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箇中國男人的冒死直播！_風聞

作者|  牙谷牙狗

來源| 最人物

2020年5月27日，珠峯高程測量登山隊8名隊員，成功從北坡登上珠穆朗瑪峯峯頂，並順利完成峯頂測量任務。

一場載入史冊的工程，背後很容易被忽略的，是一個月前，5G信號覆蓋珠穆朗瑪峯工程。

那幾乎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極寒、缺氧、乾燥，強烈的紫外線照射、劇烈的山風、突然的暴雪……很難想象，要克服怎樣的困難，才能完成這一壯舉。

前期近一個月的反覆測試，為期十幾天的項目實施，無法想象的一個個“比困難更困難的困難”擺在眼前。

抱着某種信念，中國移動和華為的工程師還是奔赴了戰場。

中國西藏，珠穆朗瑪峯，海拔8844米。

一億八千萬年前，地殼運動讓這裏從“地中海”，變成了世界屋脊“青藏高原”，雄偉壯闊的喜馬拉雅山就此形成，也催生出世界第一高峯珠穆朗瑪峯。

在藏語裏，喜馬拉雅山的寓意是“雪的故鄉”。因為海拔高，這裏的氣候極端惡劣。

長達數萬年的人類歷史中，一直到近現代，才有人登頂成功，領略喜馬拉雅山的神聖。

珠穆朗瑪峯

1960年，世界仍處在“冷戰”格局中，巨頭對抗異常緊張。中國向尼泊爾提出平分珠峯，卻遭到對方嘲諷：

“貴國都沒登上過珠穆朗瑪峯，憑什麼分一半？”

面對質疑和挑戰，一支214人組成的登山隊向珠峯發起了挑戰。

最終，王富洲、貢布、屈銀華三人，克服惡劣環境，創造了人類第一次從珠峯北坡登頂的記錄。

59年後，他們的故事被拍成電影《攀登者》，感動億萬觀眾。

右起：王富洲、貢布、屈銀華

整整60年過去，一代又一代人在珠峯精神的滋養下成長。

到了2020年，科技進步，經濟繁榮，中國早已不再是60年前的中國，更為巨大的挑戰也在等待着這個國家。

一項艱鉅的任務——5G上珠峯，落在中國移動和華為工程師的肩頭。

攀登珠穆朗瑪峯已經是大多數人遙不可及的夢想，這一次，他們需要帶着8噸重的設備物資，在珠穆朗瑪峯三個營地完成5G基站建設。

如何運輸、安裝設備，如何鋪設線路，如何保障運營，甚至工程師如何生存，每一步都是關乎成敗的挑戰。

李崇明今年37歲，中國移動西藏公司網絡優化工程師。

從大學畢業開始，他一直從事與通信相關的工作。2012年機緣巧合，他從四川來到中國移動西藏公司工作，開始常駐拉薩。

2013年，他參與中國移動珠峯4G網絡覆蓋項目。那是他第一次來到珠峯，壯美的風景讓他心曠神怡，而項目的驚險他也一直銘記。

7年之後，伴隨着中國科技的騰飛，他再一次來到珠峯。儘管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裏準備——這個平時大大咧咧的理工男認真準備了相關登山用品，生活用品，接受了相關培訓。

但項目結束後接受最人物採訪，他還是説：“真正項目推進的過程，現在想來仍舊心有餘悸。”

李崇明

5G上珠峯的項目，是從今年3月份就開始準備的。

為了確保任務圓滿完成，李崇明所在的中國移動選擇華為公司，為“珠峯5G”項目提供整體解決方案及主要設備。

中國移動西藏公司網絡優化工程師李崇明、華為拉薩交付與服務業務部部長王波、華為拉薩交付與服務業務部主任工程師張勇、華為拉薩交付與服務業務部高級工程師張永等，成為項目骨幹。

