灣區1號技師:深圳房價的背後 是一場史無前例的金融大躍進!_風聞
豆沙包-瞎说大实话星球驻地球大使2020-05-27 09:38
深圳經歷了一場史詩級的金融擴張。金融從業人員123萬,超過了“紐約+倫敦+香港”三大世界金融中心之和。。。
“昨天一個深圳手機大廠的朋友説,他手下兩個小弟要逃離深圳了,分別去上海和廣州。我説也是活見鬼,居然能看到逃離深圳去上海的那一天…”
這是北京塞冬在微博上發的一段感慨。
能把“逃離北上廣”逼成“逃去北上廣”的,也就深圳了。
消息面上,也在躁動:
1、 深圳4月房價大漲10.3%,脱離北上廣走出獨立行情。
2、 離婚突然激增,排號要等1個多月。
廣東省統計局發報告:深圳房價上漲過快,居民收入跟不上房價漲幅。
房價和居民收入是表象,背後是錢和槓桿。真正把後浪拍在沙灘上的,是這座城市的金融狂潮。
過去十年,深圳經歷了一場史無前例的金融浪。可以説是人類歷史上城市金融化的最高潮。
深圳的金融從業人員已經超過“紐約+倫敦+香港”三大世界金融中心之和。北京上海更不在話下。
這是在不到十年時間裏完成的金融大躍進。
深圳已經是一個被金融槓桿深度綁架的城市。在某些方面甚於香港。
深圳房價的根源也在於此:劇烈的資本集聚、過度的金融槓桿化,對應一線城市供應量最少的住房,成為資本最佳的寄生標的。這件事,傳統金融和民間遊資相濡以泡。
資本的天性是擴張,一旦深度綁定,必須上漲再上漲,才能平衡槓桿,收割利潤。
但是深圳這波金融浪實在浪出天際。後浪們在用腳投票,寫字樓的租金在暴跌,空置率在飆升,外貿還在經受疫情和貿易戰的考驗。
一號技師想不通,轉頭問二號技師,他説:去年在福田某小區370萬買的小房子,現在市價500萬。
我一鍵盤砸過去……
①
十年金融大躍進
過去十年,深圳經歷了一場金融大躍進。堪稱世界金融史上最浪的一次。
讓數據説話。
1、從12萬到123萬!金融從業人數超紐倫港之和
首先以人為本。
第四次經濟普查的數據:深圳金融從業人員123萬人,佔深圳總就業的9.9%。
單看這個數據你可能沒什麼感覺,但來個橫向對比你的內心就會“卧槽”一下了。
全球各大金融中心的金融業從業人數:
紐約:36萬人
倫敦:35萬人
香港:25萬人
東京:39萬人(應該是整個東京都市圈)
北京:81萬人
上海:47萬人
注:
(1)以上數據分別來自美國勞工統計局、商務部、香港財政司、中國第四次經濟普查及權威媒體。
(2)矛盾數據取高值。
(3)四捨五入取整。
(4)本國磚家滿嘴跑火車數據概不採用。
對比出真相:
1)深圳金融從業人數(123萬)>全球三大金融中心紐倫港之和(97萬)。
2)深圳金融從業人數(123萬)≈北京+上海之和(128萬)
別再叫深圳寨都,她戴上了大金鍊子。而且金權指數超過了地球歷史上任何一個金融中心。
東京在日本金融泡沫最豐盛的年代,金融從業人數也就衝到51萬人,不及深圳一半。
最逆天的是,這場金融擴張是在不到10年裏完成的。
2010年→2019年
▼
深圳:12萬人→123萬人
北京:25萬人→81萬人
上海:25萬人→47萬人
注:以上數據分別來自深圳市金融辦《深圳金融人力資源調研報告》、北京和上海官方表述。
可怕不?
