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景式回顧抗美援朝戰爭(310)一位通信兵的抗美援朝經歷_風聞
泼墨梧桐-息壤元老级写手,连载《穿越新世纪风云》2020-05-27 09:07
關注公眾號:雪菜肉絲麪加蛋
關注公眾號:潑墨梧桐

1952年秋,鄒良信在朝鮮蘆鋪裏半山腰照的照片。

1950年9月10日,志願軍開赴朝鮮前鄒良信與叔叔鄒抗在丹東的合影。

1952年春,鄒良信在朝鮮蘆鋪裏與朝鮮小學生合影。

1955年10月1日,鄒良信與妻子黃林在濟南大北照相館照的結婚照。
2010年10月22日,離抗美援朝60週年紀念日還有三天。60年前的這一天,鄒良信和戰友們早上八點從丹東出發,跟彭德懷總司令一起開赴朝鮮戰場。“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的歌聲陪他在異國度過三年半的戎馬歲月。鄒良信在零下40℃的嚴冬經歷着潮濕、飢餓的考驗,朝鮮大娘的一碗熱豆腐至今讓他記憶猶新。
文/本報見習記者 李嘯洋
圖片翻拍 王媛
樹枝偽裝的軍車遭美軍空襲
1932年2月,鄒良信出生在山東榮成市台上鄒家村。鄒良信9歲時母親去世,父親去上海做生意,他便和六旬的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1947年,只有小學文化的他在膠東軍區學習報務,26個英文字母、10個阿拉伯數字和中文標點是無線電收發學習的內容。每分鐘120個電碼(30個漢字)的輸入速度讓鄒良信在包括高中生的160名同學中脱穎而出,一年以後即被分配到第三野戰軍下屬的兩廣總隊當報務員。
1950年10月22日,18歲的鄒良信還沒來得及告訴家人入朝,便隨第一批援朝軍隊踏上開赴朝鮮戰場的火車。鄒良信説:“本來要去大榆洞,從丹東坐了一宿汽車到了北貞,路上司機恰好遇到我們設防隊的人,他們告訴我們大榆洞已被美軍佔領,我們就下了車。”
11月的一天下午,鄒良信正在洞外的木屋裏發無線電報,突然美軍B29轟炸機在低空盤旋開始轟炸,山坳裏用樹枝偽裝掩護的汽車被美軍炸了個粉碎,6米高的無限電線接收杆也被炸斷。鄒良信搬起50斤重的手搖發電機躲到洞裏,回來後才發現電報文件忘在木屋牆上的布兜裏。正要去取,23歲的搖機員小蘇一把將他拽住:“我去,我比你跑得快。”小蘇挎着包跑回來時被美軍的掃射槍擊中頭部,8米外的鄒良信眼看着倒下的戰友卻無能為力,這是他在朝鮮戰場上看到的第一位犧牲的中國志願軍。“敵人一見有人從洞裏出來就打,出去解手都是一邊跑一邊小便,回來大家互相看着濕漉漉的衣服説尿褲子了———其實山洞裏滴水,所有人的衣服成天都是濕的。”飛機見光就打,大榆洞的朝鮮人夜裏不敢點燈。夜裏隨時會傳來重要電報文件,山洞裏又濕又冷,發報員們不得不到當地百姓家裏發電報,用高粱稈把窗户遮得嚴嚴實實。沒有取暖設備,鄒良信的手腳都被凍麻木了:“手指頭直接放在火焰上都沒有感覺。”
朝鮮大娘的一碗熱豆腐賽過山珍海味
鄒良信説,在朝鮮,發報員們吃蒸熟的高粱米,潮濕加寒冷,整粒的高粱米難以消化,常常是“怎麼吃進去怎麼拉出來”。沒水的時候就吃國內帶過來的炒麪,一把雪一把面就着吃,隊員們常鬧肚子。部隊裏規定不準拿當地百姓的一針一線,有一次,一位70歲的朝鮮老大娘給鄒良信端上一碗剛做的熱豆腐,老大娘親眼看着鄒良信吃完才放他走,“我幾個月沒吃上熱東西,只放了鹽巴的熱豆腐比得上山珍海味。”
由於營養供給不足,鄒良信害了夜盲症。“有一次夜裏過河,我能聽到流水聲但就是看不見,同隊的隊員給我遞了根棍子,我譁一下掉到水裏,棉衣全濕了。到了朝鮮老鄉的家裏才烤乾。”
