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洗腦這麼簡單——講述我短暫被洗腦的經歷_風聞

“洗腦”這個詞聽起來總讓人聯想到傳銷組織一類的情形，彷彿只有在特定情況下我們才會相信一些不真實甚至反常識的信息。然而“洗腦”的基本原理其實非常簡單，在這篇文章中我將為大家展示一個自己被洗腦與反洗腦的過程，以及過後的一點點思考。

//戴不戴口罩，這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我們都知道，這次國內疫情在一月爆發，早於世界上其他國家。從疫情開始的時候中國政府就積極提倡戴口罩，網絡上有很多相關信息，比如如何選擇合適的口罩、如何處理戴過的口罩等等。在很短時間內國內的民眾就培養了出門戴口罩的習慣，到後來以至於不戴口罩上街就好像在裸奔。除了中國之外，戴口罩也在大多數東亞國家被看做針對疫情必要的防護措施。

看到這些，戴口罩防疫也成了我的一個基本認知。早在一月底美國還沒開始檢測的時候，身處美國的我就買了口罩以備不時之需。

美國的疫情在三月才浮上水面，比中國晚了一個半月左右。在疫情一開始的時候，美國政府因為口罩資源緊張，所以提倡洗手更重要，告訴普通民眾不需要戴口罩。聽到這種論調，我的第一反應是嗤之以鼻，這根本就是違反常識，卑劣的政客竟然罔顧人命胡説八道。

然而，我發現美國的老百姓是真的相信這套説辭。我住的公寓裏貼出的告示説洗手更重要，不需要戴口罩，但是要戴就戴N95（邏輯根本混亂）。我三月的時候去超市，整個路上加超市裏面我只見到除了我以外兩個人戴了口罩。我認識的一個美籍華人（老公還是醫生）説戴口罩會讓她下意識去用手摸臉，反而更容易感染，所以她不打算戴口罩。更別提頻頻出現亞裔因為戴口罩被美國人歧視辱罵這類的新聞，讓我戴口罩出門不僅不理直氣壯，反而有點兒害怕。

魔幻的現實加上美國政府一遍一遍地催眠“口罩不重要”竟然讓我開始對原有的常識產生懷疑——為什麼口罩一定比洗手更重要？尤其在美國這種地廣人稀的地方，大家如果保持社交距離的話，好像空氣傳播的可能性不是很高……？會不會口罩這種策略只是更適合中日韓這種人口密集的國家，而對於其他不同國家也許有更適合他們的不同策略？

是的，我，一個受過高等教育、自認為眼界也挺寬廣、思維也挺深刻的人，竟然被川普這種弱智的政治文宣Fake News短暫洗腦了，竟然開始合理化“不戴口罩也可以防疫”這種荒唐的事情了！

幸好我很快回想起事情的本質——新冠病毒的傳播機制：新冠病毒的突觸能跟人體黏膜中的一種酶結合，這種酶主要存在人體黏膜細胞當中，例如鼻黏膜、口腔黏膜、眼黏膜等等，因此冠狀病毒是容易通過黏膜傳染的。也就是説，從根本上來説我們要做的是防止新冠病毒能夠接觸到我們的黏膜細胞。

這麼一想，洗手怎麼可能比戴口罩重要？我們暴露在外面的黏膜主要就是集中在鼻子和口腔，口罩就是最後一道屏障，那肯定比洗手這種間接防護來得必要啊！宣傳洗手而不宣傳戴口罩，不是本末倒置是什麼？！至此我終於找回了差點兒丟掉的常識……

後來的事實也證明美國一開始“洗手比戴口罩重要”的宣傳是充滿政治考量的説法，四月初美國國內口罩供應提高以後，美國政府就改變了説法，現在已經是全民戴口罩了。我所在的郡甚至要求進入超市等大型公共場所必須戴口罩，否則就是違法行為。這個急轉彎轉得真是一點兒都不優雅。

由此可見，不管事情的真相是如何，新聞信息和社會環境真的會對人的觀點產生很大的影響。即使我早就知道正確答案，當有人不斷給我洗腦催眠信息轟炸，我還是有可能會動搖。

//為什麼會被洗腦//

經歷了這些，我開始思考為什麼我會差點兒被洗腦呢？為什麼美國民眾一開始真的相信政府“洗手比口罩重要”的説法呢？這裏我想起了那本羣體心理學經典《烏合之眾》中的一段論述：“當需要在羣體的頭腦中慢慢灌輸一些思想和信仰—比方説現代社會思想—領袖們的方法就各有不同了。他們主要藉助以下三種手段：斷言、重複、傳染。”讓我們來逐一檢視。

斷言

就新聞信息而言，越簡單直白的東西越容易傳播，越複雜艱澀的東西越難受到關注。正如《烏合之眾》裏寫到的：“無論是何種觀念被暗示給羣體，它們如果想變得具有控制力，就必須以極其簡單的形式出現，而且得讓羣體以意象的形式，在腦子裏表現出來。”美國政府在一開始並沒有給出很多邏輯上的解釋，只是像口號一樣告訴民眾洗手遠比戴口罩重要。試問有多少人準確知道新冠病毒的傳播原理呢？如果大眾能耐心瞭解病毒的傳播原理，其實大部分人應該有能力判斷是戴口罩重要還是洗手重要。

