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終結論】真有那麼可笑嗎？_風聞

答案是否定的，福山的理論其實並不可笑。如果福山可笑，那把共產主義作為歷史的終結恐怕也好不到哪去。。。是的，他們是一套思想體系的兩個答案。

何許人也

張維為先生在各種場合和演説中反覆提到當年與福山的辯論，逐漸的，福山先生與他的【歷史終結論】被吃瓜羣眾所「熟知」，而且是作為笑話而被熟知的。用劉擎先生的話來説，福山及他的理論「被談論的太多，卻理解的太少」。

福山值得被反覆提起首先在於他的地位。弗朗西斯•福山，儘管一張亞洲臉，但並不會日語，是地道的美國人。哈佛大學政治學博士，嚴肅的政治學學者。名校其一，嚴肅學者其二。無論是人微言輕，還是瘋人瘋語都不值得另一個有分量的學者辯論和反駁。另外當然是他那著名的【歷史終結論】，一個特別顯而易見的對或錯的理論都是不值得反覆探討的。

如果你把福山的理論知識單純當作蠢話，那麼真正蠢的可能是你自己。

【歷史終結論】到底説了什麼？

福山認為，人生在世，為的是自身的尊嚴和價值得到承認。個體的這種內在需求是社會制度之所以發展的根本動力。

政治學方面，給出了一個三段論論證：

1. 人類追求現代化，追求科學進步。

2. 現代化和科學和市場經濟制度一樣，都是追求效率和效益最大化的，因此這將導致市場經濟制度的出現。

3. 市場經濟制度會提升人的意識，促使社會發展，這將讓更多人蔘與政治，最終催生出自由民主制度。

福山的理論自誕生便譭譽參半，可能批判的還更多一些。但先不説贊不贊同這套理論，瞭解這些起碼讓你覺得這套理論是自有一套邏輯的，並不是想象的那麼蠢。

歷史會終結嗎？

這個問題的本質在於，是否存在一種動力會不斷的修改社會制度。注意這説的是宏觀的政治制度，而不是具體的社會政策。福山認為不存在，起碼當前是不可見的。然而福山並非第一人，馬克思也這麼認為，所以才有共產主義作為社會發展的終極目標。

順帶一説，歷史的終結，英文The End of History。End既有終結的意思，也有目的（Aim)和目的地的意思。而History，（福山交代）指的不是一個個的歷史事件，而是宏觀的歷史規律。所以這個標題的引申含義是，歷史規律（社會發展規律）的目的（終點）。既然到了目的地，停下來是理所當然的。

如前面介紹提到的，福山認為推動社會發展的動力在於個體對被承認被尊重的追求。而馬克思則認為是階級鬥爭以及生產力發展推動社會的發展。儘管兩套理論的思想體系同源，但動力不同，發展的目的地便有所不同。

有趣的是，馬克思的理論認為，資本階級與無產階級存在矛盾的同時，資本也會腐化無產階級。這種情況也確實發生了。在開始的時候，資本對無產階級的剝削是殘酷的，而且不斷深化。但到達一定程度以後，因為殘酷的剝削最終傷及利潤的維持，也無益於利潤的最大化。資本階級反倒主動的提升了工人的待遇和福利。逐漸形成當今相對温和的多的社會形態。如此一來，階級鬥爭的需求隨之削弱，就連階級的劃分也有那麼一點模糊。這讓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階級鬥爭其實是個偽命題，只在資本主義的初期存在。甚至為了終極形態，前期的殘酷是可以忍受的。可是最近二十來年的社會發展，日益嚴峻的貧富分化使得社會矛盾逐漸突出，社會活動，階級鬥爭又相對變得活躍，只是參與者自己未必能清楚意識到，他們往往以為自己是為了「更高尚」的目的而鬥爭。

回到問題本身，歷史會終結嗎？我認為，會的。社會發展存在終極發展目的。一家公司，一個縮小版的社會系統，的發展和改革是需要動力來源的，無論是利潤也好，競爭也罷。上升到國家，一個最上層的社會系統，同樣也需要某種動力來推進其發展和改革。

世紀之辯，實為雞同鴨講

福山認為市場經濟和自由民主制是社會發展的終極方向，但這並不等同於他認可、喜歡這種制度。很多人不瞭解的是，福山對西方的議會選舉制度是充滿批判的。但從他自己的理論角度出發，當社會發展沒有了動力，制度變革則無從説起。

張維為和福山的所謂的「世紀之辯」，實為雞同鴨講。張維為的論述主要是社會制度不斷變革、修正怎麼會停止呢？但更準確的説，張先生説的其實是政策。福山説的其實是真正意義上的社會制度安排。兩者探討的根本不是一個概念。

西方體制自誕生以來就不斷暴露出各種問題。歷史終結論發表以來，更是進入問題爆發的密集期，如美國攻打伊拉克、阿富汗，英國脱歐，特朗普當選。。。但這並未從根本上動搖福山對自己理論的看法。這倒不是因為他瞎了，而是制度上再多的問題也沒有回答關於改革的那個最根本的問題：【動力從何而來？】。改革，並不是民眾不温不火的集會甚至暴力抗議所能推動，這或許足夠推翻一個政權，但未必能夠動搖一個社會制度。把皇帝殺了自己接着當皇帝不正是歷史常態嗎？暴烈如五四運動，如中東的各種「之花」、「之春」，也沒改變當時的上層社會制度。

再看中國是怎麼實現那關鍵的改革的，中國的改革開放。用鄧小平的話説，「不改革開放，總有一天會被開除球籍」。西方國家普遍出現嚴重的社會問題是個事實。然而，這種衰敗是漫長的，很多還相當温和，這種衰落真能夠觸發出根本性的改革？再看看眾多實行資本主義制度的「失敗國家」還賴着，苟且着。發達國家可能還遠不到談論革命的地步，何況還有輿論控制，反智教育等手段。福山如今扔堅持自己的理論自有其道理。

變革是真的難

是時候要總結了。張維為先生是我非常喜歡的學者之一，他提倡中國人應該根據中國的情況開展自己的經濟學政治學，我非常認同他的工作方向。然而這不代表他的一切都無可厚非。

福山先生的理論並不是很多人以為的那麼可笑，在學術上的嚴肅是值得尊重的。我個人對他的理論也有自己的質疑。但事實上，他的理論在很大程度上反映的是西方制度改革的困局所在。

在新冠疫情之下，如此巨大的危機，西方國家也並沒有藉機大破大立推進一些關鍵改革，反而政客們遮遮掩掩，胡説八道，忽悠民眾。

難的是不忘初心，那些在議會冠冕堂皇的人當初從政到底為的是什麼？難道真的連一個心存人民的貨色都沒有？或許有，或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淹沒，被異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