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快手成了“生產力”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243785-2020-05-25 16:19
沒想到,快手成了“生產力”
文 | 史中
我跟馬雲先生賭一把:2020年,如果電商在中國零售市場佔50%,我給他一個億;如果沒到,他給我一個億。
這是王健林的“世紀賭局”。
2019年,賭局結束倒計時還有一年,天朝線上零售佔比只衝到了20%,所有人都認定馬爸爸輸定了,已經在腦海裏把這個賭局標記為“已完成”狀態。
2020年骨骼清奇,帶着一股“妖風”拍面而來。我死宅在家裏送走情人節迎來兒童節,終日以網購為生,就沒出門買過東西。一天早上我垂死病中驚坐起:那個賭局。。。。好像。。。。有可能逆風翻盤。。。。
這世界比玄幻小説還玄幻一百倍,太刺激了。
正好前兩天,我看到一個新聞:
有一位叫姜雪英的漂亮姐姐,是個大老闆,她有13家童裝連鎖門店。本來她的人生已經板上釘釘——在土豪的路上越走越遠。不料,從2020年春節門店放假之後,就放假至今。
租着13個門店,囤了13家店的貨,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你感受一下她的心情。。。
眼看人生巔峯就要變成破產清算,姜雪英姐姐小宇宙原地爆發了,她衝上了快手,打開直播間,開始直播帶貨。本來想着是能挽回點損失就挽回點損失。沒想到,從大年初四開始播,每天至少賣掉1w多的貨,第一個月就賣掉了43w的童裝。。。。
這位女司機,從土豪高速路,突然開到破產小土道,又一個急轉彎回到秋名山還越飆越快。
一年前別人要是給我講這個故事,我肯定白他一眼:“老鐵,幾個菜啊,喝成這樣?”今年,啥劇情我都信。
這個新聞裏,有一個細節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就是姜雪英姐姐選擇了上“快手”直播帶貨。為啥是快手?説實話,中哥不是快手的活躍用户。在我心裏,快手的形象就是個短視頻 App。
一查數據,我驚了。現在快手居然已經成為了中國最大的直播平台,無論是在線人數,還是直播收入,都是第一,沒有之一。而且,單獨在“直播賣貨”這個領域,快手也已經和淘寶分庭抗禮。
我決定御駕親征,刷了幾天快手。
我截了幾張圖,你感受一下畫風。
我發現一個有趣的事兒:在快手上有成千上萬“奇形怪狀”的平民主播,他們粉絲不那麼多,卻個頂個是鐵粉兒,如果帶貨的話也頗能賣出去不少,我腦海裏出現一個詞:“萬蟻蝕象”。
於是,作為一個科普作者,我立刻 決定轉行直播帶貨 注意到一個劍走偏鋒的問題:
有人在山溝農家院裏吃得嗨,有人在郊區倉庫裏賣輪胎,還有人在十八線城市喊麥,有人用移動網絡有人用 Wi-Fi,信號估計時好時壞;主播的手機有品牌有山寨,視頻解析能力也有好有賴,但是我無論刷到誰,直播信號好像都很“堅強”,無一失敗。。。
老司機的嗅覺告訴我,這背後肯定有個牛X的技術團隊做了一整套黑科技。於是我戴上口罩,衝進晚霞中的西二旗快手總部,跟快手“音視頻技術團隊”的老鐵們切磋了一夜。
(一)看直播就是“收快遞”
於冰,是快手音視頻技術團隊的負責人。等會要講的騷操作,大部分都是他和同事們研發的。
為人低調的他,其實是中國“音視頻技術”領域的早期專家,2006年中國第一批視頻網站成立時,某一家的核心後台系統和直播系統,就是他和一羣同學們一針一線搭起來的。
2016年,於冰加入了快手,開始為快手網羅天下豪傑,建起一支音視頻技術的“海豹突擊隊”。
説了這麼多,終於到了淺友們喜聞樂見的科普環節:直播到底是個啥技術???