他們在拉薩持續討論相關方案長達一個月，數次進入深山試驗設備確保在極端環境下的平穩運行。同時制定了任務計劃。

真正實現珠峯頂端的網絡覆蓋並不需要在山頂安裝基站，李崇明等人將整個過程分為三部分，採用階梯海拔網絡建設方案。

珠峯大本營海拔5300米，這裏相對安全。再往前，他們選擇了海拔5800米的過渡營地，和6500米的前進營地作為站址。

通過三個營地的基站階梯式部署，實現珠峯沿線的5G信號覆蓋，並最終通過在6500米營地的基站，使得信號能夠覆蓋到珠峯頂端。

看似清晰、有序的計劃，殊不知想要實現的每一步驟，都異常艱險。

擺在李崇明、王波等人面前的第一個問題是，進入珠峯大本營之後，再往上運輸車無法行駛。想要將設備運輸到指定目標，他們只能選擇人背和犛牛託運。

李崇明向最人物介紹，在高海拔地區，因為缺氧、極寒等惡劣環境，僅僅走上100米，都異常困難。

而這一次工程師們不僅要行走，還要和犛牛共同揹着整個項目所需要的8噸物資，難度可想而知。

因此中國移動為完成任務，前期籌備了一支150人的工作隊。

其次，要面對的還有正常飲食起居。

直到今天，王波回憶起在珠峯的日子，仍舊頗為感慨。他和工程師們白天需要進行艱苦的工作，晚上和兄弟們睡在睡袋裏。

王波在華為工作了15年，15年時間，大大小小的攻堅戰他沒少打，不僅技術頂尖，他的身體素質也不賴。

但到了珠峯，他還是倍感不適。“不同程度的高原反應，讓每一位工程師最初幾天都無法入眠。”王波頗為感慨地回憶説，”一直到幾天後身體慢慢適應，也是累到極點了，才能睡着”。

項目進度的壓力與複雜的變化，張永心裏焦慮。他原本就睡眠質量不高，來到珠峯更是痛苦，“每次睡覺我都要聽到波總（王波）的呼嚕才能睡着”。

在張永心裏，王波的那聲呼嚕，是來自於對項目的自信，敢安穩睡覺，張永心裏就有了底。

張勇的心態像經歷了過山車：忐忑、期待、興奮、平常心。經過多輪方案論證，他越來越有信心：我們可以、我們行，我就知道我們一定能開通！視頻連接請戳https://mp.weixin.qq.com/s/rT6H3R37eu2jwR8CKiIMSg

工程師在珠峯如何睡覺？

吃飯也是大問題。

前期登山隊在喜馬拉雅山腳下的小鎮時，還能時常吃到青菜。進入珠峯之後，為了減輕物資重量，項目組他們只帶了麪包、蛋糕和少量蔬菜。

中午吃蔬菜，大部分時間，果腹的食物是泡麪。在5800米營地的時候，即便從事着異常艱苦的勞動，他們也只能選擇吃一頓飯。

挑戰很大，環境很苦，即便如此，在公佈項目之後，中國移動和華為都有諸多員工報名參加。

經過層層選拔、體能測試和相關登山技術培訓，懷揣着一顆見證歷史的心和沉重的責任感，一支總人數近200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向珠峯進發了。