10年前深圳的金融從業人員還不到北京和上海的一半,更無法比肩紐倫港。
但在不到10年裏深圳暴增10倍。把北京和上海遠遠甩開,更秒殺紐倫港。
深圳是人類金融史和城市發展史的雙料奇蹟。
這麼多金融人湧進這個城市,不是來送錢的,是來玩錢的。
2、急劇膨脹的金融資產
人的背後是資產。這10年裏深圳的吸金速度遠超其他城市。拿兄弟城市廣州對比,2012年深圳本外幣存款明顯低於廣州,到2019年深圳的存款量已把廣州遠遠甩開。
銀行表內存款還不能反映出深圳的金融實力。
2012年之後,金融管制放鬆,銀行的表外金融大幅擴張,民間金融雨後春筍般崛起,深圳集聚了幾千家民間金融平台,包括P2P、原油、貴金屬、資金盤、擔保公司,直到近兩年的區塊鏈幣圈,深圳一直領風氣之先。
韭菜未盡,資本不眠。
深圳金融業這十年大躍進,是我們理解今天深圳的重要背景。它是一切生髮的土壤、水源、城市根脈。
這個體量、節奏、熱度,稱之為熱錢都不過分。
②
槓上加槓
錢來了,得找資產再生錢。過去十年民間資本把各種資產輪炒一遍,最後發現還是房子最浪。
深圳房子則是浪中極品。
深圳人多,深圳房少,而且深圳大部分人缺錢,這部分人是資本最愛:給你上槓杆。
接受,就當前浪;拒絕,就是後浪。
最近5年,前浪們加足了槓桿。光銀行表內的槓桿率就已經領銜全國。
2019年,深圳是住户貸款最多的城市,超過北京的兩倍。然而深圳只有185萬套商品房,北京和上海的存量房在深圳的3倍以上,成交量也一直超過深圳。
2019年住户貸款
▼
深圳:2251億元
上海:2061億元
北京:1116億元
再看住户存貸款總額,深圳的居民存款不及北京和上海的一半,但居民貸款顯超北京,逼近上海。
住户存貸款餘額
▼
深圳的金融大躍進,錢主要是各類金融機構的膨脹,深圳居民手頭的錢並不多,低於北上廣,且低於重慶,只列國內第五。
2019年9月各大城市住户存款排名
▼
最近5年,深圳住户貸款增量高達1.62萬億,是過去所有年份之和的兩倍還多。也是國內之冠。
2009
2014
2019
住户貸款
3835億
6208億
2.24萬億
以上還沒計入深圳活躍的大量民間借貸,包括各類企業貸款進入樓市。
槓桿有成本、週期和現金流約束。為了維持現金流和槓桿平衡,各類其他名目的貸款和資金也被用來充實樓市槓桿的現金流。
急速、巨量的資本集聚、過度的金融槓桿化,對應一線城市供應量最少的住房,成為資本最佳的寄生標的。這件事,傳統金融和民間遊資相濡以泡。
金融大躍進,疊加槓桿打高高,造就了今年的深圳樓市盛況。
③
90年代的金融抑制,成就了深圳的核心資產
深圳是全球化推起的最高一浪,過去40年,深圳的GDP增長了一萬倍(2.7億→2.7萬億),城市人口從30萬增加到2000萬+。
這40年先是外資浪,而後民企浪,然後迎來最近10年的金融浪。
然而深圳打造城市核心資產的最重要階段,是金融不浪的階段。就是1993年-2000年左右的金融整頓。
這個整頓針對的是1992南巡之後大量外資湧入和銀行業無約束放貸的熱錢。深圳羅湖的房子當年也被炒到2萬/平米的價格,在整頓之後也留下了爛尾樓。
但是金融整頓之後的物價穩定,讓深圳的一波民企抓住時間窗口突飛猛進。
華為在1993年研發出了帝國基石C08交換機。中興與華為齊頭並進。
圖:90年代的任正非和創業夥伴
比亞迪、騰訊,都在此期間創立,大幅吸收國內的人口紅利和外資的技術轉移。華麗麗完成了一波從貿、工到技的升級。
那時的金融手段是:控通脹、穩物價、抽熱錢、壓炒作,銀行加息持續3年10個點。
實體擴張、金融抑制,讓深圳夯實了核心資產,打造了今天深圳的實體基礎。
2007年之後,深圳再沒有產生硬核的本土標誌性企業。
外部引進的幾家,都扶而不起。投入巨資的世紀晶源,騙局一場,土地遺留問題迄今未果。
進入這十年金融膨脹和資本話事的年代,主導者就不再是實體從業者。
前幾年登場的寶能系,在萬科之前先搞了南玻A,一家老牌玻璃名企,寶能派駐的董事長陳琳入駐後説:“你們這些搞製造業的辛辛苦苦也就賺這麼點,還不如搞資本運作”,原管理層大都被清洗出局。
格力董阿姨一聲吼,才把寶能系給嚇出去。
金融槓桿化最近的傳導,是今年深圳的“離婚潮”,已經在沖刷倫理和人性。
最近十年的資本浪,有客觀國內外經濟環境所迫,有金融失序導致的混亂,但相比其他城市,深圳的金融擴張和循環加槓桿,還是太過了。
實體經濟升級有窗口期,稍縱即逝。最近幾年,從過去的全球貿易互利到摩擦,再升級到貿易戰,意味着深圳是全球化推起的最後一浪。不會再有第二個深圳。
深圳自己能否保持住這40年的核心資產,也看如何引導資本。
實體資產不會輕易離開一個城市,但離開之後就很難回來。
資本沒有城市,他們洶湧而來,也能澎湃而去。
④
後浪的反抗:橫豎是一浪,不如我先浪
一號技師前段時間去深圳,跟一個傳統行業老闆聊天。説他今年招人,95後的小姑娘,也不算名校,開口就要1.5萬月薪,不然就不來。“這些年輕人也不看看現在的經濟形勢和失業率,眼裏只有錢。”他感嘆。
這是後浪跟前浪的PK:寧可站着生,也不躺着死。橫豎是一浪,不如我先浪。
95後先浪為敬。
這也不是95後才會做的選擇。是華為和騰訊都會做的選擇題。
2010年馬化騰:
“此前因為房價漲得太快,我們很多員工感覺買房的期望是越來越渺茫,這個房價太瘋狂了。所以我們也曾經跟政府多次談了這一點,這樣深圳對人才吸引力會大大降低,我們確實比較擔心這一點。所以説,我們也在這一段時間,同等把薪酬提高,這個很重要的。
第二個產業結構調整,勞動密集的,像我們客服,我們更多是往成都遷。”
2016年任正非:
“高成本最終會摧毀你的競爭力。而且現在有了高鐵、網絡、高速公路,活力分佈的時代已經形成了,但不會聚集在高成本的地方。”
“深圳房地產太多了,沒有大塊的工業用地了。大家知道大工業的發展,每一個公司都需要一定的空間發展。”
然後是那篇引燃全國情緒的網文《不要讓華為跑了》,當時華為已經篤定了多個事業部遷往松山湖。
面對美國的最新制裁,華為如果縮減戰線,會縮深圳,還是東莞松山湖?
