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明州“跪殺”血案,還真不能片面看_風聞
已注销用户-中国政经第一刊2020-06-01 16:01
作者 | 南風窗常務副主編 謝奕秋
一場20美元假鈔引發的跪殺血案?
抗議者中混入的“別有用心”的團體,是當事州州長所説的“白人至上主義者”,還是特朗普挑明的激進左翼組織“Antifa”?
讓全美十幾個州從“疫情深淵”跌入“暴力地獄”的警察誤殺黑人事件,真的不能片面去看。而那些為趁機“聚眾搶劫”無辜的店鋪,把電視機、運動鞋、金首飾等往家搬的罪犯拍手叫好者,不是良心丟了就是腦瓜進水了。
1
受害方轉移
讓我們重新還原事件中的人物關係:
“黑大個”喬治·弗洛伊德(George Floyd),2014年從美國南方的得克薩斯監獄獲釋後不久,便搬到美國中北部的明尼蘇達州,開始第二人生。在該州最大城市、橫跨密西西比河上游的明尼阿波利斯,弗洛伊德曾在一家拉丁小酒館當卡車司機和保安員,在那裏他被稱為“大弗洛伊德”。
幾個月前,由於該州民主黨籍州長蒂姆·沃爾茲施加嚴格的居家令,他被小酒館解僱了。弗洛伊德正在找工作。目前尚不清楚他是否有資格獲得與疫情相關的失業福利。
壞習慣重新流行起來。上週早些時候,弗洛伊德顯然是在一種麻醉劑的影響下(屍檢報告顯示,46歲的弗洛伊德可能死於外界促發的心臟病,加上“體內可能含有毒物”),試圖從市區南部的一家小商店,以疑似20美元假鈔購買一包香煙。沒料到,該商店的老闆Abumayaleh報警了。
逮捕時的錄像顯示,當地警官德雷克·沙文的膝蓋,正壓着弗洛伊德的脖子,而弗洛伊德則求饒:“我無法呼吸,別殺了我。”
喬治·弗洛伊德被逮捕時的錄像截圖,跪壓着他的是曾與他共事過的當地警員德雷克·沙文
不抗拒逮捕的弗洛伊德,之後不久就嚥氣了。44歲的沙文隨後被解僱,此前警察局內務處曾收到對他的18項投訴。
奇怪的是,沙文和弗洛伊德曾經也是同事:他們在同一家夜總會工作,可能彼此認識。
看過國產電影《誤殺》(翻拍自印度電影《誤殺瞞天記》)的讀者,想必對“警察挾私報復男主角”並不陌生。這種行為激起的天怒人怨,其實並不能將犯案的男主角洗白白。
逝者為大,我們接下來説騷亂的事。
**最初的抗議是和平的。**5月27日,成千上萬的人擠滿了街道,標語上滿是呼籲逮捕沙文的口號——沙文警官在前一天就與3位同事一道被解僱,但尚未被逮捕。
5月29日拍攝的紐約曼哈頓的福利廣場,數百名抗議者聚集
而到那天晚上,事情變得醜陋了。《每日通訊》(The Daily Caller)的記者寫道:“當我在現場時,令我感到最震驚的是,人們很快失去了為喬治·弗洛伊德伸張正義這個重點……從傍晚到次日清晨,在那兒舉着抗議標語、喊口號的原始人羣,迅速無政府化。”
汽車在知道警察不會回應的情況下,瘋狂地兜來轉去。人們在街上喝酒和抽大麻。
然後,暴徒開始搶劫和燒燬建築物,始於明尼阿波利斯市南部,但很快蔓延到了更高檔的上城區。上城“湖街”上的一排商家和商店被洗劫一空。“緊急呼叫日誌”記錄了數十起火災,救火者遭到石塊和其他彈丸襲擊。


抗議者從最初的和平示威迅速“無政府化”,洗劫商店並焚燒建築物,衝撞警車使城市交通癱瘓
