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舟難渡，華為心急_風聞

撰文 / Wise財經 李幼薇、子江

責編 / 阿sea

被困軟禁544天后，華為公司副董事長、首席財務官孟晚舟腳上的電子腳鐐還是不能取下。

加拿大温哥華當地時間5月27日上午10時40分左右，華為公司副總裁、首席財務官孟晚舟離開自己的寓所，乘車駛向不列顛哥倫比亞高等法院。

此時的孟晚舟已經知曉了結果——根據當地法院此前發佈的消息，上午9時便已將裁決書發給雙方，11點後才會對外公佈結果。

在一份長達23頁的裁定文書中，副首席大法官表示，如果孟晚舟涉嫌在2013年向滙豐銀行美國子公司撒謊，以騙取近10億美元的信貸，那麼這一行為在加拿大仍然構成欺詐。該法官強調，“儘管指控尚未最終證實，但為了做出合理的裁決，必須被其視為真實。”

這也就意味着，不列顛哥倫比亞高等法院認定孟晚舟符合“雙重犯罪”標準，因此對她的引渡案將繼續審理，孟晚舟將留在加拿大參加後期的相關聽證，並等待新的審判結果。

孟晚舟滯留加拿大的時間，或許會因為訴訟週期而被不斷拉長，甚至持續數年時間。

在裁定結果宣佈後不久，華為公司回應：我們對不列顛哥倫比亞省高等法院的判決表示失望。我們一直相信孟女士是清白的，我們也將繼續支持孟女士尋求公正判決和自由。我們希望加拿大的司法體系最終能還孟女士清白。孟女士的律師團隊將不懈努力，確保正義得到伸張。

至此，整個事件已經持續了一年半的時間。

一、孟晚舟事件時間線

根據多方媒體對孟晚舟事件的時間線概括，「Wise財經」整理了案件中的關鍵節點。

2018年12月1日，孟晚舟在加拿大温哥華被捕，其背後動因是美國司法部向加拿大司法部要求引渡她。隨後，孟晚舟開始在加拿大尋求保釋。

2018年12月6日，孟晚舟在加拿大遭逮捕的消息被曝光。

2018年12月11日，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省高等法院法官宣佈，准許孟晚舟女士獲得保釋。法官在聲明中表示，逮捕孟女士是基於美國的要求，但是美國方面尚未對孟女士正式提出引渡要求。法官給美國提出的向加拿大提出引渡要求的期限是60天。

2019年1月28日，美國司法部在官網發佈正式通告，宣佈對華為公司及其附屬公司以及該公司 CFO 孟晚舟進行控告，並宣佈，美國政府正在向加拿大政府尋求孟晚舟的引渡。

2019年3月1日，加拿大司法部長決定就孟晚舟案簽發授權進行令。對此，華為後續發佈律師聲明稱，美國的指控是出於政治動機。2019年3月3日，孟晚舟律師團隊宣佈，已經在3月1日提起對加拿大政府的民事訴訟。

2019年6月10日，孟晚舟律師團隊聲明稱，美國針對孟晚舟的引渡請求不符合加拿大的“雙重犯罪”原則。

2019年8月20日，關於孟晚舟在温哥華機場被逮捕的檔案、視頻等資料公佈，其中顯示孟晚舟被非法拘留了3個小時，期間警察搜查了她的財物。孟晚舟律師團隊認為，此舉侵犯了孟晚舟的憲章權利。

2020年1月17日，孟晚舟再次出庭，來聽取法官對今年庭審安排所作的決定。

2020年1月20日至24日，法院舉行聽證會，聽證會將聚焦 “雙重犯罪” 問題，即美國對孟晚舟的犯罪指控在加拿大是否也是一種犯罪。如果不是，則孟晚舟可以被釋放；如果構成，則孟晚舟則需要繼續申辯。

2020年5月21日，法院表示將在5月27日宣佈關於孟晚舟 “雙重犯罪” 是否成立的最終結果。

2020年5月27日，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省高等法院認定孟晚舟符合“雙重犯罪”標準，因此對她的引渡案將繼續審理。

不過，這個裁定結果並不是孟晚舟的最終命運裁決。

據「Wise財經」瞭解，孟晚舟案件第二階段的審理將於今年6月開始，審理的焦點將在於加拿大警方等相關部門在温哥華機場逮捕她是否符合執法程序。在這一案件中孟晚舟將是原告，而結案陳詞預計將在9月最後一週和10月第一週進行。

二、只有鬥爭，沒有退路

2018年12月1日，孟晚舟在温哥華機場轉機時，被加拿大邊境人員拘捕，理由是美國指控孟晚舟犯罪，向加方提出引渡要求。

10天后，孟晚舟獲得保釋，之後一直被軟禁在位於温哥華的家中，只能在劃定範圍活動， 一旦越界，綁在她腳腕上的電子腳鐐就會報警。

2019年12月1日，中國農曆春節前夕，孟晚舟已經被整整軟禁了一週年，她寫了一封公開信。

信中這樣寫道：這一年，經歷了恐懼和痛苦，失望和無奈，煎熬和掙扎。這一年，學會了堅強承受，從容面對，不畏未知。

孟晚舟之所以被美國以莫須有的罪名藉助加拿大之手逮捕並限制自由，背後是美國正在想方設法打擊華為，打壓中國科技發展。

在過去的大半年時間裏，美國原形畢露，對華為的打壓一再加碼。

5月15日，美國工業和安全局發佈公告稱，全面限制華為購買採用美國軟件和技術生產的半導體，包括那些處於美國以外，但被列為美國商務管制清單中的生產設備，要為華為和海思生產代工前，都需要獲得美國政府的許可證。也就是説，美國要在全球範圍內阻止各方向華為公司供應芯片。