對企業來説,有一個致命的東西叫做:預期。
深圳去年有兩個政策:調整豪宅税標準和鬆綁公寓限購,本來在坊間還有爭議,不確定是不是對樓市的寬鬆,結果,住建局發了一紙文件:
“面臨穩增長壓力……活躍房地產市場”,這讓投機資本如獲至寶,大加宣傳。
按城市財力,深圳最不依賴土地財政;按供需,深圳住房最供不應求;按資金面,參考深圳GDP和金融數據,深圳不差錢。
這個供不應求的基本面,明牌鼓勵活躍樓市。why?還是為了穩住資本。
但實體企業就用腳投票了。
今年開工以來,深圳20年老店丹桂軒和新梅園先後關門大吉。不止是因為疫情。吃喝消費早晚會回來,但即使疫情過去,他們也無法再承受成本的劇烈波動。
説到消費,也是深圳的尷尬。
全國GDP第三城,就業人口第二城(已超過上海),且年輕人比例遠超京滬,這麼高的資本密集度,在消費上滑落到全國第七。位列重慶、成都和武漢之後。
説明什麼?金融擴張沒讓深圳人更有錢,反而日子過得更緊巴。它擠壓了實體和消費。
後浪選擇先浪為敬,可能只是想保持一點在生活和消費上的尊嚴。
⑤
給後浪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地球人都知道,香港已空。資本如果退潮,香港是沒有底褲的。
過去40年,香港的資本已經把城市的底層資產掏空,包括實體資產和人的創造力。
這個城市沒有留下半點可依託的自主產業。
東亞還沒產生真正的金融中心。
真正的金融中心城市,都有基本的產業均衡能力,如紐約和倫敦。
它們有兩大特徵:
1、 底層資產雄厚,科研知識資產豐富。
2、 在金融上有絕對的標準制定權和定價權,決定外部金融鬆緊和流向的話語權,而不是被決定。
東京曾經躍躍欲試,然後被割到只留了底褲。香港被收割的時候連底褲都沒有。
就算不拿紐約和倫敦對比,和人口相當的經濟體對標:
瑞士。是世界上最工業化的經濟體之一,工業佔經濟產值50%,人均工業產量世界第一(偶爾第二)。
以色列。猶太人是搞金融的祖宗,但是以色列的生物、IT、工程、光學、軍事,各工業門類都不輸大國。創造堪比硅谷。
新加坡。石化、電子、機械、生物,四大支柱工業。有全世界第三大煉油中心和石化中心,全球最大的自升式鑽井平台製造國。躺着能賺錢,偏要站着掙,比香港的眼光高遠太多。
關鍵的是,即使是服務業,這些國家也是知識型服務業和生產性服務業主導。而不是炒囤型服務業。
現在,全球最發達的知識型服務業輸出國英美,都難以靠服務業為主體平衡國際收支,香港這個金融過橋角色,居然會覺得自己有英美法系的招牌就能活下去。
香港是深圳的前浪之鑑。
金融大躍進如果不是建立在全球金融的核心話語權、定價權之上,單靠與土地結盟,不但無法提升城市的長久競爭力,反而會讓底層核心資產和人才逐漸被抽離。
對面的香港,後浪的空間全都鎖死了。這邊的深圳,還有一線空間。
深圳發生的一切,背景都在於過快膨脹的資本綁架了城市,而金融和槓桿的膨脹又集中在民生資產的住房上。
一號技師理性預測,這十年的金融膨脹已經到了天花板。
資本橫流,後浪止步。這不是中國現階段的趨勢。把核心資產保住,才能度過這一波國際貿易和金融動盪。
這也是整個國家資本面臨的選擇,用於打地基,還是刮地基。
給後浪留一線,日後好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