重複

正如我前面描述的，在美國政府剛提出“洗手比戴口罩”重要的論述時，我一開始是嗤之以鼻非常不屑的。可是每天的新聞甚至各種公衞專家都不斷重複這個觀點之後，我就開始對自己的原有看法動搖了。因為我想特朗普政府就算再怎麼誇張，也不至於顛倒是非吧。另外頻頻出現在電視上新聞裏的公衞專家們怎麼説也是專業人士，多少還是有點兒權威的吧。（事實證明，我高估了這幫人的道德水準。）正是在他們的一遍遍的催眠之下，我的觀念逐漸發生了轉變。而美國普通民眾大多沒有接收其它來源的防疫信息，就更不會對美國政府的信息抱有警惕性，自然很容易就接受了。

傳染

《影響力》一書中提到了一個社會心理學的基本原理：“我們會根據他人的行為來判斷自己怎麼做才合適，尤其是在我們覺得這些人跟自己相似的時候。”正是基於這樣的原理，行為才可以在人羣中傳染。當我看到身邊的人都沒有戴口罩的時候，我不僅懷疑了戴口罩的必要性，甚至出現了“疫情可能其實新聞裏説得沒那麼嚴重”的幻覺。人們都是愛模仿的，行為和觀點都是會傳染的，這也是為什麼美國民眾在一開始的時候連口罩都不戴，但是在中國的外國人都包裹得嚴嚴實實的。

傲慢與偏見

還有一個不得不提的原因，就是傲慢與偏見。包括美國人、歐洲人在內的西方人在一開始並不屑於瞭解也不想要認同中國的做法，甚至不乏幸災樂禍、落井下石之人。日本副首相、財相麻生太郎曾揭露，在二月底G20財長和央行行長會議上，歐洲人曾表態新冠病毒“是黃種人的病”，與他們無關。正是這種傲慢與偏見讓西方錯失了一個月的準備機會，否則疫情可能不會發展至今日這般境地。

另外還有一種流行的説法，從文化上解釋了不願意戴口罩的原因：西方人認為只有生病的人才戴口罩，不生病的人不需要戴口罩，所以他們看到戴口罩的亞裔才會有歧視行為。可是事實證明之後疫情越來越嚴重，這些文化因素統統不成問題，大多數人都能接受日常戴口罩。

//反洗腦生存手冊//

説了這麼多，真正值得思考的是如何防洗腦或者反洗腦。結合我的經歷，我總結了以下幾條供大家參考討論。

保持開放的心態

正如我前面敍述到的，傲慢與偏見矇蔽了西方人的眼睛，讓他們對真理視而不見。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的發生，我們應該要儘量保持一個開放的心態。我們中國人老講“實事求是”，其實這句話聽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沒有開放的心態，再明顯的事實真理也可能被忽略。

説實話，保持公正客觀是非常難的一件事，一個人總會有自己的立場和觀點。但是立場和觀點與開放的心態並不矛盾，即使立場觀點不同，只要是基於事實和邏輯的論述，其實都值得一聽。心態開放的關鍵是堅持對事實真理的探究，而非對個人觀點的執拗。

豐富多元的信息流

在大數據時代，我們的信息流會根據我們的個人喜好進行優化。結果就是我們越來越多地看到同質化的信息，甚至到最後以為全世界都和自己站在一起。另外現在很多媒體都有自己的立場，在報道事件的時候難免有偏頗或失真。如果我們長期依賴同一信息源，我們很可能無法掌握全面的信息，甚至立場變得偏激。想要解決這兩個問題，主要還是要主動從多種渠道獲取信息（左派右派、牆內牆外），相互比對論證，最終才可能更加接近事情的真相。

但是另一方面，我們也不能因為追求多元化而失去基本的判斷。一些明顯捏造事實、沒有邏輯的信息源我們大可直接忽略，或是當成笑話一看。這樣的信息源帶來的信息或論點其實反而干擾了我們的判斷，是不值得花時間精力討論。如果為了追求多元化而失去對事實和邏輯的判斷，那就變成了捨本逐末了。

保持獨立思考

正如前面提到的“洗腦原則”，洗腦的觀點一般都是簡單直接的口號或是意象。為了防洗腦，我們要做的就是拆解這些論點，審視它們的論據，看看論據本身是否靠譜，以及論據和論點之間的邏輯關係是否成立。另外對於相反的論點，我們也應該有駁斥它們的論據。説白了，就是要保持獨立思考的能力。

不過這件事情也屬於説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尤其是現在網絡信息量巨大，很多所謂“懶人包”簡化了新聞的內容，只給出最簡單的結論。甚至很多時候我們只看文章標題根本耐不下心讀文章內容，或者根本沒有精力瞭解事情的具體細節。這樣的情況下我們很容易被誤導。個人覺得比較現實的解決方案還是要保持一種批判思維，對日常接收到的信息保持警惕性，對有爭議的部分再進行深入瞭解。

//總結//

這次雖然沒有感染新冠病毒，卻差點兒感染“美國反智病毒”，不禁感慨輿論對個體的影響力還是很大的。

國內的輿論環境相對單純，我們的政府也相對有較高的道德水平。而在美國這樣所謂“自由民主”的國家，從上到下集體反智的情況並不少見，歸根結底都是為了利益。再加上現在是自媒體的時代，信息的真偽有時候都很難考證，更別提迥異的觀點滿天飛了。更有甚者，有些別有用心之人反串也好煽風點火也好，把網絡空間和輿論空間搞得烏煙瘴氣。

在這種環境下如何求真務實，成為了對我們每一個人的考驗。希望我的這篇文章能給大家帶來些許思考和啓發，也希望我們都能為一個更好的輿論環境做些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