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袁隆平幾句話,長沙小哥決定去巴基斯坦種水稻_風聞
严珊珊-观察者网编辑-2020-05-21 17:38
本文轉載自微信公眾號:瀟湘晨報(ID:xxcbwx,記者 王佳箐)
大學三年級時,在湖南農業大學讀書的代英男曾作為學生代表採訪袁隆平,袁老“要在田裏找真知”的一席話讓他決定從事農業工作。
2017年,代英男加入隆平高科國際業務部,開始了在巴基斯坦推廣雜交水稻的工作。2018年4月開始,他用自己的抖音賬號“小代在巴基斯坦種地”記錄海外生活,到現在已經有了16.2萬粉絲。
然而,在巴基斯坦推廣種植雜交水稻,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在巴基斯坦推廣雜交水稻的代英男(左一)。圖 / 受訪者提供
第一年就吃了個“大虧”
代英男忙活了大半年的實驗作廢了,一半的數據不具有參考價值。這是2017年,他在巴基斯坦推廣雜交水稻的第一年。
此前,他將一塊示範田的數據收集工作交給了22歲的巴基斯坦年輕人Yaseen,提前用一張Excel表格詳細列出了需要記錄的內容,“巴基斯坦人喜歡説‘OK’,我讓Yaseen負責觀察記錄時,他也跟我説‘OK,OK’,那我想就是沒問題吧”。
水稻到了收割的時候,代英男來驗收實驗數據,一看才知道,完全用不了。開花日期不是當天在田裏觀察記錄的,而是之後憑印象填的;測產時一般要求數200株水稻,誤差得控制在1到2株,但Yaseen可能數了210多株,或是少數了十幾株。
這樣的狀況在代英男的工作中時有發生,上百塊示範田遍佈巴基斯坦,但最後示範效果能達標的只有一半左右。“巴基斯坦兄弟比較隨性,他們的幸福指數很高。我們會加班,早出晚歸;他們沒有這種想法,覺得開心最重要,錢是掙不完的。”

用短視頻記錄巴基斯坦日常
2018年4月開始,代英男用抖音賬號“小代在巴基斯坦種地”記錄海外生活,至今有了16.2萬粉絲。他發佈的視頻中,點贊最高的是一羣黑瘦的男人坐在水田裏拔秧,配文寫道:“工錢雖然便宜,但是一上午就拔了這麼點。”有網友在這條視頻下留言:“第一次見坐田裏拔秧的。”
代英男説,巴基斯坦種田工人的日薪只相當於人民幣15元左右,而在中國,勞力價格幾乎是它的10倍。但這也並不意味着“物美價廉”,就他的經驗而言,在中國一個人一天能幹完的活,在巴基斯坦可能要兩個人幹三天。
3年的工作經歷,代英男碰到過各種困難:招用勞力時,要在需要的人數上加三四個,以免耕作當天有人由於各種狀況缺席;種子在浸種催芽時,要提醒工人們及時翻動,否則會受高温影響,一半的種子發不了芽,農場主是會來找麻煩的。
除了在耕種過程中,兩國的田間管理習慣不同,會帶來很多麻煩之外,讓當地農場主嘗試種植這樣一個新品種也困難重重。
用雜交水稻代替常規水稻,每畝田的成本要增加100到300元,“這麼説好像聽起來不多,但是那些大地主家裏都是有幾千,甚至上萬畝田”。所以通常情況下,隆平高科會在各個適宜種水稻的村莊都培育一塊示範田,召集當地農場主一起觀測產量。一般來説,雜交水稻的畝產可以達到當地常規水稻的兩倍。
代英男的視頻中,還有很多他在巴基斯坦的細碎日常。赤着腳的孩子跟在插秧的父親身後,一看見中國面孔,都好奇地圍過來。年輕的巴基斯坦小哥向他打聽雜交水稻的產量,得知之後,高興得在水田裏跳起舞來。

每年總要中暑兩三次
在巴基斯坦工作,高温少雨的氣候也是一大挑戰。進入夏季,當地氣温通常都在40℃以上,最高甚至能達到52℃。在田裏走一天,袍衫反覆被汗水浸透,又在高温下曬乾,等工作結束,衣服上全是鹽顆粒。