一個耗資3700萬美元、計劃於明年春季開放的經濟適用房項目,以及Cub Foods雜貨店被燒燬。一名搶劫當鋪的男子被店主開槍射殺,店主很快被捕。
5月28日晚上情況更糟:搶劫繼續發生在上城區,暴徒闖入蘋果公司商店。**店主在店裏張貼告示,説這家店是少數族裔所有,但暴徒置若罔聞。**在市區的商業區,窗户被砸碎,商店被洗劫一空。
搶劫和暴動,隨後蔓延到該州州府、第二大城市聖保羅;在“雙子城”明尼阿波利斯和聖保羅之間,有170多家商店被搶劫和摧毀。警方稱有人向警員開槍,但並未造成傷亡。
最令人震驚的是,暴動者接管了明尼阿波利斯警察三區大樓,並將其點燃。警察收到命令,從他們自己的總部撤退,就像1979年美國放棄德黑蘭大使館或1789年路易十六放棄巴士底獄。暴徒試圖炸燬該大樓,並燒燬附近地區。
5月28日,明尼阿波利斯一棟正在建設中的公寓樓被燒成灰燼,消防隊員正在對其進行維修
明尼阿波利斯警察局長梅達里亞·阿拉東多説,官方的不作為,是出於對他手下警察、洗劫者和抗議者人身安全的關心。
在混亂的夜晚之後,人們還發現一名婦女死於騷亂地區附近的一輛汽車中,身上有受傷的痕跡。到了5月29日早晨,第二人因騷亂和搶劫而死亡。
當然,**劫掠者和縱火者並不能代表黑人。**在各地受影響的社區中,第二天早上,白人和黑人都走上街頭進行清理。個別落單的警察,甚至會受到黑人保護。
比如,在美國中東部肯塔基州的最大城市路易斯維爾(美國交通部長趙小蘭的老公、國會參議院多數黨領袖麥康奈爾,就來自該市),有記者於5月28日晚的抗議活動中拍下這樣一幕:一名白人警察被抗議者逼到了披薩店的小角落裏,然而一羣黑人男子圍着他站成了人牆,讓他不被其他抗議者攻擊。
2
市長的失誤
起初,這裏的騷亂被形容為抗議,或是被美國公共電視網(PBS)形容為“起義”,正如2015年弗雷迪·格雷猝死之後的巴爾的摩,以及更早之前在南加州的瓦茨、新澤西州的紐瓦克和密歇根州的底特律所發生的情況。
即便在這次的原爆點——明尼阿波利斯市,倒黴的市長雅各布·弗雷在他的城市被焚燬時,也在以理解的態度美化暴力。弗雷説:“我們的城市充滿了痛苦和憤怒。”當長期存在的種族和貧困問題得不到解決時,“這就是發生的事情”。
弗雷市長在新聞發佈會上,提到了喬治·弗洛伊德在警官膝蓋下方窒息的圖像所激起的憤怒,聲稱這“不僅僅是因為5分鐘的恐怖,而是400年”。
抗議者手舉着喬治·弗洛伊德死亡前曾發出的呼救:“我不能呼吸了”
弗雷市長正確地要求逮捕德雷克·沙文警官,沙文現在已被逮捕。但是弗雷市長將任何接近正當的動機,賦予給那些已經燒燬了警察局大樓和青年中心並搶劫了為自己社區服務的商店的人,這是錯誤的。
**當公職人員將許可證授予違法者,讓掠奪者在高尚思想的掩護下前進,好像美國在兩代人中都沒有學到什麼東西。**不少人對像非洲裔維權人士阿爾·沙普頓這樣的激進主義者寄予厚望,但對負責保護財產、生命和生計的當選官員不屑一顧。
政治學家愛德華·班菲爾德,在關於城市生活的開創性著作《無上天堂的城市》中指出,在1960年代的騷亂——1967年在底特律造成43人死亡,是最致命的一次——之後,如果認為消除種族不公正、消除貧困、貧民窟和失業的努力,將對未來十年左右的騷亂數量產生顯著影響,那將是天真的。
