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興vs程維，兵法與心法之間的較量_風聞

鋭評：早年間還在談笑風生的二人，估計都沒想到日後的局面會成這個樣子，但或許劇情早就埋伏好了。

程維和王興出現在同一個飯局，如果倆人擠在一個門上，誰會讓誰呢?

可能，誰都不會讓誰……

兩年前，烏鎮西柵河邊的轉角咖啡館裏，張一鳴、王興、程維三位“俊俏後生”來了一場長達三個小時的閉門論壇。

這場互聯網大會背後的小論壇，三個相識多年的老朋友，從下半場、擴張、盈利，一直聊到技術驅動、負面輿論、國際化。

張一鳴説，十年前的那批公司應該更快；

王興説，競爭到了極致，很殘酷；

程維講，Uber是個章魚，只跟他的一個觸手打，是永遠打不贏的。

傳説程維、王興、張一鳴三人有個微信羣，彼此做任何動作都會互相告知一聲，可見關係非同一般。

但是，前腳還在烏鎮談互聯網的下半場，談着談着，王興和程維回去率眾突然搶地盤了，而且持續到了現在。

初戰·“想就試試”

2017年2月毫無徵兆之間，美團打車悄然上線，第一站在南京開始拓客。

據説消息出來的時候，程維都不敢相信這事，因為情人節當天中午才跟王興吃完飯。他第一時間打電話給王興，問他為什麼要這樣。

王興沉默了一下，“想就試試”。

樑子就此結下了……

2017年12月底，經過10個月的醖釀和嘗試，美團打車業務“邁出了走向世界的第一步”，以南京為起點，不斷向外擴張。王興正式宣佈成立美團出行事業部，並將40億美金融資的大部分都用於發展新業務。

到了2018年1月初，美團打車當時據説已經湊齊了北京的20萬“開站”用户。

其實程維也猶豫了很久，在滴滴內部研究孵化許久的滴滴外賣項目，終究因為這事被正式端了出來。

“滴滴內部的團隊研發外賣產品其實有一段時間了，之所以一直沒有上線發佈，可能是在等美團的動作”，相關人士表示，關於這點，得細品。

程維坐不住了，2018年4月9日，滴滴外賣在無錫上線，和美團展開了一場轟轟烈烈的補貼大戰。

要知道，“狠人”程維燒起錢來眼都不眨，網約車大戰期間，曾經一週燒光1500萬美元。所以，滴滴外賣在無錫一天補貼數百萬元只是小意思。

王興也非善類，兩人對陣，讓外賣之戰多了一點看頭。

兩方排兵佈陣暫且不論，就在各方草莽勢力湧來，揮舞着剪刀打算薅更多羊毛時，相關部門約談了美團、餓了麼、滴滴三家外賣服務平台，直指外賣平台涉嫌構成不正當競爭行為和壟斷經營行為，強行終結了這場大戰。

與此同時，在上海和南京，網約車補貼大戰還在上演，只是攻擂方變成了美團。雙方大戰僵持不下。

而後觀之，在外賣這個戰場裏，美團和滴滴都不是贏家，羊毛黨在一旁笑而不語。

2017年虧損25億後，滴滴2018年再次鉅虧109億元，累計虧損額高達390億元。政府的出手與財務的壓力，導致滴滴外賣在國內悄然下線，惡氣難出的程維轉手增資了餓了麼。

而網約車的戰場裏，美團打車也不見得好到哪裏去。在上海，美團打車從上線到補貼停止僅僅用了不到3個月的時間。到了2018年的後半年，美團打車逐漸從自營的平台轉成了一個聚合打車軟件的訂單分發平台。

初戰結束，程維和王興都發現，雙方的利刃都扎偏了。

再戰·“爾要戰，那便戰”

早年間還在談笑風生的二人，估計都沒想到日後的局面會成這個樣子，但或許劇情早就埋伏好了。

自從滴滴崛起以後，其飛速發展堪稱奇蹟：和搖搖、快的、大黃蜂廝殺；引來騰訊、阿里兩家巨頭介入戰爭；和快的一笑泯恩仇，成功進行戰略合併；收購優步中國，成為全球化的一站式綜合移動出行平台。一時之間風光無量，勢頭直接蓋過美團。

