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砍2》古拉姆騎兵的怨念：我們能打了上千年，怎就成“太監奴隸”？_風聞

編者按：對於絕大多數新一代的古代戰爭遊戲愛好者而言，“阿拉伯奴隸兵”這個詞都並不陌生，畢竟，這是《帝國時代2》中性價比非常高的一個特色單位，在薩拉森戰役中，想要擊敗強大的十字軍，玩家必須依靠這個騎着駱駝甩飛刀的單位，但對於“阿拉伯奴隸兵”的本體——古拉姆與馬穆魯克，很多人卻將其混淆了。儘管在《騎砍1》的很多MOD裏，古拉姆和馬穆魯克均多有出現，但受制於當時的翻譯水平和製作人的理解偏差，很多玩家只是將之視為快速將俘虜轉換為炮灰的方式，有些人還將古拉姆視為了下級的馬穆魯克。而隨着《騎砍2》的發售，作為特殊單位的“馬穆魯克”和“古拉姆”又再一次進入了玩家們的視野，但隨之而來的也有爭議：“馬穆魯克前身古拉姆為啥會和馬穆魯克同時存在？”“這個太監奴隸還分等級的嗎？”針對這類問題，筆者打算簡單的做一下總結。

▲《帝國時代2：征服者》中給玩家留下了深刻印象的“阿拉伯奴隸兵”

即非太監，亦非奴隸

首先糾正一個歷史遺留問題，無論是“古拉姆”還是“馬穆魯克”，都不是“奴隸太監”，一般認為這個嚴重偏離事實的認識是由一本拿破崙時代關於中東體制的書造成的，早期並不專業的譯者們把“割禮”錯誤的直接翻譯成了“閹割”（也有説法是原文就錯寫成了“閹割”），並將之視為了一種顯示奴隸身份的方式，這實際上犯了兩個錯誤，第一，在古拉姆雛形出現的時期（指公元850年前後），幾乎所有的伊斯蘭教的男性信徒都要進行割禮，這一行為在當時並不存在侮辱貶低的意思，“古拉姆”和“馬穆魯克”的兵員中確實有不少曾經是其他宗教的信徒，但他們在成為“古拉姆”和“馬穆魯克”前是必須改信伊斯蘭教的，經受割禮這種事情顯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至於“奴隸”的説法，其實也可能是個錯誤，使用奴隸作戰的確是古來有之，而“古拉姆”這個詞也確實源自波斯文“ghulam”，字面意思也確實是“經過軍事訓練的奴隸”，但實際上，就像是現在的日本海自將自己的準航母稱為“直升機護衞艦”一樣，這個名字存在的主要目的，也同樣是為了掩人耳目：公元825年前後，阿拔斯王朝的阿拉伯人軍團遭遇了嚴重損失，而作為其軍隊主力呼羅珊軍團又多次爆發暴亂，本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邏輯，當時的哈里發——以聰慧和果敢而聞名的馬蒙，在巴格達的王宮建立起了一支短小精悍的突厥僱傭軍衞隊，並交由波斯軍官管轄。呼羅珊將軍們並沒有把這支只有一百多人的哈里發衞隊放在眼裏。公元833年，馬蒙病逝，其同父異母的弟弟穆塔西姆繼承了他的哈里發之位，這位年輕的哈里發也打算延續自己兄長的計劃，建立一支足以壓制呼羅珊軍團的武裝力量，穆塔西姆通過突厥母親的關係，從欽察草原僱傭了4000多名信奉伊斯蘭教的突厥士兵，並將他們以“ghulam”之名部署到了巴格達城內，並迅速加強這支軍隊的馬匹和武裝，這支人馬具甲的重裝國王直轄軍迅速壓制了國內呼羅珊軍團的氣焰，成為了帝國境內公認的“最強武裝”。

