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顧所來徑，蒼蒼橫翠微：32年教齡教師與你聊教育_風聞

lion老師 趣品文化 今天

很喜歡李白的這兩句詩，用以比喻任何普通人的歷史，我覺得都會蠻合適的：普通人的人生之路，不會那麼驚險刺激而偉大，但也自有其獨特而美麗的風景；用以比喻改開40年的教育發展史，竊以為也恰如其分。

筆者曾撰文《一個普通前浪的社會經歷和觀察：我為什麼討厭方方等公知們》對幾十年來的經歷和觀察進行了簡單的回顧和總結，有興趣的朋友可以點鏈接：

https://mp.weixin.qq.com/s/JjBPSs641b3Bnu-FvrRl_A

近幾天，隨着全國LH的召開，關於教育和教師的話題在網上再次逐漸升温。作為一名老教育工作者，我也來湊湊熱鬧，談一下自己對教育問題的看法，從一個普通教師的角度。一孔之見，不揣淺陋，歡迎批評。

我大體從以下角度談：改開以來中國教育的宏觀評價，存在的問題，歸因分析，努力的方向，如何解決問題——這種敍述方式，因追求宏觀而難免空泛之弊，如果閲讀，請多些耐心；沒興趣的就忽略吧。

01.對教育的宏觀評價

過去和現在，都能在網上看到很多批判和譏諷中國教育失敗的文字和言論，我對此很不以為然。我認為改開40年來，中國的教育，包括基礎教育和高等教育，整體上是成功的，成就是巨大的。

因為不是寫學術文章，手頭也缺乏數據材料，這裏就只做一個簡單的，宏觀的邏輯推理，對我以上的觀點予以論證——之所以有以上結論，我的基本思考邏輯是：

經濟的發展靠人才，人才的培養靠教育。從我們國家40年來經濟發展的成就反推，我們的人才培養，即我們的教育，整體上是成功的，是有較大成就的，為經濟發展培養了大量的合格與優秀的人才。否則，沒有人才的支撐，經濟的發展不可能取得目前的成就。

看過很多否定中國教育的文章，火力無非集中在兩點：一是對應試教育的抨擊，認為現行教育是應試教育，只能培養考試機器，不能培養真正有創造力的人才，並且導致德育的失敗，出來的學生品德低下，精緻利己主義云云；二是對高考的集中抨擊。

本文不以駁斥這些論調為要，所以只在這裏簡單説幾句：上邊兩種批評所説的現象，當然不能説一點不存在，但被嚴重誇大了，而教育的成就則被嚴重低估，甚至被全部抹殺。以科技教育為例，疫情是個檢驗：疫情之下，中國公民的科學素養表現，整體上高於西方許多國家，起碼沒鬧出5G傳染病毒燒基站的幺蛾子。而中國經濟成就中最亮眼的通訊和基建，背後都是無數普通理工人才的支撐。如果中國的教育如某些噴子説的那麼不堪，印度、東南亞和非洲，怎麼創造不出這兩方面的經濟奇蹟？除了其它原因，這些行業所需的大量的科技人才，他們沒有大量培養出來，肯定是原因之一吧。

至於德育問題，我認為道德問題不純粹是個道德問題，也不主要是教育問題，在德育的背後，是社會發展的問題，和犯罪的性價比問題。還是那句老話：倉廩是而知禮節。當生產力極為低下的時候，人們的生活難以為繼，一切道德説叫都是蒼白無力的。當犯罪和不道德行為的性價比高的時候，就會有許多犯罪和不道德的醜陋現象。近二十年來，各位遇到過幾次被偷盜或搶劫的個案？社會文明程度大幅度提升是不爭的事實，其背後的原因主要就是生產力的發展，導致違法亂紀的成本和所得的性價比大幅下降了。而貪官那麼多，也可以從這個角度進行歸因解讀：貪污受賄太容易，所得收益巨大，而風險相對較小。

與此同時，我們對比一下美國。美國從小布什年代就提出了STEM[科學（Science），技術（Technology），工程（Engineering），數學（Mathematics）的合稱]教育的概念；後來又增加了ART（藝術），稱為STEAM教育。奧巴馬時代，我記得他有次給全美中學生講話，強調希望美國也培養出如中國一樣多的工程技術人才。然而，眾所周知，美國現在這方面人才的短缺，比中國有過之而無不及。

大量工程技術人才的湧現，在改變從業者自己生活和家庭命運的同時，也為國家的建設和發展做出了貢獻：主觀為自己，客觀為他人和國家。反之，如果我們的科技教育是失敗的，中小學科學教育如西方的快樂教育那樣培養大量的廢柴，高校不擴招或理工專業生源有限或極差，那麼科技行業大發展所需要的大量人才就無法滿足，從而使教育成為制約科技和經濟發展的瓶頸。要知道，相關行業的大量的基層技術人才，是可能通過留學培養的。

沒有大量的碼農碼工，我們的網絡和通訊技術就無法大發展，就不會有那麼多自主研發的APP，你就是山寨，也得有基本的編碼能力；沒有建築設計和工民建、土木工程技術人才，全是初中畢業的工程隊，怎麼去建造高鐵和跨海大橋？甚至連一個高層建築也建不起來。建築工地上固然需要搬磚的農民工，但也必須有背後的設計師，和現場的質檢員和監工的工程師，而後者必然是接受過相關專業高等教育的。

至於對高考的抨擊，只需要一句話回應：請找出更好的替代方案來！高考有很多問題，需要改革，但是迄今為止，人類，包含西方，最為公平和有效的選拔人才的模式，就是現在的中國高考。它所承擔的中國底層人向上流通的通道功能，不容抹殺。