連綿起伏的雪山，壯闊雄偉的風景，夜晚看似伸手就能抓到星星的璀璨夜空……行程開始的前幾天，王波和張永的心裏都充滿了新奇。

但這種新奇沒能維持太久，便迅速被接踵而至的困難擊退。工程越來越困難，對網絡質量和施工進度的要求越來越高，壓力也越來越大。

率先緊張的是王波。作為此次參與中國移動“5G上珠峯”項目的華為側技術負責人，他深知耽誤一天的工期，就很可能擾亂後面一系列的任務。這是他不能接受的結果。

“畢竟我們是第一次。5G信號上珠峯我們是沒有經驗的。”接受採訪時，王波平靜的語氣中，仍舊露出一絲激動，“我們遇到的困難是比困難還要困難的困難”。

王波

在珠峯大本營，王波晚上經常看到睡着的同伴突然不由自主地坐起來，“因為缺氧，會突然感覺到自己窒息了”。

每每看到這種情況，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也會由衷地感覺艱難。

張永也頗為感慨。在珠峯營地的11天時間裏，他沒洗過澡，也沒換過襪子。

身體上痛苦他都可以忍，但工程的巨大難度，還是讓他頗為惆悵。

不願家人為自己擔心，他每天晚上通過微信簡單地跟家人報平安，便不再多説什麼。

據他介紹，有的同事為了不讓家人擔心，都沒有告訴家人自己要來珠峯參加項目，只是晚上休息時，跟家人簡短髮發微信，連視頻通話都不敢打。

乾燥的環境下，從前的新奇一掃而光，只剩下苦熬苦幹，支撐着大家繼續前進。

張永

大本營已經如此困難，更為困難的是接下來的行程。

從珠峯大本營到6500米的前進營通常需要2天，間距28公里。期間沒有車輛通行，所有的設備都靠人力和犛牛運輸。視頻鏈接請戳https://mp.weixin.qq.com/s/rT6H3R37eu2jwR8CKiIMSg

工程師如何運輸物資？

王波介紹，一頭犛牛隻能配送40公斤的物資，而鋪設通信使用的光纖一般是2000米長，總重500公斤。

“光纖是不能截斷的，只能分成一捲一捲，中間連着接線，靠人和犛牛背上去。”

每每看到線路連接着每一個人，王波總會感覺到一股力量。好似工程師們的心，也通過光纖緊緊連在了一起。

運輸光纖並不是最困難的，最困難的是運輸大型發電機。第一次上5800米過渡營的時候，一頭馱着發電機的犛牛被累死。

而另外一頭犛牛，不小心將發電機摔了下去。王波他們又將發電機從大本營運來。

那時待在大本營的張勇，每天最期待的都是聽到上面項目進展消息：“他們來的電話對於我們來説就是非常渴望的，渴望我們能給他們提供一定的技術支撐，保證5800的站點的開通。”

為了到達最終6500米的前進營，他們所有人必須在5800米的過渡營地休息一晚。

華為工程督導李奎介紹，4月16日晚上12點，十幾人的行進隊伍終於到達了過渡營。但身後馱着物資的犛牛隊並沒能跟上隊伍。

為了保暖，他們只能所有人擠在一起。

“燈光也沒什麼，擠在一起還是特別冷，基本上大家一夜都沒睡覺，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熬過來的。”

王波説：“晚上睡覺的時候要不斷地挪動，上面太冷了，零下35度，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人，沒有嚮導陪伴的話，很容易睡過去以後就醒不來了。”

危險籠罩在李崇明、王波、張勇、張永每一個人頭上，但沒有人後退。

珠峯6500米營地

從5800米過渡營到6500米前進營雖然落差只有700米，但工程師們要走的路將近9公里。

那是一段幾乎被冰覆蓋的土地，行走在冰面上，稍不注意便會摔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外加高原反應讓體力快速耗盡，高強度地行走，讓每個人都感覺“所有的內臟像是要崩開一樣”。

更為糟糕的是，他們遇到了暴雪和大風。極端惡劣的環境下，很多時候他們只能手拉着手，小心翼翼前行。

既是身體上的互相攙扶，也是心靈上的彼此依靠。

至於為何能夠在珠峯大本營堅持下去，張永問過自己，也問過其他兄弟，得到的回答幾乎都差不多——兩個責任：對社會的責任、對家庭的責任。

“你去承擔這麼一個任務會有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艱難抵達6500米營地後，李奎等工作人員開始緊急安裝基站設備。