▲阿巴斯王朝一度擁有極為廣闊的疆域，但卻缺乏有效的行政體系和統一可靠的軍隊系統，在建立之初就已經埋下了分崩離析的種子

但隨之而來的是，古拉姆們迅速形成了自己的門閥，他們飛揚跋扈，在巴格達城內劫掠商販、衝撞居民、姦淫婦女甚至鞭笞大臣，他們的所作所為最終導致了暴動，836年，迫於首都居民的憤怒，穆塔西姆不得不將首都遷到巴格達北部剛剛修建的薩馬拉城，從建立到引發國人暴亂，只用了不足3年時間，單從這點上我們就可以得出結論——這支軍隊從成立之初的身份就根本就不是奴隸，而是一支建立思路和使用方法都與東羅的瓦蘭吉衞隊相似的宮廷禁衞軍，存在的意義便是保衞統治者的安全和彈壓其他軍隊。

而在之後的歲月裏，離開了阿拉伯和波斯臣子的哈里發從古拉姆的主人發變成了古拉姆的囚徒，古拉姆開始成為王朝真正的統治者，他們近親繁殖，不斷地將自己的突厥親屬安排進古拉姆軍隊中，併為哈里發和其他重臣迎娶突厥妻子和贈送突厥女奴，除此之外，他們還下放成立“古拉姆”的權力，允許大臣們成立自己的“古拉姆”以保護他們的私人財產和領地，突厥人用這種方式對宮廷和貴族高層進行滲透，而古拉姆也因而從一個掩人耳目的名字變成了一種手段，一種大臣和豪強個人培訓和使用私兵的手端，而古拉姆近衞軍指揮官的稱謂，也從“古拉姆隊長”變成了“突厥將軍”。

至公元9世紀中期，“古拉姆”基本已經完全控制了阿拔斯王朝的軍事和政治，達到了權力巔峯的他們對於宗教開始變得不再在意，入隊時執行割禮的傳統也就被逐漸拋棄了，但在他們不斷做大的同時，阿拔斯王朝也開始陷入分裂。隨着945年白益王朝攻佔巴格達和美索不達米亞，阿拔斯王朝的哈里發也成為了新王朝的傀儡，整個中東的分裂和內戰開始進一步加劇。

古拉姆的發展

9世紀末至10世紀初， 隨着中東大地的分裂，各埃米爾建立了數量可觀的大小王朝彼此攻伐，戰爭變得日趨頻繁，而這種曠日持久的戰爭自然給生產生活帶來了影響。各個勢力開始不得不消耗大量的精力用於處理領地摩擦和資源衝突，生產力的倒退與人口下滑問題也日趨嚴重。

為了減小損失，大大小小的統治者們開始在先前古拉姆的基礎上擴編各自的古拉姆部隊，為了降低使用成本，這些新的古拉姆開始採用了地位更為低下的兵員——也就是真的奴隸和戰俘，僅僅是指揮官依舊採用之前的僱傭制。古拉姆開始從一種高級僱傭兵逐步墮落為一種真正意義上的武裝奴隸，人員和裝備素質一落千丈。但隨着漫長的戰爭，作為常備軍存在古拉姆們的技戰術水平和裝備水平也隨着不斷的參與戰鬥日趨提高，一些原本的底層戰鬥奴隸也逐步成為古拉姆軍隊的中高層指揮官。有的甚至開始進入宮廷，成為將軍和大臣，隨着戰爭的進行和奴隸貿易的空前發展，來自東羅馬、高加索、埃及、甚至東亞的奴隸也被編入其中，古拉姆的編制變得越來越大。隨着時間的推移，古拉姆的編制也由原本的重裝騎兵部隊逐步變為步騎混合的混成部隊，兵種結構也越發複雜。

▲關於古拉姆訓練的畫作

但真正將古拉姆制度化的，卻是波斯薩曼王朝，該王朝於公元874年建立，為了保證王朝的穩定和統一，避免重蹈阿拔斯王朝的覆轍，該王朝在建立之初就極力強調監察制度和直轄軍制度，他們優化和完善了古拉姆體系，使之成為了一種實質上的近衞軍團：大量經過專業選拔的中亞突厥青少年被編入由國王或貴族的古拉姆部隊，他們從小與主人一起學習波斯與伊斯蘭文化，以及戰鬥技巧，直到7年的學習完成才會服役，為了體現自己主人的富裕和強大，這些士兵大多會穿着華麗的服裝，而倒了戰時，則會披掛上最好的鎧甲，搭乘最好的戰馬，使用最精良的戰錘、長矛和弓。儘管名字還是“古拉姆”，但其結構更接近於中國的明朝時期的家將或軍丁，在戰場上發揮着極為關鍵的中流砥柱作用。在公元893年薩曼王朝與喀喇汗王朝在錫爾河與費爾干納進行的會戰中,薩曼王朝就是憑藉古波斯的階梯衝擊戰術,以古拉姆重騎兵突破戰線，古拉姆重步兵無縫跟進,一舉擊潰了喀喇汗大軍的。

