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鮮與生俱來的社會階級：我們不只有“金銀湯匙”的説法，還有最悲慘的“屎湯匙”_風聞

“Yeah 誰説我的湯匙髒，I don’t care 只要我握住麥克風，連金湯匙都能接連打敗。”

——BTS（防彈少年團），《MIC Drop》（2017）歌詞。

台灣許多年長者，可能都聽過知名歌手蔡秋鳳唱的《金包銀》（1997），歌曲內廣為人傳誦的歌詞是：“別人的性命是框金又包銀，阮的性命不值錢，別人呀若開嘴是金言玉語，阮若是加講話，唸咪就出代志。”整首歌聽來悲慼，哀嘆着自己出身不如人。

時過20多年，當年由《金包銀》唱紅的出身卑微、不如他人的感觸，也來到當代流行歌曲中。年輕人較為熟知的，是MC HotDog（熱狗）唱的《貧民百萬歌星》（2012），歌曲內除了同樣唱到出身不平等外，更多了些諷刺社會的意涵，如：“我和你一樣出生也沒有含金湯匙，和你一樣我也買不起該死的房子，和你一樣沒錢哭喪着像辦喪事，有多少人為了錢做了骯髒事。”

除了流行歌曲外，在台灣一般人看到出生在上流家族的小孩，也往往讚歎説：“這小孩真的是含着金湯匙出身，以後衣食無缺”，意指這小孩投胎出生在一個優渥家庭。

然而，更有趣的是，在鄰近台灣的南朝鮮，也同樣用“金湯匙、銀湯匙”等字眼，形容人們與生俱來的社會階級（湯匙還有更多種）。這些與生俱來的階層有哪些？又是如何劃分的？南朝鮮是否也有如同台灣人口中的“靠爸族”，甚者權貴世襲等現況呢？

“湯匙階級論”在南朝鮮

在言及朝鮮半島的金、銀湯匙形象前，我們得先從“湯匙文物”談：朝鮮半島早在青銅器時期（西元前 3000 - 1200 年），就曾出現（骨製品的）“湯匙”文物（注 1）；然而讀者請先別急着轉枱，接下來我們並非要對湯匙做“考古學研究”，而是來看看當今，南朝鮮人常説的“湯匙階級論”（수저계급론）。

南朝鮮的“湯匙階級論”，其實正如同台灣一般，指人的出生家庭環境優劣、富裕與否，且流行歌曲內也同樣經常使用其意象。以南朝鮮娛樂圈團體 BTS （防彈少年團）為例，他們於2016年的《火燃燒起來了》（불타오르네）一曲內，就唱到：“比起含著什麼什麼湯匙出生的人，我可是個人啊！So what, 隨你的意活着吧，反正是你的人生，不要太費力，輸了也無沒關係（注 2）。”隔年，BTS《MIC Drop》（2017）一曲，再度提到“金湯匙”（금수저），一開頭便唱到：“Yeah 誰説我的湯匙髒，I don’t care 只要我握住麥克風，連金湯匙都能接連打敗（注 3）。”

如同前述，“湯匙説”在南朝鮮社會中，與台灣同樣象徵着與生俱來的不同社會階層。但有趣的是，在南朝鮮社會習慣的用語中，還有著比台灣更加豐富的“湯匙種類”：

台南兩地在形容出生於社會金字塔頂端家庭的小孩時，同樣都會用上“金湯匙”這個詞，即台灣人口中的“含着金湯匙出生”。但在南朝鮮，金湯匙底下，還可劃分出“銀湯匙”（은수저）、“銅湯匙”（동수저）、“土湯匙”（홁수저），甚至是最低下卑微的階層，即“再怎麼努力，也無法改變現況”的“屎湯匙”（똥수저）”。

你可能會覺得“怎麼這麼巧？是誰抄誰啊？”但其實若從文化歷史的角度上來看，人們用“湯匙”意象指稱自身出生環境（家庭）的現象，並非偶然。

除了製作湯匙材料不同，自可見良劣貴賤外；更為重要的是，湯匙在日常生活中，不難讓人聯想到人們與生俱來的“家庭背景”——因為自小嬰兒呱呱落地，脱離喝母奶、吃奶嘴，到能進食之際，多是家長以“湯匙”餵食。此時從家長能拿出什麼種類的湯匙、喂小孩吃上什麼，便能輕易看出該家庭的優渥與否，未來能提供的資源多寡等。

特別相較於台灣，餐桌上少用筷子多用湯匙的南朝鮮，“湯匙論”更是極為貼近易懂。這也難怪除了“種類豐富”外，湯匙論在南朝鮮歷久不衰，除被唱入流行歌曲內，迄今仍被眾人廣泛議論。

南朝鮮“各類湯匙”的財產標準

讀者可能會好奇，在有着這麼多種類“湯匙”的南朝鮮社會，到底怎麼區分誰是“銀湯匙”、誰又是“屎湯匙”？南朝鮮社會的湯匙論，是否有“量化”的可能性？有無“指標”或“數字”，區分自己所處的“湯匙階層”呢？

