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故事如何講好?文化新基建或許是破局之道_風聞
娱乐硬糖-娱乐硬糖官方账号-2020-05-28 08:40

作者|毛麗娜
編輯|李春暉
“中國故事”,正在受到前所未有的關注。
大眾對中國故事是飢渴的,即便《流浪地球》特效可能不及好萊塢一線水平,但充滿東方哲學和國人價值觀的科幻大片仍格外動人;時代對中國故事是呼喚的,一個大時代,理應有其迴響,有配得上它的故事去記錄、去流傳;世界對中國故事是開放的,從傳統文化到當下中國,需要有用世界通行語言去講述的中國故事,提供精神領域的“中國製造”。
**中國故事的源頭在哪?不外乎二:現實主義和傳統文化。**前者代表如電影《我不是藥神》,後者代表如動漫《狐妖小紅娘》。
今年兩會期間,作家阿來提及,“民間個體自發的行為(李子柒現象),這些受歡迎的作品,是從傳統文化和民間文化裏生長出來的,效果很好。對這樣的嘗試和內容生產,我們應該鼓勵、表彰,繼續發揚。”這便強調的是後者,要用新技術手段講好包括傳統文化在內的中國故事。
博爾赫斯也説每代人都有必要用新的方式去重寫過去的經典著作,並將其視為作家的“道德義務”。顯然,這在更廣泛的文化內容領域同樣適用。
小説、動漫、遊戲、電影、直播、短視頻……將傳統文化、經典故事用數字化手段“重寫”,使之與當代社會、年輕用户相適應,是文化產業的美好願景。奈何,現實骨感。
如今,傳統文化、各大文博單位、地方旅遊資源都在謀求數字化轉型。每當一個爆款出現,必有五花八門的效仿者。然而,多數爆款並未形成有效的方法論。像漫威那樣穩定產出、每部都扣在共同世界觀上並保持7、8分水準,必然要建立在工業化的基礎上。而需要充分工業化的,又何止電影?
產業升級、消費升級,人們對於文化產品也提出了更高要求,不再滿足於感官上的刺激與題材的新鮮,而是希望文化產品能更加精品化、精細化,甚至能夠討論並解決某些社會議題。在文化產業轉型升級的過程中,除了天才個體和爆款作品,或許我們更應該關注整個產業化鏈條和基礎設施的建設。
用年輕化的思維講故事

中國文化想要傳下去、走出去,首先要讓接收方願意聽、聽得懂。
中國文化根植於燦爛悠久的五千年文明史,內涵豐富的同時難免有晦澀難懂之處。一則故事如何吸引人不斷重讀?講故事的方式很重要,即以當代思維對故事中的元素進行再解讀加工。
明代羅貫中所著的小説《三國演義》,以晉代陳壽撰寫的紀傳體國別史《三國志》為參考進行創作。雖然有不少演義的成分在,但前者的影響力及傳閲度較後者要大得多。直到現在,不少人瞭解三國那段歷史仍舊是通過《三國演義》及各類衍生產品。
還珠樓主開山,金古梁温等巨家協力開創的武俠盛世,則讓江湖文化、俠文化得以在幾百年後迸發新的活力。甚至在如今的網文創作時代,仍有不少作家以武俠世界為藍本進行創作,天蠶土豆的《大主宰》、貓膩的《慶餘年》,勾勒出一幅幅江湖、廟堂的眾生畫卷,使得這套文化體系得以源源不斷地保持着生命力。
中國故事,是講給當代人尤其是年輕一代的。換言之,要在“舊”與“新”之間找到平衡點,才能講好中國故事。當下文娛產品的形式豐富多樣,講故事也不再拘泥於文字。有了更豐富表現形式的同時,也在考驗着創作者對於平衡點的把握。
在B站跨年晚會圈粉無數的國樂大師方錦龍,之所以成為年輕人之中的團寵,正因為他將中國傳統音樂重新演繹為“活”在當下的潮音,吸引年輕一代對傳統音樂的自發關注與探尋。
同樣在做摸索新舊平衡點的還有被譽為“孔雀公主”的楊麗萍。面向過去,她將起源於傣族、原本由男性演繹的孔雀舞改良為女性演繹,並將其帶入大眾視野。面對未來,如何以年輕人喜歡的方式延續、傳承孔雀舞是她近年來一直思考的命題。
她不止一次受訪時強調,“跳舞不一定要在舞台上”。抱着開放的嘗試心態,楊麗萍於今年5月選擇了與QQ炫舞跨界合作。這款運營了12年的音舞類遊戲,在年輕一代中一直深具號召力,與孔雀舞之間有着天然的契合點。當傳統民族舞蹈被融合流行文化元素,孔雀舞的服飾、妝容,包括經典的的手指動作、三道彎等,都以年輕人喜歡的形式出現在遊戲中。
此前,故宮博物院第六任院長單霽翔也曾表態,要用“新”守護故宮下一個600年。在單霽翔執掌故宮的7年裏,故宮積極擁抱數字化:皇帝妃子、宮女侍衞一起傲嬌賣萌做文創;攜手互聯網公司舉辦《古畫會唱歌》音樂創意大賽,開放十幅名作,邀請音樂人為其獻唱。大賽主題曲《丹青千里》由方文山作詞,易烊千璽演唱,將北宋畫家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與音樂、視頻進行了融合,該曲上線24小時,播放量便突破200萬。
原本高貴冷豔的紫禁城在一系列“新”創舉後,“飛入了尋常百姓家”。
在年輕化的思維下,中國文化尤其是傳統文化不僅能“活”起來,其本身也成為內容創新的重要源泉,推動文化產業走上高質量發展之路,故宮等文博單位便是最好的佐證。
這些文博單位通過將自身藏品年輕化、系列化,提煉出基於藏品誕生的文化IP,這套IP系統不僅是引得來流量的爆品,而且在社會上引起關注及討論,更推動大眾自發學習IP背後的文化,是經得住審視的精品。
產業化鏈條上的文化“成熟品”