工作後不久,代英男就經歷了人生第一次中暑,在牀上躺了3天,頭暈無力,不停出虛汗,“當時我也沒經驗,還以為是中毒了”。而在之後的工作中,中暑幾乎變成了常態,每年總有兩三次。
為了防止中暑,代英男和同事們出門時,都會帶上一桶2升裝的礦泉水,還不夠一天喝的量。有人會往水裏加糖、鹽,代英男則是用板藍根清熱去火,每天往桶裏加上一袋。
在炎熱乾燥的氣候之下,巴基斯坦的鄉村常常沙塵飛揚。一天傍晚,代英男的同事唐偉在村裏等車,隔着一百多米,沒看見車,先看見了被揚起一二十米高的塵土,“就像龍捲風一樣”。
還有一晚,唐偉卧室裏的空調壞了,只好開窗通風。在牀上躺了一會,眉毛、眼睛上就全是沙粒。最後,他戴着墨鏡睡了一夜。
這樣的氣候也讓當地人對雨水格外珍視,代英男在抖音裏也記錄下了這樣的場景。大雨傾盆,風把樹枝吹得歪斜,這是難得的清涼時刻。沒有人去屋檐下躲雨,孩子們還特意從樹蔭下走出來,光着腳踩在泥水裏。視頻裏,一個巴基斯坦男人向代英男招手,邀請他一起享受雨水打在身上的感覺。
餐桌上特意準備的筷子讓他感動
巴基斯坦夥伴們的熱情,代英男和唐偉剛到巴基斯坦時就感受到了。
隆平高科在巴基斯坦現有3個基地,信德省古拉奇鎮是其中最主要的一個。鎮長Sallam是個又高又壯的男人,一米八的個頭,挺着又大又圓的肚子,剛一見面,就像一座山一樣抱住唐偉,把他勒得快喘不過氣。Sallam的手掌也比唐偉的長出一截,握手時還惡作劇地重重捏住,唐偉説,後來再見面都不敢和他握手,只是從背後拍拍他,然後趕緊跑開。
2018年,唐偉一個人去巴基斯坦北部一個基地培育雜交水稻,住在當地一户人家裏。70歲的管家Aslam對唐偉處處照顧,空調壞了的那天,他連夜送來風扇和冰塊,“真的有一種回家的感覺”。Aslam喜歡和唐偉聊天,他不會説英語,就給在外地上班的兒子打電話,讓他一句一句翻譯。
Aslam有時會問唐偉有沒有結婚,跑這麼遠工作會不會讓父母擔心,有時會向唐偉瞭解中國的城市,問他當地有哪些景點。他告訴唐偉,自己曾經去過上海,等以後有時間還要去北京玩,他很想親眼看看長城。但不幸的是,去年,Aslam在一場車禍中去世。
代英男在全國各地的村莊跑時,也總能遇到對中國人格外熱情的巴基斯坦朋友。巴基斯坦人習慣吃手抓飯,但有一天,他去一個農場主家吃飯,竟然發現餐桌上還擺着幾雙筷子,“我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弄來的,但是這真的讓我覺得特別感動”。
至今仍記得袁隆平的告誡
在巴基斯坦,一些豪華城堡和千畝稻田旁,是用樹枝和枯草搭起來的簡易帳篷,那裏住着為了打工而四處遷徙的貧苦人家。
跟隨父母奔波的孩子,大多也是不上學的,有時在田間地頭亂跑,有時幫着父母插秧。代英男曾偶遇了4個孩子,他們剛割下的青草幾乎把小推車淹沒,“小時候我也是這樣的割草少年,如今看到他們,心裏確是莫名心酸”。
代英男的父母以種田為生,他也曾在割草時不小心傷到了手,直到現在,他的左手食指上還有一道疤痕。
農學並不是一個利潤豐厚的專業,代英男是遼寧人,當年高考報了湖南農業大學的這個專業,讀了7年書,拿到碩士文憑。和代英男同班的30多個大學同學中,最後從事農業工作的只有七八人。他有時也會自嘲:“萬萬沒想到,考上了大學,離開了家鄉,畢業後卻來到了巴基斯坦種地。”
原本他也打算考公務員或是轉行,直到大三,他作為學生代表去採訪袁隆平,當時他正處於迷茫期,向袁隆平提出的問題是“農學的前景在哪裏”。直到現在,他仍然記得袁隆平的告誡,他説這是讓他決定從事農業的一個轉折點。
那天,袁隆平説:“農業是一個國家的基本,但它也是一個相對緩慢的行業,需要時間去沉澱,需要人去付出。所以學農學不要太複雜,大學生還是要堅持下田,在田裏找真知,讓學問提升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