怎會吃你這賊漢的東西。”武緊文松忍下火氣,言道:“兩位差爺,何必如此拘謹。都是同路人,不過兩隻熟鵝罷了,又不是什麼值錢的物什。”如此幾番,還是那個矮胖的公人接過熟鵝,一人一隻熟鵝就大吃起來。
武緊文松雖然飢腸轆轆,但見兩位公人吃了熟鵝,心中卻也不免有些暗喜。熟料那高個公人吃完熟鵝,竟兀自動起手來,把武緊文松搶了個一乾二淨。終了罵道:“這賊漢,活該赤條條去。”還是那矮胖公人又哄又勸,又把東西要了回來還給武緊文松。武緊文松也配着笑説道:“本來就是要孝敬你們的。想來路上你們拿着也多有不便,我就先替你們帶着吧。”
約莫離城也有八九里多路,只見前面路邊,先有兩個人,提着朴刀,各跨口腰刀,先在那裏等候。見了公人監押武緊文松到來,便幫着一路走。武緊文松又見這高個公人,與那兩個提朴刀的擠眉弄眼,打些暗號。武緊文松瞧見此番情景,心想:“那兩位公人吃了我的熟鵝,我又許了他衣服銀兩,自會秉公執法。大不了再受些皮肉之苦,我的性命,他們是斷然不敢加害的,否則他們也交不了差。”如此一來,武緊文松心中也就安然了。
又走不數里多路,只見前面來到一處濟濟蕩蕩魚浦,四面都是野港闊河。五個人行至浦邊一條闊板橋,一座牌樓上有牌額寫着道“飛雲浦”三字。
提朴刀的一個衝武緊文松大喝道:“武緊文松,你可知此處是何地?”武緊文松瞟他一眼,説道:“沒文化,真可怕。須見橋邊牌額上寫道‘飛雲浦’。”兩個提朴刀的一同大喊道:“這就是你的葬身之地。”説罷便舉刀來劈。武緊文松騰挪輾轉,憑着一身好武藝,幾個回合下來,居然未傷毫髮。
兩個公人在一旁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左右環繞,上下亂跳。武緊文松抽空大喊道:“國法何在?你等吃朝廷俸祿,如何見死不救!他日看你怎樣交差?”
不説還罷,一説這話,只見那其中高個公人也拔出腰刀衝上來。可憐武緊文松,身披枷鎖,一身難敵三人。轉眼之間已是血流滿身。只見一把朴刀迎面砍來,武緊文松瞅準機會,轉身躲開,飛起一腳把那使朴刀的殺手踢出一丈外。但因許久沒有進食,體力不支,踉蹌了一下,武緊文松只得就勢一滾,一刀貼着額頭削過,一塊頭皮和着血就飛出去了。
武緊文松頓時怒火中燒,畢竟是打虎英雄,憑他的氣力,這副枷鎖又能耐他何?於是凝神運氣,正要撐開枷鎖,脱銬絕處逢生。卻聽得矮胖公人大吼:“武緊文松,休要犯糊塗。脱銬事小,枷鎖上的封皮乃是知府大堂所封,難道你要拋開公堂文書不成?!”武緊文松頓生猶豫,也大喊道:“你這廝,如何不秉公履職?還不快説明利害,讓你那同伴懸崖勒馬,一同擒拿這賊人。如果我掙脱這枷鎖,少不得要給你一千哨棒好打!”只聽得這公人説道:“武都頭乃打虎英雄,身披枷鎖又何妨,你且支持片刻,我自有主張。只是這公堂文書萬萬不能譭棄。這枷鎖上有府衙大印動不得。”
聽了這句話,武緊文松居然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又與那三人交戰十幾回合。此時武緊文松已經身披十幾創,如同血人一般。命懸一刻之際,武緊文松已然等不得什麼矮胖公人的主張,於是奮力一掙,木枷如同春冰般嘎嘎而裂,只是蓋着官府大印的封皮還在上面。話説那三個殺手見武緊文松眼看就要脱銬,竟然目瞪口呆,二個使朴刀的已經轉身而逃。
此時有人從後面摟住了武緊文松,一雙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腕。“都頭,萬萬使不得!如若撕了這公堂文書,人家正好治你的死罪。知府大人的好心、葉孔目的心血,豈不是白費了嗎?你乃打虎英雄,天下誰人不知,今日之事,且待我周旋,自有主張。”
武緊文松回頭看見,正是那矮胖的公人。此時,這矮胖公人臉色鎮定如秋霜、言語誠懇似春風,武緊文松不由得尋思道:“正是此理,我若自毀公文,豈不是自留把柄予人?”正躊躇思量,但覺心頭一涼,眼見那矮胖公人臉色變為奸笑像毒蛇吐信。原來,那人趁武緊文松遲疑之間,已鬆開他的手腕,掏出一柄利刃刺向武緊文松的心窩。
武緊文松張開了嘴,話沒有出口,鮮血流了出來。提朴刀的兩人和高個公人也走了過來,笑道:“還是都監大人的好計策,我們四人一起上也不是這武緊文松的對手。”矮胖公人説道:“就這七斤半鐵葉盤頭枷,如何鎖得住打虎英雄?都監大人早已料定那半尺案牘才是追命索。”説罷,四人哈哈大笑。提朴刀的不放心,刀起刀落剁了下去,可憐武緊文松死也沒得全屍,還落得小人恥笑。
真可謂:昏昧昧把命喪,悽慘慘赴黃泉去。有古風為證:
赤手空拳能打虎,命喪無賴緣心迷。
英雄自墮天下辱,蓋天神功廢一牘。
當初無畏撕牒文,好漢留名耀千古。
前人殘恨不可追,後人足戒破迷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