通俗地講,直播其實像極了“網上購物”——主播就是賣家,看直播的老鐵就是買家。直播信號從賣家到買家攏共分三步:
第一步,發貨:主播的畫面通過攝像頭進入他的手機,手機會迅速對它壓縮轉碼,推流到快手服務器——這就像快遞員給商品打包然後取走。
第二步,運輸:視頻數據會順着互聯網在神州大地上奔流,最終送到離你家最近的分發節點——這就像快遞經過一路運輸,到達你家附近的貨倉。
第三步,收貨:視頻從最近的分發節點通過 Wi-Fi 或 4G 拉流到你的手機上,你的手機對它解碼,然後播放——這就像快遞員把快遞送到你家,你迫不及待開箱驗貨。
發快遞,運快遞,收快遞,That’s it。聽上去很簡單吧?
但是你想想,幾千萬人在廣袤的土地上同時發快遞收快遞,編制出一張極其細密的信息洪流之網,同時,還要保證每一個快遞都在最短時間送到,不能損壞,更不能丟件,這個事情的難度就衝上天際了。(説句八卦,一個音視頻傳輸技術的老司機年薪都是七位數起步的,足見這個技術的含金量了。)
實際情況比這個還要複雜幾萬倍,中哥我畫得眼睛都快瞎了,你自己腦補一下吧。。。。
2016年快手上的老鐵們,正像“鈾235”一樣迅速裂變。如果技術上控制得好,人人都能愉快地玩耍,這就是可控核反應堆;如果控制得不好,短視頻直播都卡成狗,很可能就是一場核爆炸慘劇。。。
快手音視頻團隊,正站在這個歷史的風口之上。再老的司機,手心也難免出汗。
(二)二營長,拿我的“作戰地圖”來
講真,2016年時快手直播的體驗只能用“差強人意”來形容,多是用的第三方技術方案。
這時候,團隊裏一位直播技術的老司機站了出來,他叫羅喆。
當時快手有個產品體驗羣,同事們發現了什麼問題,都可以在裏面提出來。結果,天天在裏面吐槽最兇的哥們不是別人,正是 CEO 宿華。
“那時候宿華經常看一個主播直播,可是很奇怪,這個主播的視頻很不給面子,動不動就卡住。。。”羅喆回憶。
團隊同事們趕快調出這個主播視頻傳輸全鏈路的數據,他們發現:主播家的網不卡,説明第一步“發貨”沒問題;宿華家的網也不卡,説明第三步“收貨”也沒問題。問題主要出在“第二步”——運輸——上。
這裏注意,中哥又要科普了:
運輸商品的機構叫“快遞公司”,運輸直播信號的機構叫“內容分發網絡”(英語簡稱叫:CDN)。
CDN 的原理和快遞差不多,先分發到省級大倉,再分發到離你最近的小倉。
你網購的時候肯定深有體會:不同的快遞公司,送貨的快慢,還有中間壞件、丟件的可能性都不同。
同樣的道理:各大 CDN 廠商,運送視頻信號的“穩定程度”和“時間延遲”也是不同的。
説回當時具體的情況。給宿華喜歡的這位主播承擔視頻運送的 CDN 廠商,那幾天表現就很屎。。。
你也許會説,這還不簡單,誰家“快遞”送得好,就把所有的快遞都交給它不就得了?
你太年輕了。實際上這些 CDN 廠商的表現非常不穩定,今天 A 廠在黑龍江分發地很慢,明天也許就好了;明天B廠在浙江網絡抖動大,後天也許又好了。一共就這麼幾家 CDN 大廠,你橫不能全給拉黑了吧?
這咋辦?
到底是老司機,於冰帶着羅喆合計出了一個騷操作:建立一套“流媒體大數據系統”。
別看聽上去很複雜,這其實就是一個“收貨評價系統”:
你購物收貨之後,有時會對快遞做個評價,例如“快遞給力”或者“快遞很慢”,讓後來人可以參考用誰家的快遞。
同樣道理,“流媒體大數據系統”就是把每個快手 App 都當做一個收貨人,它們會對每一段直播數據傳輸的質量做出“評價”,再把這些數據實時返回給快手總部的系統。
每個快手 App 都會反饋直播質量的數據,哪裏不好一目瞭然。
能體現用户看直播體驗好不好的數據有很多,我們不説那麼複雜,只説最主要的兩個“黃金指標”:
1、“首屏時間”:也就是用户打開一個直播,到第一幀畫面跳出來所需要的時間。
2、“卡頓”:也就是看直播的過程中卡了幾次,每次卡了多久。
記住這兩個黃金指標,接下來會反覆提到。
半年時間,團隊加班加點,終於搞定了“流媒體大數據系統”。
2017年這個系統上線後,全國各個區域的“首屏時間”和“卡頓”大數據都被實時彙總在一起,就像作戰地圖一樣。哪家 CDN 在哪個區域掉了鏈子,系統幾秒種後就能知道,馬上自動切換成其他 CDN 來頂住。
俯瞰這張作戰地圖,真相一目瞭然:自從“自動調度 CDN”功能上線以後,全國快手老鐵們可謂“普天同慶”,絕大多數用户觀看時長和流暢度都有肉眼可見的提升。
但是,於冰卻並沒有特別開心。因為這幅作戰地圖裏,清晰地分佈着很多頑固的“敵軍小要塞”——這意味着“一小撮”老鐵並沒有在“普天同慶”的範圍裏,他們的觀看體驗並沒有隨着新技術上線而提高。
《霸王別姬》里程蝶衣有句名言:説好的是一輩子,少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算是一輩子!