5月30日,示威者在抗議活動中跪在警察面前
這一預言,適用於在約翰遜政府的“大社會”政策全面推出之前,以及此後很長時間,並且已在加州洛杉磯、馬里蘭州巴爾的摩等地的騷亂中,一次次被驗證。
其中一個激化因素是,在槍支氾濫的美國社會,白人警察惜命,吃過黑人槍子丟命的不少,搏鬥時就常常抱着你死我亡的信念。就在上個月(4月19日),美國陸軍中一名黑人士兵,因為意外出現在科羅拉多州斯普林斯一位女士的住所中,被趕到現場的4名警察亂槍打死。
另一個激化因素是,“政治正確”大行其道,民主黨的宣傳機器常常給“黑命貴”(其口號是“黑人的命也是命”)鬧事打掩護。
班菲爾德指出的教訓很明確:年輕人若不被警察迅速嚴厲地制止,他們就會膽大妄為,搶劫並縱火焚燒建築物,因為這樣做具有無政府狀態的“刺激性”。
而不能區分“有原則的抗議”和“違法行為”,則會火上澆油。像這次在明尼阿波利斯搶劫事件發生後,其他地方的許多人去了Facebook、Twitter、MSNBC、CNN和博客圈,試圖捍衞或證明“搶劫是正當的”。如果他們的鄰居或親人受到劫掠者衝擊,他們可能不會這麼説。
班菲爾德也許會嚴厲地譴責弗雷市長,這不僅是因為後者將警察從該市的第三區撤出,並允許騷亂繼續以避免正面衝突。誠然,調查事件是對的,整頓明尼阿波利斯警察局也是對的,但是,市長不該以“抗議”來形容暴力,也不該放棄作為公職人員維護法治和民事秩序的責任。
枉死的弗洛伊德的生命很重要,但為該地區提供商品和服務的小型企業主(包括非裔美國人)的希望、夢想、銀行賬户和保險費用,也同樣重要。
在弗洛伊德猝死前很久,弗雷政府就曾提出,將明尼阿波利斯遭受種族主義傳統影響的説法,作為其管理信息的一部分。要把這種言論與當前的暴力活動聯繫起來,的確有點牽強,但這確實證明了班菲爾德的觀點——如果真正關心美國黑人的願望和不滿,就不應該將騷亂與抗議活動混為一談。
“這不是示威……這是騷亂,”就連亞特蘭大的黑人女市長,都對“暴力示威者”大聲疾呼,“馬丁·路德·金遇刺時,我們也沒有這樣對待我們的城市……你們在摧毀這個城市!你們在摧毀其他人的生活!回家吧!回家吧!”
3
民主黨甩鍋
在5月27日發表初步評論後,**直到街頭搶劫開始之前,明尼蘇達州州長蒂姆·沃爾茲對新聞界隱瞞了將近一天,甚至拒絕發表聲明。**他説,他已經動員了國民警衞隊,但直到第二個晚上的搶劫開始後,他才制定宵禁計劃(29日晚開始實施);直到30日,他才命令約1萬名國民警衞隊成員協助警察恢復秩序。
5月30日,在美國洛杉磯,示威者與警方發生衝突。美國洛杉磯市市長加切蒂30日宣佈在全城實施宵禁,並請求加利福尼亞州州長派遣國民警衞隊支援平息事態
在5月29日早上的新聞發佈會上,沃爾茲宣佈已從當地官員那裏取得控制權,很明顯,他甚至沒有下令國民警衞隊在當天之前採取行動。沃爾茲州長將自己此前的不作為,歸咎於同為民主黨人的明尼阿波利斯市長雅各布·弗雷。
弗雷市長也試圖甩鍋,或將損失按最低程度描述。顯然,是他命令警察“撤退”,最終導致他自己的城市被燒燬,但弗雷卻一直重複説,受破壞的只是“磚瓦”。在弗雷市長得知沃爾茲州長的辦公室即將接管該市治安後,一位記者問道:“這裏的計劃是什麼?我們在做什麼?”弗雷茫然地回答:“指哪方面?”