答案是還真的有！

2015 年南朝鮮年輕人們於社羣媒體（SNS）上，就曾大量流傳著引起社會熱議的“湯匙論基準”，且種類比前面所提的還要琳琅滿目：

該文指出，南朝鮮人心目中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年輕人（20-39歲），家裏財產至少要有20億南朝鮮元以上，家庭年收入要在2億南朝鮮元以上——對應到南朝鮮家户收入統計，即為社會中前 1％ 高所得之家庭。

而“銀湯匙”，則是財產要有10億南朝鮮元以上，或年收入達8000萬南朝鮮元——即收入為社會前3％者；至於“銅湯匙”者，家裏財產要有5億南朝鮮元以上，或年收入達5500萬南朝鮮元——即收入為社會前7.5％—10%者。

接著是南朝鮮的廣大“中下階層”：製品比純銅差點的“鍍金湯匙”（놋수저），家產需有1億南朝鮮元。此外，過往時代沒有的“塑膠湯匙”（플라스틱 수저），也被當時的網友訂出標準：為家裏財產總和約5000萬南朝鮮元。

最後，是最為卑賤、甚至不成湯匙形狀的“土湯匙”或“屎湯匙”，泛指家裏財產未達5000萬南朝鮮元或更低，且年收入不到2000萬南朝鮮元的人（注 4）。

數據未必客觀準確，卻反映了南朝鮮“出生決定未來”現狀

“湯匙論基準”在當時的南朝鮮社會引發討論熱議，尤其讓許多當地年輕人深有共鳴。有當地學者認為，“年輕族羣間之所以會產生‘湯匙階層論’，大多是因相對剝奪感高之緣故。”

從現實層面而言，南朝鮮出現的湯匙論，着實反映社會上貧富差距越演越烈的情況：從最基本的“衣食”品質，到“住行”的有房與否、住屋坪數、使用的交通工具等，出生在金湯匙與土湯匙家庭的人，就是截然不同。

在不同經濟階層的南朝鮮家庭中，小孩的升學率，甚至能選擇的學校更有顯著差異。根據南朝鮮媒體報導，依據父母親所得的高低，子女的就學選項與“成功比例”，相差十分巨大：高所得家庭的小孩，有高達72.6％的人進入大學。其中有7.4%的子女進入前10名大學；10.2％的子女進入排名11-20位大學。進入專門技職學校或未升學者，則僅有27.4％。

至於低所得的家庭狀況如何呢？答案是其子女有高達61.2％的比例進入技職學校或未升學。至於進入頂尖10大名校或11-20位大學的比例，僅分別有0.9％和1.9％。

南朝鮮的高教制度和台灣有所差異，排名前段大學的入學競爭不只無比激烈，更經常決定了日後的職涯發展。

換言之，如此明顯的差異，顯示如今在南朝鮮“小孩含着什麼湯匙出生”，的確會對其所擁有的教育資源甚至前途，有着相當影響。

非關“仇富”，而是正視階級世襲的隱憂

綜言之，細看各類“湯匙論”標準，無論其“財產、收入標準”是否符合實情，仍不難看出南朝鮮社會中，確實普遍有着“出生背景決定未來”的想法存在。尤其是南朝鮮的年輕族羣，在近年南朝鮮都會區物價、房價飆漲的趨勢下，更有越來越多人深感自己難以擺脱出身階級帶來的宿命。

此現象也在今天的南朝鮮社會持續發酵中：如我們不論從流行歌曲中、新聞版面上，每當社會傳出有權有錢的“金湯匙”欺負人、或富人官員貪腐犯罪等消息，經常可見南朝鮮人搬出“湯匙論”，加以調侃指責。

我們不可忽視以下事實：當時序推進，加上現在全球不景氣、通貨膨脹等因素，4、5年前南朝鮮社會以“資本”劃分湯匙種類的“數值”，恐怕只是更趨極端；而階級透過教育資源等方式“世襲”的狀況，也極可能在未來更加惡化。

注1：中國則是西元前十到六世紀時的《詩經》內，已經提到骨製品湯匙，日本則是晚到西元前三世紀，才出現骨製品湯匙。

注2：歌詞原文為“그냥 살아도 돼 우린 젊기에, 그 말하는 넌 뭔 수저길래, 수저수저 거려 난 사람인데,So what,니 멋대로 살어 어차피 니 꺼야,애쓰지 좀 말어 져도 괜찮아.”

注3：原文歌詞為：“Yeah 누가 내 수저 더럽대, I don’t care 마이크 잡음 금수저 여럿 패.”

注4：當然，除了塑膠湯匙外，那時的網友還發揮創意，認為“金湯匙”之上，還有家裏財產高達30億南朝鮮元，家庭年收入3億南朝鮮元以上，收入為社會前0.1%的“鑽石湯匙”（다이아몬드），除此之外，還有“傳説”家裏財產高達40億南朝鮮元，家庭年收入4億南朝鮮元以上的“白金湯匙”（플라티늄，platinum）階級呢。

來源：朝鮮之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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