山洞裏臨時做成的木牀很潮濕,沒有褥子就用山草鋪。後來志願軍住在大榆洞村民家裏,習慣睡大通鋪的村民常常把熱炕頭主動讓給志願軍,自己睡涼處。有一次鄒良信在朝鮮居民家裏換下一身髒衣服後出去,回來時衣服整整齊齊遞到他面前。“我一問是這家的姑娘給洗了,以後我們換下的衣服要麼事先藏好,要麼馬上洗———怕她們搶着洗了。”
學朝鮮語鬧笑話,冰水治口瘡
朝鮮的天氣冷,許多人都是半個月洗漱一次。用大石頭砸開20釐米厚的河面,把毛巾往水裏一蘸一擰往臉上一抹就算洗過臉。“年輕人有火熱的心,大家都認為志願軍的任務光榮,保衞朝鮮很神聖,所以並不感覺到苦。”
涼水除了洗漱,有時被用作“藥”。由於任務繁忙,吃不上飯的鄒良信滿嘴生瘡,隨行倉促也沒帶藥。情急之中,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同志建議鄒良信喝冰水。“零下40℃手都伸不出來,哪裏還敢喝冰水,實在沒有辦法我咬緊牙咕咚喝了一通冰水,口瘡竟好了。”
鄒良信説,戰爭中儘管槍林彈雨,但發電報之餘志願軍們也不忘逗樂放鬆。剛學會幾句朝鮮語的發報員小李來到朝鮮人民軍一軍團通訊排,小李問一位女兵班的女同志隊裏有多少人,女兵班一位漢語不錯的告訴他有12人。小李張口就説:“這裏的女兵好‘嘛石一搜’。”女兵翻譯給同伴後所有的女同志都捂着臉跑到洞裏。原來小李誤將‘嘛尼一搜’(好多)説成‘嘛石一搜’(好吃),“女兵好多”成了“女兵好吃”,小李紅透了臉。
戰友在防空洞“入洞房”
在朝鮮的三年半時間裏,鄒良信一共給家裏寫過七八封信,內容多是他在朝鮮平安,望家人安心之類。其中一封信是寫給從未見過面、比他大兩歲的“娃娃親”對象:“我跟她説我在朝鮮,我只説部隊打仗我隨時有危險,希望不要耽誤她。後來她嫁人了。”
1953年10月25日,《朝鮮停戰協定》簽訂後的三個月,防空洞成了鄒良信戰友喬俊的新婚洞房。喬俊結婚那天,二三十個人圍坐在食堂的大桌子前給他慶祝婚禮。喬俊和付慧英的婚禮是由上級領導促成,工作關係讓他們漸漸跑熟,但思想裏還沒有戀愛的概念。後來領導説要“愛老同志,愛38軍後勤隊的報務員”,28歲的喬俊便和19歲的付慧英搬到一起住,一張木板加上四條方凳便是結婚新牀,乾淨的軍裝戴上軍帽就是新人們的婚服。鄒良信回憶婚禮上他見到了戰友從國內帶來的水果糖,這是鄒良信入朝以來第一次見到糖。食堂單位做的饅頭加朝鮮菜便是豐盛的婚宴,令人驚喜的是餐桌上首次出現了水果酒和紅酒。
入朝時沒長鬍子,
回鄉時鬍子拉碴
“入朝時我還沒長鬍子,回來時就鬍子拉碴了,在朝鮮我度過了青春。”鄒良信18歲入朝,1954年4月12日上午鄒良信從朝鮮泉洞坐上回國的列車。坐在沒有窗户、不透一絲光亮的“悶罐車”上大家一言不發,“路過新義州大家都屏住呼吸,終於躲過了偵察車輛的美國人。”從一片漆黑的朝鮮新義州回到中國丹東,鄒良信和戰友們看到丹東路上一片燈火通明,對着寒夜的空氣高興地喊:“老子回來了,活着回來了!”
在丹東他和戰友們吃到一次正式的飯菜:大白菜燉豆腐加白麪饅頭。臨走時上級告知他們回北京當通信兵。“一想到能回首都受毛主席檢閲,我們心裏很高興。當車行至瀋陽時,有的同志説要去新疆,我們的心一下涼了半截。車一路南下到了天津。説要去山東成立山東通訊團。”等“悶罐車”打開,4月15日列車行至最終目的地濟南,鄒良信回到故鄉。“能回家鄉也不錯。”隨後鄒良信進入了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九獨立通訊團工作,繼續電波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