羅喆和團隊們相信另一句話:説好的是解放全中國,少一個地區,少一家人,少一個老鐵,都不算是全中國!
你可能會説,這個療效已經很好了呀,為什麼非要解放全中國?
這裏不妨講個小故事,窺探一下快手的理想。
宿華的老家在湖南的一個偏遠小山村,他從小不是沒有電視的問題,而是連電都沒有。每天太陽下山,就被迫睡覺。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裏,他奮發考上了清華。幾經沉浮他遇到了產品大牛程一笑,二人合作把快手從一個GIF剪輯工具變成短視頻平台。
從一開始,宿華就憋着一股勁,想讓自己老家這種曾經連電都沒有的地方,這些淳樸的人們的生活能夠被全世界每一個人看到。
宿華 圖片來自《人物》報道《快手摺疊:殘酷中國背後的Big Bug》
當年沒有電的村子如今通了網,但是網絡質量終歸不那麼好,直播信號也就不穩定。你可能明白了,那些“作戰地圖”裏難啃的據點,很多都是像宿華老家一樣的地方,他們恰恰最需要用直播來向外界傳遞信息。
這個大大的夢想被壓在了快手稚嫩的肩膀上,於冰和技術團隊也深受感染。他們手握鋼槍,決定一試。
快手音視頻技術團隊的同學們。
(三)PK引發的”血案“
2018年,快手直播低調地上線了一個新功能:PK直播。
這個PK直播大概就像這樣:
PK 對於技術的要求其實很高。你可能會問:不就是把兩個人的直播信號捏在一起,然後推給觀眾嗎?
話是這樣説,但是就是這個“捏在一起”的動作本身,就是個高難度的。我們還用快遞來打比方,假設有一個從烏魯木齊寄到你家的包裹,還有一個成都寄到你家的包裹。“PK”就相當於他們兩個要在運輸的路途中被放進同一輛卡車,然後同時交到你的手上。
用技術名詞來説,這個就叫“實時音視頻通信”。
實時音視頻通信
你想想看,如果主播A的傳輸鏈路好,主播B的傳輸鏈路差。那麼他們兩股信號在網線裏奔走的時候,A信號就要等着B信號,以防止出現“A説完話B半天才回答”的尷尬場面。
兩個主播之間的通信延時要低到什麼程度呢?經過測算,要400毫秒以內。也就是不論快遞路線多麼困難,多麼遙遠,到貨時間不能相差超過半秒鐘。。。
這還不算完。
剛才説到,“流媒體大數據系統”會根據網絡狀況,給不同的人分配不同的快遞公司(CDN 網絡)來送。明明不是一家快遞公司,卻還要兩件商品同時到貨,奇怪的難度又增加了。。。
其實,就在 PK 上線之前,這個問題已經有了解法。因為於冰請來了另一位直播技術的高人,郭亮。他負責組建更強大的團隊,把直播技術升級到了 2.0。
直播技術2.0裏的一個重頭戲——“源站”——恰恰可以解決 PK 的問題。
啥是源站?就是快手挽起袖子自己上:
自己租下來機房,做內容分發的核心節點。所有的主播視頻流都先進入快手的源站,然後源站把主播時間對齊之後,再分發給最近的 CDN 網絡。
簡單來説,這就相當於自建了一套物流體系。它的好處歸根結底就是一個字:特別地可控!
