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伊朗擊落烏克蘭民航事件回顧
作者：蘭順正
首發自：《中國空軍》雜誌2020年第五期
當地時間1月8日清晨，正當美國與伊朗之間劍拔弩張之時，烏克蘭航空公司一架客機（航班號PS752）在伊朗德黑蘭附近墜毀，造成全體乘客和機組人員共176人遇難。悲劇發生後，經過一番“太極拳”，1月11日伊朗方面終於承認，是本國防空部隊由於“人為失誤”而意外擊落了烏克蘭客機。雖然該事件已經過去許久，但是對於此次事件中存在的疑點以及後續影響還是值得仔細分析。
隨着民航產業的發展，國際間的民航往來也越來越頻繁，這在方便人們出行的同時，也來了不少隱患。而這其中民航被軍隊擊落是最受關注的問題之一，如1983年前蘇聯擊落韓國大韓航空007號事件（機上 269 人全部死亡）、1988年伊朗民航客機飛經交戰區域被美國巡洋艦擊落事件（機上 290 人全部死亡）、2014 年7 月馬航 MH17 客機被導彈擊墜事件（機上 298 人全部死亡）等，都曾經在國際社會引發軒然大波，有些甚至導致國際局勢緊張。不過也應看到的是，在戰爭史中民航並非完全“無辜”。如在1981年6月7日，以色列空軍將8架F16與8架F15戰機組成密集隊形，在雷達上偽裝成大型民航機回波，成功摧毀了伊拉克奧斯拉克反應堆。在2018年12月25日，以色列戰鬥機緊貼兩架正常飛行中的民航機，空襲了大馬士革，還讓敍利亞防空系統無法還手。
而此次伊朗擊落客機，不論其中有何緣由，其結果確實讓伊朗在道德上處於了下風而受到廣泛的指責，但是從客觀上來説，卻不適合將此次無辜平民的傷亡百分之百歸咎於伊朗。
從源頭分析，當時由美國突然發起的軍事挑釁是此次悲劇的導火索。在1月3日，美國首先採用空襲的方式定點清除了伊朗前“聖城旅”指揮官蘇萊曼尼，之後趁全世界還未及做出反應時，美軍就再次對伊拉克境內的親伊朗目標下手，於1月4日凌晨空襲了在巴格達北部塔季地區的伊拉克“人民動員部隊”，當場造成6人死亡三人重傷。隨後作為報復，伊朗伊斯蘭革命衞隊8日凌晨向駐有美軍的兩個伊拉克軍事基地發射數十枚導彈。因此當烏克蘭客機被擊落之時，恰好是美伊之間最為緊張的時刻，當時伊朗方面顯然繃緊了所有的神經以應對美國可能發起的反擊。而空襲向來是美國向非親美政權與組織展示實力的常用手段，所以伊朗對於各種空中目標無疑高度戒備的，也就是説烏航當時處於高風險時段。
其次，PS752是被伊朗道爾M1防空系統開火擊落，根據事後公佈的信息，該套防空系統所屬單位的防區內據稱有三座軍營和一個彈道導彈工廠，這些都可能是美軍報復的目標（尤其是導彈工廠），所以責任重大。而當時PS752的航線則從該地區上空經過，相當於置身危險地段。另外據報道，在烏克蘭客機被擊落之前的一個小時內，有多架飛機曾沿着和其完全相同的航線飛行，卻只有PS752慘遭厄運，因此坊間有輿論認為是伊朗蓄意為之。不過筆者認為這種可能性不高，因為從國際政治角度分析，伊朗明知在與美國的博弈中，自己在許多方面都不佔優，因此急需要國際社會的同情與支持，擊落客機事件本身所帶來的負面影響伊朗十分清楚，所以不會做出如此不理智的行為。PS752之所以被擊落，問題可能是出在技術層面，即敵我識別裝置出了問題。目前所有的民航客機上都有二次雷達應答機，當收到地面民航空管二次雷達發出的詢問信號後，應答機會自動回覆應答信號，但是如果應答機被人為關閉或故障的話，那麼就意味着飛機會成為“黑户”而被重點關照，從途經該航線的其他飛機都安然無恙來看，地面防空系統詢問機出錯的概率較低，因此可能是PS752自己的“身份證”的失效。
現在看來，伊朗方面的主要責任正如其自身所説是“人禍”。德黑蘭附近本就是伊方防空的重點，佈置有多套防空系統，射程彼此銜接和覆蓋，以構成嚴密防空網絡。據悉客機出事空域同樣處於附近部署的S300導彈的殺傷範圍之內，在美伊關係緊張以後，這些防空系統應該都把“耳朵”豎到了最高，但此次事件中這些導彈都毫無動靜，以此推測或者是其他防空系統與PS752之間的應答回覆沒有問題（這就會與上文的判斷產生矛盾），或者是其他防空系統已經通過第三方渠道得知該飛機雖無法表明聲明身份，但卻是無害通過。如果當時所有防空單位都是空情互連互通的話，那麼全網都應該知道這架飛機的性質，可是道爾M1卻單獨開火了，説明其當時正在獨立運行，並未接入空情網。根據伊朗方面的表述，當時地面防空射手在發現這架“不明飛行物”後，曾經向上級請示處置辦法，但似乎通訊出現了問題，一時等不到回覆，再加上據稱失事的烏航客機在墜毀前曾朝着一個敏感的軍事基地有一次“預料之外的、急劇的轉向”，於是在極大的壓力下射手做出了錯誤的決定。
綜上，烏航PS752被擊落事件可以被歸結為在複雜國際局勢下，由技術原因以及人為操作失誤共同導致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