公允的説,整個文化產業的“精品化”思維,這幾年還是比較深入人心的。但與之相伴也產生了另一個新怪象:視覺美學被拔高,故事卻還沒能講通順。
這在各種“古裝大劇”“鉅製電影”上表現最為突出,《幻城》的滑鐵盧彷彿還在昨天;搭配了豪華陣容的《爵跡》更是水花寥寥,總結下來就是“完成度不高”,是整個影視製作流程工業化不足的問題。後續的IP開發更是缺乏整體規劃,待到IP衍生品推出時,當年的爆款影視,早已成了羣眾記憶裏模糊的影子。
不妨先看一下海外的例子:《星球大戰》第一部於上世紀70年代首映,至今每次新作上映都能掀起“星戰熱”,有不少人直接穿着劇中人物服飾觀影。漫威系列IP誕生於漫畫作品,涉及出場人物足有上百。每次相關影視作品不僅全球票房驚人,更是捧紅一眾相關演員。
如《星戰》《漫威》等好萊塢大片為什麼能夠席捲全球幾十年,要歸功於其背後好萊塢工業化體系。通過持續不斷地製作在一定水平線之上的內容,並以各種衍生形式輸出,不僅佔領北美市場,更強勢輸出美式文化。
目前中國故事面臨的困局在於:我們不乏優質故事素材,我們的創作者也絕不缺少才華(網絡文學的天馬行空征服全球就是明證),但缺乏如好萊塢的工業化系統支持,讓天才靈感和故事素材可以完整、多元的呈現。
完整的、多元化的中國故事應該如何來講?敦煌研究院近年來的一系列打法,尤其是在新文創語境下的新動作,或許可以作為一個正在進行中的範本。
2017年敦煌研究院與騰訊合作,啓動了“數字絲路”計劃,結合公益、遊戲、音樂、動漫等數字創意方式和新文創業務矩陣,創造性地轉化敦煌文化,推動其傳承與弘揚。
三年來,敦煌研究院與騰訊先後推出數字供養人、《王者榮耀》飛天皮膚、QQ音樂“古樂重生”音樂會、“敦煌詩巾”創意小程序、“雲遊敦煌”小程序等項目,涵蓋了影音遊漫等不同文化表現形態,覆蓋面較之單擺浮擱的壁畫形式要更廣。
敦煌研究院的案例可以看出,以工業化思維搭建一個可以直通用户的文化窗口,對文化產業發展至關重要。優質的文化內容可通過文學、動漫、影視、短視頻等數字化形態,被更多人所看見、喜歡。與此同時,新的文化生產方式,也更好地促進了從線下到線上的聯動,從文化機構、設計團隊、用户到生產廠商的合作,許多關係都被重新打通,被重新組織。而這種生產組織方式的變革,必將推動生產力的提高,最終實現以工業化體系講述中國故事。
變獨唱為合唱
新基建助推中國故事

伴隨着互聯網尤其是移動互聯網的興起,中國已成全球最大的數字文化生產、消費與發行市場。國家文化軟實力,已成為國與國之間競爭的重要着力點,講好中國故事,其實就是塑造具備全球影響力的中國文化符號。
如果把講好中國故事視作從無到有,從粗到精地鑄造一座建築,那麼新文創在這一過程中的作用等同於基建之於建築的重要性。或許,我們可以將新文創稱為“打造中國故事路上的新基建”。
今年兩會,馬化騰在提案中建議,“持續推進開源協同創新生態,打造產業互聯網‘朋友圈’”。將其放在內容領域來解讀,這類似於一個文化領域的開源平台,用年輕化的思維講故事,用工業化體系來源源不斷地生產故事,而所有優秀傳統文化都可以將自己直接接入這個系統。
正所謂“要想富,先修路”,對於文化領域的傳統單位尤其是非商業機構來説,產品的良莠不齊是因為沒有一套行之有效的解決方案來進行嵌套。文化產業從業者,除了優質內容外,還要自己去摸索如何將產品數字化、如何在互聯網推廣等等。
然而隔行如隔山,這些“新技術”不僅會分散文化工作者在本職上的專注度,還可能因為某些策略不當導致“人設崩塌”“翻車羣嘲”。久而久之,不少從業者乾脆消極對之,但求無過。
新文創的思路,有機會為文娛行業發展提供一個更加紮實的“基礎建設”,讓好的創意及故事,在新文創體系下,實現更專業的內容打造:通過平台能力、製作能力、及流量,讓優質內容能以更多元的形式,實現和用户的對話。
我們或許可以抱有這樣的期許:這樣一套基礎設施的最終完善,將極大解放文化產業的生產力,讓專業的人專注於自己擅長的事,變單打獨鬥為羣策羣力。從業者提供才華與作品,在新文創體系下,實現從作品到IP的全鏈條轉化。
由第五代導演構建的那一代“中國故事”事實上已經落幕,面對《霸王別姬》《紅高粱》,難免常有人感慨“新不如舊”。而數字化的“中國故事”最終將呈現為怎樣面貌,或許不止是製作體系的變更,也是一場評價體系的重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