因當時彼此之間業務並不重合，還能和平相處，直到美團開始逼近滴滴核心業務。

程維心裏很不是滋味，只説了句：爾要戰，那便戰。為日後兩家公司業務區域逐漸重疊，摩擦日漸升級埋下大戰的伏筆。

自古深情留不住，總是利益得人心。每個人都想成為新秩序的一極，都怕被他人主宰。於是，兩個年輕人駕駛着由雄心和焦慮混合驅動的時代快車，不斷拓展業務的邊界，不斷擦槍走火。

2019年3月初，美團發佈了2019年度財報的預報，其中對網約車業務用“對經營虧損的控制已經得到改善”作為評價，很多人認為被盈利壓得喘不過來氣的王興已經將美團打車視作了雞肋。

美團發佈財報後，滴滴跑腿開始鋪設社交平台營銷。程維這樣的安排，看上去不僅僅是為了增加司機收入這麼簡單。在這時候選擇去美團的腹地扎一刀，這樣的操作很符合程維以往競爭中“日拱一卒”的風格。

滴滴對外的官宣一直低調錶示，滴滴跑腿還是臨時業務，後續計劃和佈局會根據具體效果反饋來決定。

後來滴滴官宣，公司在21個城市上線跑腿服務。對外説法是，疫情期間上線跑腿業務，是為了增加代駕司機收入來源。

然而跑腿業務上線的時間點卻頗具深意，細品之下，有點復仇的意思。

有接觸過程維的人士在朋友圈截圖表示，程維覺得美團現在深陷佣金危機，是一個再次與王興掰掰手腕的好機會。而這條朋友圈配的文案就十個字：

“你做初一，別怪我做十五”。

有人認為，這句話是程維對王興的態度。

其實，這兩個武功心法同屬逍遙派一脈的人，雖然生活的軌跡就像兩條平行線，甚至求學就業都處於兩個比較極端的境地，但他們最終在互聯網創業的市場上認識了彼此，並飲了結拜酒，視對方為好朋友。

甚至，當時在阿里做副總的程維，打算做打車APP的時候，他第一個想到能幫自己“掌掌眼”的朋友就是王興。程維還真在項目方案都出來之後，興沖沖地拿着軟件初稿去找王興聊了。雖然被王興一句“垃圾”給懟了回來，但當時大家都認為是朋友之間的玩笑，沒有在意。

而且連着幾年在烏鎮召開的互聯網大會，程維與王興都是馬化騰的座上客。他們倆加上張一鳴的三個創業項目，被稱作“TMD”，是公認的“BAT”之後中國互聯網新一代的領頭羊。

沒有人天生就是敵人，只是走着走着就成了敵人，估計此後二人暗暗較勁，心裏也會默唸去“TMD”吧。

心法與兵法之間的較量

美團和滴滴依舊在路上持續試探、碰撞、壓制、反壓制着。

在一系列小規模的摩擦之後，程維日拱一卒，直抵美團腹地，叫將王興：青桔單車融資10億美元。

自摩拜、ofo倒下後，共享單車市場由美團、青桔、哈囉形成的三角和平局面終於被打破，空氣中再一次瀰漫起硝煙的味道。

程維的朋友説程維有了兩個變化：一是不看戰爭史了，開始讀物理和生物書；二是練習了一年拳擊。

程維説：“拳擊我今天上午剛剛打過，原來一拳打過來我會躲，而現在一拳過來我眼睛都不會眨。軍隊和戰爭教你最極致的輸贏手段。但生物系統、物理系統，它們的複雜性人類無法定義。今天你能夠理解它最底層的規律，你就能夠輕鬆，如果你不理解，它就會崩潰，各種崩潰就會讓你很痛苦。”

此刻，練拳擊的程維那句“爾要戰，那便戰”響徹在王興耳邊。

戰鬥開始，目標就是勝利。

程維出手的背景，是美團正在擴大單車優勢的陽謀。

據北京市交通委相關數據顯示，美團單車2020年3月份在北京地區的平均騎行量增長了187%， 與青桔單車的競爭中越發激烈。

另一件事是，王興把電單車視為下一個發展重點，並投入10億元進行佈局。據媒體報道，美團在今年4月下單了百萬輛以上的共享電單車訂單，還在全國多個區域徵召代理機構及人員，準備大舉探索電單車商業化。

今年3月，美團聯合創始人王慧文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2020年美團單車的重點是加大投車，“不論多少個城市，全部加大投入”。