“自建物流 “可是個大工程,至少要解決3個大難題。
1、分發中心的選點。
首先,需要在全國布點,才能保證覆蓋所有主播;其次,“網絡交通”要非常好,要能承擔大批貨物的存儲和中轉;最後,要考慮到出故障的情況,哪怕交通擁堵,也要保證運輸及時。
2. 第一公里的交通運輸。
主播分處全國各地,不同地方交通狀況也差異比較大,為了保證在最差的交通狀況下也能把貨運送到分發中心,快手需要自建自己的“運輸車”。(這個我們下一章專門説。)
3. 連麥的貨物要在準確時間在分發點做合併。
貨物通過快手自己運輸隊,按照指定的時間在最近的分發點上做貨物合併,然後再派發給觀眾。
於是,接下來一年時間內,曾供職百度的資深架構師林傑和同事在全國各地“施工”,建起了好多源站,而且這些源站分散使用了阿里雲、騰訊雲、Ucloud 等等主流雲計算廠商的雲計算,成為了一套靠的“分佈式源站架構”。
這麼一波操作下來,不僅PK的體驗非常穩定,就連單人直播的視頻也可以進入源站,清晰度從360P做到了720P,卡頓和首屏時間這兩個黃金指標卻下降了不少。
有人説,既然源站這麼好,怎麼早不建呢?
其實,源站好是好,但還有三個缺點:1、貴;2、特別貴;3、貴死了。。。
本來,出於給公司節省成本考慮,快手音視頻團隊還制定了一個計劃,就是把相對關注量大一點的主播推上源站,這樣大多數觀眾老鐵會感覺更好,快手花的錢也不至於特別多。但是,宿華聽到了這個計劃,思考了好久,還是拍了板兒:所有主播,無論大小,都要上源站。
宿華的出發點還是快手的哲學:
1、快手要讓每一種生活都被看見。很多老少邊窮的普通人之所以願意在快手上直播,是因為他們能感覺到:無論自己多麼渺小,快手都會讓用户有機會發現他們,從而喜歡上他們。
2、如果粉絲量大就得到官方更多的資源支持,那麼就會加劇快手生態上的“貧富分化”——大主播肯定會被更多人看到,而那些最底層的5%主播,就算再有魅力也永無出頭之日。
3、錢花出去了可以再賺,但是人們對快手美麗的信任一旦被破壞了,是多少錢都買不回來的。
於是,從2018年開始,絕大多數的主播影像,無論一個粉絲還是百萬流量,都會通過源站用同樣頂級的技術傳遞到他老鐵的手機裏。
在《時間的朋友》2017跨年演講上,羅振宇分享了一個故事,宿華曾經在快手上關注一位拉二胡的老人,他可能獨居,每天唯一的事情就是對着鏡頭給大夥兒拉二胡。最終也沒有人知道他叫什麼,但是快手上,有6萬多名粉絲一直這樣陪着他。
你還記得不,我們之前説過 直播技術分三步:“發貨、運輸、收貨”。目前為止,我們説的技術還都集中在第二步“運輸”階段。
事實上,就在源站如火如荼地建設時,快手音視頻團隊已經把目光移到了另外兩端——他們決定從“發貨”下手。
就是如下這個階段:
(四)“兇猛”的協議
有句話叫“兵慫慫一個,將慫慫一窩”。在直播技術中,這句話可以改改——觀眾網卡卡一個,主播網卡卡一窩。
道理很簡單,如果主播的直播信號在發出時就卡了,那麼所有觀眾看到的必然都是卡頓的畫面。
這其實就是文章最開頭我思考的那個問題:快手的主播們,很多都是在田間地頭、樹林河溝、郊區小樓上就開播了。他們的姿勢可謂九天攬月,五洋捉鱉。對於這些上行網絡本身就不好的主播,快手要怎麼保證他們直播順暢呢?
其實自建了源站之後,團隊裏另一位老司機周超注意到:總有那麼極少數的主播推流信號卡頓,造成了相應的觀眾看到卡頓畫面。當時快手的用户已經上億了,就算有5%,也有500萬人,這可不是小事兒。
既然網絡質量無法改變,這羣大牛們可以操作的空間就只剩下“傳輸協議”了。
如果把網絡比作高速路的話,每一段數據就是一輛車,傳輸協議就是開車的司機。
目前,世界上最通用的底層傳輸協議叫做 TCP 協議。基本上你日常看的所有網頁、視頻、微博、聊天,這些內容都是基於 TCP 協議傳輸的。
快手也不例外,在2018年之前,所有主播視頻推流的協議都是 TCP。
但是問題來了!