王波説，因為設備安裝比較靈巧，這時候要脱掉手套。零下幾十度的環境裏，這是巨大的挑戰。

看到工程師的手被凍得不停抖動，王波心裏很不是滋味。

更困難的是基站的固定。6500米海拔地區山風劇烈，基站信號發射源角度稍微偏一點，就會導致珠峯5G信號無法覆蓋。

而為了保護環境，項目部規定不能使用水泥和混凝土固定。即便早有計劃，但當張永開始安裝時，不斷蹦出來的難題，還是難以克服。

最終，經過長達數小時的調整，克服種種磨難之後，基站即將安裝完成。勝利前的最後一步，一個噩耗傳來，讓行動又不得不終止下來。

工程師在安裝基站

4月20日，一場意外事故讓李崇明心裏一下涼到了極點。

按照計劃，25號基站需要完成調試，交付使用。眼看着日期轉眼就到，李崇明心裏非常着急。

經過緊急排查，他們得知，6500米運輸上去的發電機，在極寒情況下功率不穩，設備無法正常運轉。

幾位技術負責人經過反覆討論，最終決定從日喀則緊急採購4台發電油機，每兩台發電機支持一個基站設備。

發電機運輸到位之後，珠峯上面遭遇惡劣天氣，工程師被迫撤了下來。一直到25日重新再次出發。而李崇明的心，也一直懸着，擔心出現問題。

他們甚至都想好，如果再次供電失敗，則會從5800米高的過渡營發電往6500米前進營供電。

頗為幸運的是，這一次，發電機沒有辜負所有人的期待。4月30日，前進營5G基站開通，5G信號覆蓋珠峯峯頂。

看到測試超出之前預料結果的時候，很多工程師激動地跳了起來，隨後緊緊相擁。視頻連接請戳https://mp.weixin.qq.com/s/rT6H3R37eu2jwR8CKiIMSg

如今，使用5G信號接受視頻採訪時，李崇明、王波、張勇、張永他們説得最多的一個詞是不容易。

王波直到今天，仍舊無法忘記在珠峯的日子。沒有辦法洗澡、洗襪子，上廁所困難，吃飯困難……他説人這一輩子很少能經歷這樣的時刻。

接受採訪時張勇還在珠峯，天氣惡劣，伴隨着大風和他的喘息聲，疲憊從電話線裏傳來。

他想得仍是工作，如何保證基站在惡劣天氣的平穩運行，跟客户溝通基站情況，全然忘掉了自己身體的不適。

張永為了維護後續設備，也在營地待了很久。視頻連線時，這個十分壯碩的漢子，每説兩三句話就停下來喘一會。

而李崇明被曬黑的臉，至今還沒有恢復。即便帶了相關防曬用品，在珠峯的日子裏，他的皮膚被曬蜕了皮，晚上睡覺時，整個面部火辣辣地疼。

但他們共同的感受，卻是一種油然而生的“家國情懷”。

李崇明説，這次項目他感受最深的是責任感。

在中國移動西藏公司內部有一句話：“缺氧不缺精神，苦熬不如苦幹。”完成這次項目，他對這句話有更深的體會。

    

5月27日，經過長達一個月的漫長準備，數次被惡劣天氣打回，珠峯高程測量登山隊8名隊員，最終成功從北坡登上珠穆朗瑪峯峯頂。

利用此前建設的5G基站，他們完成了測量任務，甚至在網絡上同步直播了整個登頂過程。

這也是首次通過5G網絡，直播登頂珠峯，讓無數網友以前所未有的角度和方式，清晰、流暢地“看見”珠峯。

而在這背後，是數十位中國移動及華為網絡維護工程師，在海拔5300米以上區域，7*24小時值守，保障珠峯區域網絡暢通、性能良好。

珠峯高程測量登山隊員在珠峯頂

從2G的跟隨，到3G的突破，4G的並跑，再到5G超越，一代又一代通信人，用血汗鑄就了中國通信的奇蹟。

而我們卻很難意識到，這種我們坐享其成的科技和習以為常的進步，其實是一種奢侈品。面對科技的騰飛，我們似乎已經麻木了。

我們似乎忽略了，這種難能可貴的“麻木”並不是唾手可得、天經地義。

它來自一位位工程師艱苦卓絕的奮鬥，一家又一家公司的拼搏，也來自於每一個艱苦探索的人多年付出。

這次5G上珠峯，不僅僅是一次技術上的突破，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以中國移動為代表的運營商在5G應用創新的里程碑式的探索，象徵着我國5G產業成熟度的領先。

2020年4月30日，距離原計劃完成前進營地5G基站開通的日期已經過去了5天。李崇明、王波、張勇、張永等人，都十分焦慮。

當基站調通後，張永盯着手機看到結果。那一瞬間他説：“缺氧什麼的感覺都沒有了，只有興奮。”

在現場的多位記者朋友，也都趕來向項目組表達祝賀。所有人都在笑，笑着笑着又想哭。

十幾天後，回想起當時的場景，王波還是非常激動，他説：

“完成這個項目，我可以跟朋友們，吹一輩子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