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黑人：持續半世紀的民權遠征_風聞

來源：《國家人文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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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持當年示威照片的民眾重走“塞爾瑪遊行”之路

50多年前的“流血星期天”事件，推動非裔美國人的平等投票權成為現實。民權鬥士們的勇氣和團結打破了法律壁壘，但在整個社會層面，他們的使命仍未終結。

1965年3月，阿拉巴馬州塞爾瑪市的少數族裔人士流下的鮮血震撼了整個國家，令這場似乎會被種族主義狂潮撲滅的示威峯迴路轉。如親歷者所言，塞爾瑪的“流血星期天”從慘劇轉化為公民權利的里程碑式勝利，一個關於勇氣和團結的故事自此被傳頌不息。

“塞爾瑪似乎無處不在”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美國各地的民權鬥爭中，不乏比塞爾瑪示威規模更大、更引人矚目的，但直接導致1965年《選舉權法》誕生的“流血星期天”，更擔得起分水嶺的角色。

如美國全國公共廣播電台（NPR）所言，當年，發生在佩圖斯大橋的暴行觸動了整個國家的神經。在“流血星期天”事件中擔任學生非暴力協調委員會主席的約翰·劉易斯則告訴美國全國廣播公司：“我幾乎將那座橋視作聖地。我們的隊伍裏有人流血，有人幾乎死去。”

以血肉之軀面對警察暴力

1965年3月7日，民權運動人士在通過大橋後遭警方鎮壓

1965年1月18日，黑人民權領袖馬丁·路德·金在塞爾瑪發表演講16天后，山姆·沃克走出校門，加入了為非洲裔美國人爭取投票權的遊行隊伍。他知道，自己可能被信奉種族主義的當地警長吉姆·克拉克逮捕，關進監獄，但這個11歲的少年沒有退縮。

當時，塞爾瑪市及周邊的適齡黑人選民有1.5萬名，但只有150人上了選民名單——地方當局軟硬兼施，阻止黑人投票，如要求申請者必須通過讀寫測試並回答20多個問題。

1963年，隨着民權意識在美國各地覺醒，達拉斯縣選民聯盟、學生非暴力選舉委員會等民權組織在塞爾瑪和附近地區開展了選民登記活動。不出意料，他們的行動受到當地官員百般阻撓。有一陣時間，當地法官竟然禁止3人以上“集會討論選舉權”。

第一波抗議活動主要由當地高中生髮起，沃克就是跟着他16歲的哥哥威利參加遊行的。他的父親負責運送物資，母親則在教堂組織民眾，為抗議者提供補給。此後不久，達拉斯縣治安官強令示威者離開法院大樓，超過100人因拒絕退讓而被捕。

“我兩次被抓……只能住一兩人的牢房裏，足足塞進了近20個人。”沃克向美國《新聞週刊》回憶道，被催淚瓦斯傷及的威利回家時雙眼通紅，“可以看到他臉上的恐懼”。

當年3月7日，約600名遊行者在民權活動機構領導下，從塞爾瑪出發，欲前往阿拉巴馬州首府蒙哥馬利舉行示威，他們還計劃向州長遞交請願書，抗議警方的暴力。

隊伍順利通過埃德蒙德·佩圖斯大橋，卻在橋另一端遭到州警阻攔。被要求原地解散的遊行者試圖和對方開展談判，但回答他們的，只有雨點般的棍棒和刺鼻的催淚瓦斯。

塞爾瑪當地居民、史學家阿爾斯通·費茨告訴《今日美國》報，運動領導人為擴大影響力，曾力邀馬丁·路德·金參加遊行，但當時金正在亞特蘭大的集會上發表演説。

不過，警察毆打遊行者的景象被攝像機捕捉到，並很快通過美國廣播公司傳播開來。獲知消息，金在第一時間趕回塞爾瑪，呼籲全國的神職人員和公民與他發起第二次遊行。

三度示威，終獲社會認可

一名黑人女性昏倒在路邊，阿拉巴馬州的白人警察手持警棍，高高在上，對着她的臉不斷噴灑催淚瓦斯——這幅“流血星期天”中的標誌性畫面，讓美國民眾大為震驚。

“他們騎着馬，揮舞着警棍直撲過來。”照片中的女人名叫阿梅利亞·博恩頓，如今已近百歲高齡。接受《洛杉磯時報》採訪時，她描述起自己遭襲的情景。據稱，對此心知肚明的克拉克警長沒有表現出一絲同情，放言“如果她死了，就讓她自個兒在那裏被禿鷹吃掉好了”。

儘管身體虛弱而不得不以輪椅代步，老人仍然保持着警醒，看上去，不斷惡化的健康狀況，根本無法抑制她繼續推動變革的決心。“我學會了愛他人，原諒他們的仇恨，瞭解他們也會去愛。”按照博恩頓的説法，正是在“流血星期天”後，人們真正開始覺醒。

為了確保第二次遊行不遭到暴力鎮壓，金請求司法機構出面禁止警方干涉，等來的卻是一道禁止遊行的裁決。

3月9日，金不顧當局反對，帶領2500名示威者徒步跨越佩圖斯大橋，在橋的另一端停下來禱告片刻，隨後轉身返回。

或許是懾於這位諾貝爾和平獎得主的巨大影響力，10天后，遊行禁令被撤銷。3月21日，金帶領大約5000名追隨者，發起了歷時5天、徒步54公里的第三次遊行。

消息傳到白宮，時任總統林登·約翰遜派出數千士兵，為遊行隊伍保駕，許多社會名流對示威者夾道歡迎。然而，阿拉巴馬州州長喬治·華萊士依然如故，不肯接受請願。

3周後，一羣國會議員與金等民權領導人在阿梅利亞·博恩頓家中會面，投票權法案的初稿經他們之手誕生。同年8月，隨着約翰遜總統在這項法案上籤下大名，黑人投票權終於成為美國法律的一部分。此後不久，塞爾瑪當地的選民註冊表上，黑人的名字驟增至7000有餘。

正義不能止於法律層面

“我們將永遠朝着投票箱的方向前進，直到種族歧視從政治舞台上消失。這會很久嗎？不會！”1965年3月25日，馬丁·路德·金佇立於阿拉巴馬州議會大廈前，熱情洋溢地告訴請願者——“因為造物主充滿慈愛與道德，並總是懷抱正義！”

50年過去了，美國的黑人選民數量翻了幾番，然而，金的夢想仍然沒有徹底實現。

按照福克斯新聞網的説法，如今，塞爾瑪的人口比當年下降了40%，達拉斯縣的失業率幾乎是全美平均水平的兩倍；公立學校裏幾乎全是黑人，大部分白人去私立學校；黑人每年舉辦“流血星期日”紀念活動，白人只是忙着重現1865年南北戰爭時期的塞爾瑪戰役。

將鏡頭繼續拉遠，密蘇里州弗格森鎮的黑人少年被白人警察槍殺，紐約黑人小販命喪警察之手……新近發生的一系列事件，依然在不斷提醒公眾，種族主義的幽靈揮之不去。

博恩頓女士告訴美國《西雅圖時報》，近年來，非裔美國人在總統大選中的投票率已有很大改善，但仍有許多黑人選民態度冷漠。她希望年輕人意識到，自己的選舉權來之不易，希望他們明白，“不能投票的人是多麼絕望”。

“我們必須認識到，無論多麼特別的紀念活動都不夠。”奧巴馬説，“塞爾瑪告訴我們，我們的征途遠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