TCP 協議其實是一種比較“懦弱”的司機——它一旦遇到擁堵就會選擇剎車,等路上車少一些了,再前進。
一般網絡情況下,TCP 協議這種駕駛風格完全沒問題,文明禮讓方便你我他。但是,一旦網絡本身很弱很不穩定,也就是高速路本身就坑坑窪窪的時候,你再剎車等待,那等到死路也不會變好,車就不用開了。
既然如此,那只有一個辦法:把 TCP 這個“懦弱的司機”換成“秋名山車神”。
於是,周超所負責的團隊開始研發一個新的協議:KTP。其實,KTP 的核心奧義並不在於這個協議本身,而是在於不同情況下,它會變臉:
如果路況很好,它也是和 TCP 一樣規規矩矩開車;一旦遇到路上有坑,馬上換上老司機的臉色,一路火花帶閃電,強行衝過這些坑。
具體怎麼衝過坑呢?
信號弱的姿勢有很多種(網絡延遲、丟包、帶寬不足、抖動),有的是因為路由器質量差,有的是因為寬帶服務商出口擁堵,還有的地方是距離4G基站比較遠,總之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於是,針對不同的網絡類型和特徵,需要設計一套綜合策略。周超給我簡單舉例:
如果網絡丟包嚴重,就要有足夠的抗丟包能力;如果網絡抖動嚴重,就要有足夠的抗抖動能力,例如“錯峯”傳輸——趁質量好的時候塞多一點包過去;如果網絡帶寬抖動或是帶寬不足,就要想辦法準確預估帶寬並隨之自適應調整傳輸速度,不能過於暴力以免撐死,也不能太慫最後餓死,等等等等。
所有的策略加在一起,在KTP裏被統稱為**“網絡控制策略”**。
為了保證策略的足夠完善,周超他們搞來了幾台叫做“網損儀”的東西,專門用各種姿勢模擬弱網。基於它的模擬,同學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每研究出一種策略,就加入擁塞算法全家桶,就這樣一點點升級迭代。
其實,KTP 的宏偉構想早就在周超腦海裏思考多年了,一直沒能找到戰場來施展。快手遇到這個問題對周超來説並不是負擔,反而像是送了好幾年豆腐的藤原拓海總算找到了飆車賽道。
為了進一步提升 KTP 的火力,在KTP的“網絡控制策略”基礎之上,周超還搞出了KTP的第二大核心模塊——“智能流控策略”,其基本想法就是讓業務需求與網絡特性完美融合。例如,在直播推流時,當主播網絡好時,智能流控策略配合網絡控制策略,就以更低的延遲推更清晰的視頻流;當主播網絡差時,就無縫切換到低清晰模式,以保證流暢為第一準則。
聽到周超講 KTP 時津津有味,中哥心裏其實有問號——這 KTP 最多是個幕後英雄吧,普通人能感受到嗎?沒想到就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還真發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2020年4月,格力集團的董事長董明珠決定開啓她的“帶貨生涯”。
4月24日,她去了抖音直播。雖然我知道抖音的攻城獅們一定也加班加點做了技術保障,但這次直播還是得用“事故”來形容。。。
大眾這麼關注的一場直播首秀,卻因為網絡卡頓而翻車,損失得有多大啊。我突然意識到,直播流暢度這事兒,事關生死。
快手抓住機會,趕緊邀請董明珠再來快手播一次。沒想到5月10日這一次在快手的直播異常順利,3個小時成交3.1億。
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
普通人可能難以想象,就在這短短3個小時的直播裏,快手使用了包括 KTP 協議、5G網絡專線,無線圖傳質量保障,移動網絡QoS保障等等一堆黑科技。每一個技術背後,都是老司機們不下十年“藝術人生”的積累。
格力一直以來的 Slogan 就是:格力掌握核心科技。這次直播以後,快手的同學告訴我:快手也掌握核心科技——直播不卡的核心科技。
回到我們的故事。
你可能已經發現了快手音視頻技術團隊的基本節奏——每次上線一大技術改進,都能解決大部分的問題,留下小部分難啃的骨頭;下一次技術改進,再解決剩下問題中的大部分,留下小部分;下一次技術改進,再解決大部分。。。
“再少見的問題都是大問題,每一個老鐵都是老鐵。”用於冰的話説,這麼多年他們都在用做“基礎設施”的要求來做快手的技術。
路就是一種基礎設施。我們國家修路的時候,不可能因為這個地方有高山,或者有大河,就不修了吧。你必須想辦法遇山開路,遇水搭橋。有了這個信念,才有了秦嶺隧道,才有了青藏鐵路,才有了珠港澳大橋。
於冰説。
(五)沉默的老鐵
實際上,幾大技術都上線之後,“直播卡頓”已經成為了稀有物種。
只剩下5%的5%的5%的5%。。。的用户看直播時仍然會遇到卡頓。這些用户數量並不多,遇到的問題又各不相同,沒辦法集中吐槽,所以一般很難聽到他們的聲音。我把他們稱為“沉默的老鐵”。
團隊這些老司機面對“沉默的老鐵”們的特殊問題,就像醫生面臨疑難雜症,往往需要慎之又慎。之所以謹慎對待,不是因為開藥方難,而是因為藥方是通用的——一旦開出來就會作用到每一個快手 App 上。吃了同一副藥,有的人體驗確實變好了,有的人體驗卻有副作用。。。
我問你:如果有人變好,有人變差,按下葫蘆浮起瓢,那你説這個改動是上還是不上呢?