▲遊戲中的古拉姆新兵（早期被翻譯為科爾曼），緞子衣服是見習古拉姆代表性服裝之一

而薩曼王朝對於古拉姆的有效應用自然產生了外溢效應，喀喇王朝、伽色尼王朝、塞爾柱王朝、阿尤布王朝與花剌子模王朝也陸續在薩曼古拉姆的基礎上建立了自己的古拉姆體系，用以強化自己的戰爭機器。當然，他們的古拉姆體系也和薩曼王朝有所不同，制度也大多沒有薩曼王朝的健全，花剌子模的古拉姆以輕騎兵和多功能步兵為主，而塞爾柱的古拉姆則以騎射手為主。儘管薩拉丁和他的埃及王朝在古拉姆制度的基礎上改革並建立了更為有效的以自由民為核心的“馬穆魯克”制度，但在廣袤中東的其他地區，古老且各具特色的古拉姆制度卻依舊在被使用，有些甚至還被維持到了近現代，但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騎砍2中的古拉姆

就目前的遊戲進度而言，《騎砍2》中的古拉姆目前只是小家族的一支特殊部隊而已，並沒有像是1代的一些MOD一樣被設為戰俘的轉換制度，或是馬穆魯克的升級選項，但也沒有反應這種部隊大量存在的客觀事實，這點上多少讓我有些失望，如果可以讓阿塞萊系的領主擁有特定的量產古拉姆的能力就更好了，但願Taleworlds也在考慮相關的東西。

▲古拉姆，絲綢織物甲搭配漂亮的金屬護臂是薩曼王朝古拉姆告別學生時代時常見的配置，注意其獨具特色的板鍊甲戰馬

目前古拉姆系部隊的等級則分為：古拉姆新兵——古拉姆——精鋭古拉姆三級，其造型十分接近薩曼王朝最強盛時代的古拉姆，在前兩個層級，古拉姆本人的防禦力相對低下，但其馬匹的數值和馬甲卻都很優秀，也擁有較長的騎槍，儘管相對脆弱，但在混合其他重騎兵的情況下依舊可以發起有效的突擊。

▲精鋭古拉姆本體的裝備非常好，但騎乘馬換成駱駝就給人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了

而作為最高級的精鋭古拉姆，就優點和槽點五五開了，這是筆者非常喜歡俘虜後招降使用的兵種，他們擁有薩曼王朝古拉姆非常具有代表性的波斯式鱗甲搭配鎖甲，漂亮而堅固的頭盔（44防南方領主頭）、環片甲護肩和護臂，但奇怪的是，他們跨下的披甲戰馬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匹軍用駱駝……現實中確實存在駱駝古拉姆，但這些人在從軍前多半是商隊護衞，他們在成為古拉姆之前就已經熟悉在駱駝背上戰鬥的技巧了，駱駝騎手必須學會在重心不斷變化的駱駝背上使用武器，而習慣了騎馬的人想要掌握這一技巧需要非常長的時間，儘管遊戲裏這匹駱駝衝起來並不慢，也比較硬，因為坐騎高想要攻擊到騎手也挺不容易的，但一想到有好好的披甲戰馬你不騎卻非要騎無甲駱駝總讓人感覺不怎麼合理，不過，考慮到遊戲裏已經出現的賈沃爾駱駝騎兵，也許製作方想要出一條專門的駱駝古拉姆騎兵線也説不定。雖然還遠沒有完善，但我們也有理由相信，關於古拉姆和他們的故事會在遊戲中得到豐富。畢竟，Taleworlds公司總部是在自稱是突厥後裔的土耳其嘛，這世界上應該沒有人比他們更懂突厥（與突厥僱傭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