不僅如此，美國針對華為的打壓簡直可以用“無所不用其極”來形容。

今年2月13日，美國司法部還公佈了一份聯邦起訴書，指控華為犯有敲詐勒索罪，並密謀竊取美國公司的商業機密，而被告除了包括華為及其四家子公司外，還有孟晚舟。

華為創始人任正非今年3月在接受《華爾街日報》採訪時曾稱，華為已經在美國抗訴，冷靜表示“還是通過在紐約東區法院官司的進展來確定這個問題”。

孟晚舟事件在某種程度上深刻揭露了美國和加拿大狼狽為奸，合兩國之力打壓中國一家民營高科技企業的霸權行徑。

在被列入“實體清單”的一年中，華為面臨着艱難挑戰。

3月31日，華為公佈2019年財報，報告期內銷售收入為8588億元，同比增長19.1%，銷售收入年均複合增長率為21%；淨利潤為627億元，同比增長5.6%，淨利潤年均複合增長率為14%。兩項指標的增長率，均未超過相應的年均複合增長率。

從經營數據上看，“實體清單”帶給華為的影響是非常巨大的，不僅如此，財報還顯示華為的庫存費用顯著增加，存貨達到1674億元，同比增長73.4%。一個不得不承認的現實是，華為的經營和風險管理都面臨着巨大壓力。

不過美國並不會輕易放過華為，針對華為的打壓再一次升級。

近日，美國商務部又出台措施，計劃針對華為修改“直接產品規則”，要求即使芯片本身不是美國開發設計，但只要外國公司使用了美國芯片製造設備，就必須獲得美國政府的許可，才能向華為或其附屬公司提供芯片。

隨後，華為通過心聲社區發文表示：“沒有傷痕累累，哪來皮糙肉厚，英雄自古多磨難。回頭看，崎嶇坎坷；向前看，永不言棄。”

5月16日下午，華為中國在微博上再次回應：除了勝利，我們已經無路可走。

三、GMS被禁，逼出華為

“這無疑讓華為的海外業務再次雪上加霜。”英國手機業分析師詹姆斯（音譯）説。

在此時前，在對於「Wise財經」關於華為問題的訪談時，詹姆斯就曾向我們分析過孟晚舟事件。“這是加拿大和美國的槓桿，華為現在很着急替換谷歌的服務正是因為此。”

詹姆斯告訴「Wise財經」，華為所涉及的更多是操作系統和一部分硬件合作，大家都知道華為在美國的業務幾乎很少，在加拿大的業務也並不多，只怕會影響到整個歐洲的業務。

“美國的意圖很明顯，出口管制只是一個説辭，它不能讓自己的技術被其它國家封鎖。不讓華為這麼痛快地進入美國，還有一個原因是在保護高通，雖然高通已經足夠強大，但在5G上它的確有些落後。”詹姆斯説道。

2019年5月，谷歌宣佈將中止和華為之間的硬件、軟件及服務等業務，包括Android操作系統授權，及Play Store、Gmail等Google服務的存取權。

在谷歌中止對華為的授權後，華為只能使用Android開源的Android Open Source Project，AOSP，這意味着華為手機無法使用Google Apps和服務，包括Play Store、Gmail 、YouTube等，也無法再獲得Android更新版軟件，只能接收安全修補程序。

此消息一出，華為在海外的銷售便開始受到影響，尤其是華為在海外的銷售聚集地歐洲。

“沒有了GSM服務，一台手機就等於廢了。”一位德國用户告訴「Wise財經」。他在華為被谷歌禁用服務後將手機換回了iPhone。因為谷歌服務被禁用，他就無法下載谷歌旗下的一系列應用，包括谷歌地圖、Gmail、YouTube等。“下不了這些軟件對工作影響非常大，華為沒有自己的服務就等於在歐洲缺了一條腿。”

可以説，GSM是所有海外安卓App開發商的生命線，沒有了生命線也就意味着與用户失去接觸的機會。

在歐洲手機市場，基本被三星蘋果所覆蓋，華為排名第三，其它中國品牌無緣進入名單，這裏是華為面向全球用户的主要戰場，也是他唯一對外發聲的窗口。

“華為每年都會在德國舉辦發佈會，更多的是想在歐洲打開足夠多的市場，華為非常重視歐洲市場，但在美洲市場主要是服務於運營商的交換機和基站比較多。”詹姆斯告訴我們，如果孟晚舟案件最終失敗，華為將徹底無緣美國市場的業務，尤其是B端業務。