答:上不上,快手的老司機説了不算,你我這樣的用户説了也不算。療效説了算。
其實,早在快手推出之初,技術團隊就開發了一套“A/B 測試系統”。
任何一個技術升級,理論上都要把用户分成兩組,A組用户做升級,B組用户維持現狀,幾天以後,用後台的數據説話,究竟A組用户有沒有比B組用户有“肉眼可見”的提升。
“A/B 測試”有點像真假美猴王,讓他倆打一架,比比誰厲害。
實際上在最初的“自動切換 CDN”、“自建源站”、“自研協議”等等大升級時,團隊也做了“A/B 測試”,只不過這些測試結果都是一邊倒的巨大提升。但是到了2019年,很多改進都是為了那些“沉默的老鐵”所做的“特殊療法”,堪稱高手在紫禁之巔的細緻拿捏,所以在“A/B 測試”裏,時常會出現“上了策略之後效果不升反降”的情況。
每當這時,就意味着技術團隊過去一兩個星期的努力付之東流,唯一留下的就是“此路不通”的教訓。
你還記得我們最開始的比喻嗎?直播技術分為三段:發貨、運輸、收貨。
之前我們把”發貨“和”運輸“的黑科技都説了,現在只剩下“收貨”。可能你也猜到了,在這三個階段裏,“收貨”是最後一公里,是情況最紛繁,也是技術上最複雜的。
這裏的技術非常非常多,我們只舉一個“DNS 優化”。
雖然使用了KTP協議,建立了源站,但是視頻數據的“最後一公里”還是由 CDN 廠商負責運送到你的手上。所以,想要把“首屏速度”提到極致,這最後一步必須由 CDN 廠商來做優化。
CDN 分發內容的時候,最費時間的一步叫做“DNS 解析”。還用送快遞來類比,這一步就相當於“查詢哪個快遞點是離你家最近的”過程。
這其實很重要。假設你住在北京王府井,結果快遞被誤送到了大興機場附件的派送點,那麼快遞員就得開着電動車跨越大半個北京給你送來,這自然會慢。
傳統的“DNS 解析”方法多多少少會不準確。所以快手的做法是,在啓動 App 時,就預先解析 DNS,然後對各個站點做個測速。然後選出最近的幾個站點洗淨備用,在你點選某個主播之後,就從中隨機分配一個站點給你。
你可能會問,為什麼在最快的幾個裏面隨機選擇?只選最快的那一個不就好了?