事實上,每個要為這場混亂負責的公職人員——州長、州務卿、明尼阿波利斯市和聖保羅市的市長,當地警察局長,甚至是亨內平縣(縣治為明尼阿波利斯)的檢察長邁克·弗里曼——都是民主黨人。
插説一句,這位亨內平縣的檢察長弗里曼大人,曾在2018年12月宣佈,因調查中存在嚴重證據問題,決定不以性侵罪名起訴京東公司創始人劉強東。他當時表示:“這亦與其他性侵案件相似,嫌疑人認為性行為的發生是自願的。”
5月29日,亨內賓縣的檢察官邁克·弗里曼宣佈對前明尼阿波利斯警官德里克·喬文提出刑事指控
這次,弗里曼大人終於在5月29日將涉事警官沙文逮捕了。而該州前州檢察長,已退選的本屆民主黨總統參選人、現任聯邦參議員艾米·克洛布徹(她也已正式進入拜登的副手候選人審查名單),過去未能以罪名起訴“慣犯警官”沙文。
民主黨人士集體管理的明尼蘇達州,在教育和收入方面,是美國不同種族之間差異最大的州之一。這裏冒出一小部分看似被“授權”恐嚇美國其餘部分的激進分子,並不奇怪,正如該州選出的首位索馬里裔女國會議員——伊爾漢·奧馬爾,堅持戴頭巾上國會,並屢次發表反猶太主義言論。
明尼蘇達州首位索馬里裔女國會議員——伊爾漢·奧馬爾
但明尼阿波利斯警察局長阿拉東多卻説,很多劫掠者不是來自該市。州長沃爾茲甚至表示:“可能是外國勢力要破壞我們國家的穩定運轉。”
就算有外部勢力介入吧,可是在成羣暴徒當街行兇後,周圍居民被驚嚇後畏縮,此時看不見警察;公寓的窗户被打碎,人們擔心房屋被燒燬,可是沃爾茲州長和弗雷市長因為害怕“得罪”民主黨在大選中的黑人基本盤,不敢採取迅疾的行動。
**夜長總是夢多,騷亂會勾起新的騷亂。**美國西海岸俄勒岡州的波特蘭司法中心,被示威者攻破了;位於“東南重鎮”佐治亞州亞特蘭大市的CNN總部,遭示威者丟擲爆炸物,總部外警車被焚燬,CNN台標被塗鴉;白宮外,福克斯新聞台記者被示威者襲擾;紐約市示威者把垃圾丟到馬路上堵路……
前紐約市長朱利安尼發推説,追蹤那些將發生億萬美元財產損失、嚴重傷害和死亡的暴亂城市,這些都是民主黨執政的城市。“如果你選舉民主黨人,這就是你的未來。”
但很多人充耳不聞,繼續指摘特朗普推文中的一句警示語“搶劫開始時,射擊就開始了”。特朗普被迫解釋,那不是他的主張,只是在描述事實;作為總統,他同情喬治·弗洛伊德,並下令司法部和聯邦調查局徹查其遇害一案。
其實,無論喬治·弗洛伊德是不是一個完美受害者,當前的局面都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想。即便是一開始呼籲抗議活動的CNN,後來也“求仁得仁”般受到池魚之殃。如今,假裝這還是一場關於弗洛伊德之死的騷亂,會是對於美國少數族羣不平等與歷史創傷的嘲笑。
當聚眾搶劫已經發生,當跨州參與騷亂已違反聯邦法律,當外國代理人還在煽風點火,這就是以喬治·弗洛伊德的名義對他犯下“巨大的不公”。當竊賊在一家乾淨的Target商店用錘子敲開現金收銀機,當暴徒用輪椅襲擊一位年邁的女士並用滅火器噴灑了她,他們就開始從道德高地上滑落。
**黨派政治不能讓是非不分。**這場騷亂後,有多少比例的非洲裔當地人,會因為工作場所被燒燬而失業?會因為辛苦置下的產業被劫掠而痛不欲生?
野蠻人之所以野蠻,在於他們“無目的性”地破壞周圍的環境,以至於將任何“真實而合法的冤屈”都化為廢墟。與野蠻人劃清界限,而不是幸災樂禍甚至為之叫好,才可能鋪就各個文明大廈的最核心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