這足以致命，華為失去美國就失去了一個可以交流的窗口，而美國失去華為並不會受到影響。

“很多專利是交叉的，美國即便失去華為，但高通不能失去華為，對於高通來説，很多華為的專利是無法繞開的，同樣，高通對於華為來説也是相同的。”詹姆斯説道。

“從華為被谷歌禁用GMS後，華為的手機銷量一度受到影響，幾乎無人購買華為手機。”一位英國手機經銷商告訴「Wise財經」。

四、硬着頭皮上HMS

華為不得不自力更生。

2020年初，華為發佈了對標谷歌GSM的HMS core 4.0版；2月，華為又成立了全球生態發展部，這是在消費者業務BG旗下的二級部門，負責HMS生態建設；而榮耀V30成了首款搭載HMS服務的手機，直到今天，華為已在絕大多數手機上用自己的HMS全部替換了GSM。

這是華為的迫不得已，但也是挑戰的開始。

華為學習谷歌的聲音開始不斷在業界被傳出，華為究竟能否真正離開谷歌的枴杖實現自我站立，一直是很多人心中的未知數。

但在OPPO手機研發工程師湯懷看來，這似乎不太可能。“安卓手機的底層幾乎都是谷歌的開源系統，除非像蘋果iOS系統那樣重新建立新的底層，再去編譯適合自己獨立的系統，但現在重新研發時間上根本來不及。”

湯懷告訴我們，一來是因為時間上不允許，二來是因為開發系統後需要各項測試，能否符合現在的軟件適配還是另一個問題。“沒有軟件廠商會去在單獨開發一套專用的App。”

“華為學習谷歌是肯定的事情，因為GMS被禁用是一件很麻煩也很棘手的事情，需要替換大量的服務應用，HMS其實並不完善，華為只能先替換再完善。”湯懷説道。

華為HMS開發者徐毅透露，華為目前使用的是谷歌GSM模板，底層也是基於安卓的開源系統，引擎也是基於安卓的引擎，默認適配GMS。

“華為把姿態放得很低。”徐毅告訴我們，HMS初期其實很倉促，華為的SDK和文檔都沒有準備，只是依靠快速反應的工程師們解決着各種各樣的HMS開發問題。

雖然一些代碼和邏輯可以模仿複製，但很多東西仍是華為的短板。谷歌有自家的應用相適應匹配，但華為沒有，它不得不依賴於第三方企業的支持。比如，華為在海外與地圖企業TomTom達成戰略合作，用Squid代替Google新聞。

華為的態度也很明確，始終沒有將其與Google放在對立面。

餘承東更是心平氣和地談到與Google的協同。“在過去的10年裏，華為一直與Google保持合作，為用户帶來優質的體驗，構建更好的生態系統。我們一直是該生態系統的一員，始終致力於與Google及其他合作伙伴進行長期合作。”

“華為不可能在幾年時間裏走完谷歌十幾年的路，雖然技術相通，但究竟能有多少開發者願意進來還是個問題，不能説最後都是中國開發者在支持你，華為也更需要國外的開發者們。”一位業內人士對「Wise財經」説道。

“另外，除了HMS服務，華為還需要面對海外市場的競爭壓力，這次孟晚舟事件極大地影響了華為，主要是在美國或加拿大的B端業務。”上述人士稱。

五、雙方需要互相瞭解

“如果美國最終引渡了孟晚舟對於華為是影響極大的事情，一方面美國可以利用孟晚舟作為籌碼與華為談判，另一方面華為在美國的業務會全面停滯。”一位行業分析師稱。

目前，華為在美國的業務主要以B端市場為主，C端市場僅有1.6%的市場佔有率。因此，華為更多的業務重心在通訊基站、交換機、服務器上。

“如果美國用孟晚舟作為談判籌碼，那麼華為要麼妥協（賠款），要麼放棄美國部分市場。”美國通信業分析人士彼得（音譯）告訴「Wise財經」，目前還不知道美國究竟想要對華為做什麼，但可以得知的是，美國不會輕易放棄華為。

在美國通信市場，思科佔到了絕對位置，華為所供應的設備只存於一小部分小型私人運營商，因為華為的設備價格相較於美國本土設備價格略低，所以得到了很多小型運營商的青睞。

在「Wise財經」之前的訪談中，曾有小型運營商表示，如果美國禁用了華為設備，那麼公司將面臨生存危機，主要是因為華為的設備相較於思科更為便宜，且服務更好。“我們沒有理由拒絕華為，雖然目前被美國以安全為名禁止，但我們相信華為設備的安全性。”

“華為是很難進入美國三大運營商的，但華為肯定不願輕易放棄。”詹姆斯説，華為的意願很明顯，它願意與世界一起分享最新的技術，包括美國，因此華為如果大舉進入美國將會成為標誌性一刻。但顯然，現在還不會。

華為海外的險境沒有過去，但它依然在堅持。如果華為在美國被禁對於其任何一家企業和消費者來説並無異，但其對世界通信業格局來説會是一個新的變化。

美國需要了解華為，華為需要了解美國。願晚舟不再難渡，華為不再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