一開始團隊確實是這樣做的,但是“A/B 測試”下來,效果不升反降。。。原因是,對你來説最優的派送點,對於你的鄰居來説也是最優的派送點。如果大家都選擇這個點,這裏就會“爆倉”,本來最快的點就變成最慢的,大家都拿不到快遞。。。
經過好多輪實踐測試,他們最終才確定了“在最優站點中隨機分配”的策略。

1、先測出最近的幾個站點;2、在最近的幾個站點中隨機選擇一個給你“發貨”。
你還記得主播推流的時候有一個“智能流控策略”嗎?就是根據主播網絡的好壞選擇上傳的圖像清晰度。
在你收貨的時候,同樣有一個類似的技術。這就叫“直播自適應多碼率”,簡稱LAS(Live Adaptive Streaming)。
這個技術可以在不增加額外直播延遲的情況下,根據用户的實時網絡情況,自動選擇最佳的視頻質量。
這一整套黑科技配合起來,就會讓卡頓的概率降到極低極低。
快手計劃把LAS制定為業界標準,已經發布了LAS1.0草案,而且很快就會開放 LAS1.0 源碼。
一貫冷靜低調的周超博士,在説到這些黑科技的時候,掩飾不住自豪。
(六)當直播成為“生產力”
五年來,快手的音視頻技術團隊只做了一件事:把直播技術當做“基礎設施”一磚一瓦地認真修砌。據我觀察,技術人的目的很單純,只是為了讓人們能在視頻裏清晰而流暢地看到彼此的生活,從而瞭解彼此,善待彼此。
沒想到的是,這個龐大的“社交基礎設施”,卻在2020年搖身一變成為了“生產力基礎設施”。
還記得最開始我講的在快手直播賣童裝的姜雪英姐姐嗎?她並不是特例。疫情就像小行星一樣突然撞進我們的世界,把大家封印在了玻璃窗內。很多人的工作都沒辦法用以往的方式進行下去,他們主動或者被動選擇了“直播復工”。
快手的同學給我講了一些故事。
冰冰是瀋陽大眾4S店的一位銷售經理,年後4S店雖然開門了,但是客流量卻很慘淡。冰冰怒了:我這麼美,我可以直播呀!從2月份開始,她就在店裏用快手直播,每天堅持兩場雷打不動。憑着十年的專業銷售功底,半個月下來漲了1w多個粉絲。有老鐵看了十天直播,就定好了要在她這裏下單。
冰冰
冰冰的同事濤哥從2019年就開始直播賣車,也有1w多粉絲,他已經在直播裏賣出去了100輛車。他説有一個內蒙古赤峯的客户,不遠萬里衝到瀋陽他們店裏來找他提車。濤哥驚了:“你知道我賣多少錢你就過來?”這位老鐵回答:“我關注你四個月了,我相信你絕不會加價的。”
濤哥
2020年春節之後,雲南西雙版納勐海縣的茶農們照例準備好迎接茶商,但是疫情影響,客商特別少。一些寨子剛脱貧,眼看收入又沒了着落,別提多着急了。3月份,一個名為楊佛海的人註冊了快手號,連着發了很多勐海茶葉的短視頻。此人不是路人甲,他是勐海縣副縣長。3月31號,楊佛海更是開始了茶葉帶貨直播。副縣長一邊直播一邊秀才藝,35萬觀眾們現場秒光了價值4萬多元的普洱茶和傣家手工紅糖。
楊佛海
2020年4月12號,央視新聞直播間和快手直播間裏,歐陽夏丹、王祖藍、蔡明、鄭爽、陳小春一起為武漢帶貨,短短兩小時,賣出了6100萬元的武漢產品。
直播臨危受命,成為了生產力。
在這些故事裏,快手的音視頻技術成為一個堅硬的底色,是眾多直播平台裏對網絡要求最低,傳輸質量最穩的那個基礎設施。這似乎並不來自商人的無心插柳,而是來自一種稀有的屬於技術人的執拗。
當直播成為生產力的時候,它便不再是可有可無的玩物,成千上萬人的事業前程、簞食瓢飲、妻兒老小都與之有關。據此,每一幀畫面都是沉甸甸的責任,不容有失。
幾天前,我看到《人類簡史》的作者尤瓦爾·赫拉利這樣評價這次疫情:
疫情中,每個國家都成為了社會治理的試驗場。很多短期的緊急措施突然成為生活的一部分,這在本質上大大加快了歷史的進程。
這讓我想到了《流浪地球》。有朝一日,太陽的死亡氦閃終會發生,只是沒有人知道確切的日期。當災難真的不期而至時,幸而那些能幫助我們流浪遠方的行星發動機已經落成。
疫情之下,每個人都在家開始了新的生活,這些奔騰在大地上的直播信號,不正在成為我們新生活的一部分麼?
我仍想用尤瓦爾·赫拉利的一句話作為結束:
是的。風暴將過去,人類將繼續存在,我們大多數人仍將活着,但將生活在另一個世界中。
尾圖來自《West Wor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