這些動向，不可能不落入程維眼底。

滴滴創立之初競爭激烈，程維曾在辦公室裏掛了一個條幅，上書“日拱一卒”。後來滴滴日漸成為出行領域的王者，程維又撤下了這個條幅，換成了“虛心”二字。

在美團2020發力共享單車之後，程維不但“拱卒”，而且乾坤一擲，“出車”了。

無限戰爭開啓

美團的業務範圍非常多元，囊括了吃喝玩樂各個方面，但真正支撐美團的核心業務還是外賣。

雖然已經做了很多年，但公司依然資金流非常緊張，需要不斷靠融資繼續前行，美團一直在探尋新的突破口，以期推動公司獲得更好的發展。

王興在對很多領域做評判以後，綜合考量下決定這個突破口就是共享出行。其實，真正支撐王興去做共享出行，實際上是其在評估了整個共享出行大行業競爭壁壘以後，認為這個行業有很大的機會進行穿透。

美團擁有幾百萬商家、幾億用户，在平時消費當中經常會打車去到某個餐館或酒店，這完全可以讓相關的餐飲商家對前來消費的用户進行車費補貼。因為商家可以思考一個簡單的事情，那就是用户的消費金額往往會超過打車費用，所以商家對於用共享出行這樣的引流方式應該是認可的，它也會帶來相關的利潤。

基於此，王興做了一個非常大膽的假設——滴滴在這個行業雖然已經形成壟斷巨頭，但如果用不盈利去幹掉滴滴主要業務的盈利，這對於滴滴來講是非常大的一個危機。

滴滴每年雖然有上千億交易量，但實際盈利模式非常脆弱，甚至，滴滴到現在還是處在虧損補貼市場的階段。

所以王興如果能夠調動商家的補貼形成巨量的資本去打擊滴滴的話，完全有可能穿透這個市場，形成新的共享巨頭。

這就是王興為什麼要做共享出行的背景，也是王興做共享出行的整個戰略構思框架。

滴滴知道王興做共享出行以後， 上架了外賣業務。相比之下，滴滴外賣顯然是一個不太恰當的戰略，王興做出行是因為手上握有商家，握有用户，在出行領域的戰略和既定的資源是吻合在一起的。

在沒有做共享出行之前，本身商家和用户就會發生打車的應用場景。美團的戰略從商業邏輯來講是成立的，滴滴做外賣卻完全沒有繼承任何資源優勢，難道滴滴能夠讓它的順風車司機去送外賣嗎？顯然不可能。

從兩家公司的戰略角度來講，王興對於共享出行戰略的思考是非常深入和通透的，而程維顯然是被動式的反擊，做了一個不合適的動作。

但從另一個角度看，王興花了鉅額的現金來收購摩拜，無疑是一個苦果，這個苦果只能慢慢消化。

因為美團主要的交易場景實際上是汽車的共享出行，而不是自行車的共享出行。

很多人認為，共享單車是接洽共享汽車的最後五百米或者最後一公里，但是根據實際的交易場景我們會發現，當使用汽車到達某一個地點的時候，下來一般就不再需要共享自行車了。在這樣一個應用場景下面，共享單車摩拜對於王興要去切入共享汽車這個領域，不知價值幾何。

根據滴滴CEO柳青在2019年7月發佈的數據報告來看，滴滴每日最高峯值也不超過3000萬單。“滴滴現在最大的壁壘就是規模”，在最近一次接受採訪時，程維這樣的回答饒有深意。

“共享單車車輛投放那麼嚴密，就算全國滲透覆蓋，峯值最多也就是2000萬單”。有業內人士這樣表示。

因此，想從共享單車每日2000萬單中能切出多少，決定了程維定下的日均訂單過億目標實現的底數。而目前尚未出現明確政策限制的共享電單車，已經成為滴滴必須抓住的一塊新蛋糕。

這也許就是滴滴日子再難過也勒緊褲腰帶湊出錢來投資青桔單車，從而與王興的美團單車“正面剛”的原因。

滴滴縱向擴張的勢頭被各種力量摁住了腦袋，進展緩慢，這時上線滴滴跑腿、加碼青桔單車，很可能只是程維向王興發起新戰爭的開始。

有意思的是，4月11日王興發了一條意味深長的飯否：

“我好像還不曾站在隕石坑裏感受過人生。”

“世上至少有兩種遊戲，一種可稱為有限遊戲，另一種稱為無限遊戲；有限遊戲以取勝為目的，而無限遊戲以延續遊戲為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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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商界**》雜誌編輯部出品**

作者：馬 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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