02.教育存在的問題

上一部分，主要從科技教育方面論述論我國現階段教育的成績。與之對應，社科教育和人文教育，則是我們教育的短板，甚至是非常失敗的。

就社科教育而言，高校相關專業的教師和學生的科學素養整體上太差，無法用自然科學的理論、思維和方法針對中國社會方方面面的問題進行科學的研究和普及。以筆者的視野，從媒體和網絡閲讀到的有質量的文字實在很少。前一段，讀過武漢大學和華中科技大學農村研究所（類似的名字，具體的記不準了）的幾個導師和研究生的文章，有實地調查的數據等，相對而言就感覺專業的多，內容和觀點就靠譜的多。可惜這樣的文章並不多。

人文教育方面，小學壓根沒有什麼專業的合格的師資；中學也差強人意。大學的人文科學研究，包括文史哲和藝術等，陣地喪失得厲害：從疫情之後紛紛出來為方方站隊的大學教授們的文章，可見一斑。這些文科教授，太多不學無術之輩，對西方的文藝理論和哲學社會學理及其文化論一知半解——像易中天這樣的“翹楚”，英語水平尚不足以閲讀專業外文原著，他的《費城風雲》竟然是基於尹宣先生翻譯的《辯論》一書洗稿而來！卻欺世盜名，被吹為、奉為中國知名的關於憲政問題的專家了！而對於中國古典文獻和經典，他們也缺乏系統的閲讀和研究，於是對中國傳統文化的菁華説不出個一二三來，談何繼承和弘揚？所以只能淪落為100年前胡適之那樣全盤西化派的跟班兒，走老路，刻舟求劍，如何解釋我們這個偉大的時代和幾百年未遇之大變局？

筆者曾先後在河南、浙江、四川和廣東四地遊學教書，整體而言，沿海的文科師資要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裏去。以40歲左右的教師羣體而論，由於包括窮於應付應試教育等多方面的原因（主觀的和客觀的），大部分老師不僅選擇讀研深造的人數極為有限，其日常的閲讀視野也極為有限，所以很多人教書幾十年，其專業底藴比剛大學畢業時候，並無多大提升。用一桶水，甚至一湖水，去教學生一碗水，對於很多文科教師來説是不存在的。

發達地區個別優質學校，情況就會例外一些。比如筆者所知的沿海某學校，高中國際部的新進教師，已經基本是研究生以上學歷了，武大、中大這樣國內知名高校畢業的，大有人再；北大、中科大畢業的，也偶爾有幾個。去年，深圳報出新聞：某高中招聘的20個教師，大約18個是清華北大畢業的，研究生學歷的也頗有幾個。這樣的師資，應該説對基礎教育的推進和質量的提升，一定會有作用的。

**教育的第二個問題是教育公平問題。**這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社會財富的兩極分化，導致相應的不同階層的家庭在對孩子的教育方面的投入的兩極分化：以筆者所深悉的某學校而言，和所認識瞭解的一二線城市的家長而言，富貴階層的家庭，孩子一年的教育支出超過三十萬的大有人在，而內地貧困山區的孩子，一年的教育支出有多少？以上百倍的投入差，孩子們所受到的教育的質量的差距之大有多大？答案不言自明。另一方面是學校條件的分化。相對而言，經濟發達地區不同的中小學，從硬件到師資的差距在縮小；教育教學質量的差距，主要是生源的差距造成的，筆者所在的珠江三角洲地區基本如此。當然，硬件師資的差距也是有的，但遠遠沒那麼大。而發達地區和欠發達地區，欠發達地區的市區、縣城和鄉村初中小學，差距反而在拉大，尤其是師資和教育教學質量方面。

**第三個問題，是欠發達地區教師的待遇問題，和從而導致的人才隊伍的問題。**大約二十五年前，筆者在內地某縣城教書的時候，工資大約是600左右，而沿海一箇中學畢業的打工仔，工資在1千左右。現在，同樣的縣城，普通中小學教師的工資大約在4千左右；而沿海發達地區熟練農民工的月薪也在4千左右甚至更高；沿海中小學教師的工資1萬左右是常見的；深圳等城市甚至高達年薪20萬左右。如此大的差距，讓內地的教師隊伍如何吸納和穩定優秀人才？

**教育的第四個問題，才是社會各界自上而下所關注的教育理念、教育內容和方式過於陳舊和需要改革的問題。**比如被社會所廣泛詬病的中國教育過於注重書本知識，所學知識和生活脱節，不注重動手能力；不重視體育和活動課等一些列問題。至於這些問題該如何解決，下一回再詳細論述。

同其他任何行業一樣，教育的發展歸根結底也取決於人才。任正非在接收央視採訪的時候大談教育問題，他指出中國未來的發展，一定要依靠人才，那麼就必須重視教育。讓更大基數的孩子能接收高等教育，甚至是更加優質的高等教育，走入科技創新的團體隊伍中來，我們的發展才能有後勁。中國經濟的第一次騰飛，教育功不可沒；中國經濟的第二次騰飛，也必須依賴教育脱胎換骨的大發展。在這方面，我們還有很多的路要走，很繁重的任務要承擔起來，在這個過程中，國家和政府在政策制定、財政投入等宏觀設計和執行方面責無旁貸。

今天就羅嗦到這裏，下一篇看情況寫另外三個問題：歸因分析，努力的方向，和如何解決問題。（2020-05-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