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滲透別國為何屢屢成功?_風聞
地球知识局-地球知识局官方账号-人文+地理+设计=全球视野新三观2020-06-01 08:58
提到伊朗的地區關係和其所依賴的地區網絡,黎巴嫩真主黨是無法繞開的一個話題。
伊朗、黎巴嫩與沙特
該組織成立於20世紀80年代,是伊朗輸出伊斯蘭革命的直接結果,也被伊朗用於爭奪地區主導權和牽制對手。時至今日,這樣一個什葉派伊斯蘭組織已經成為伊朗地區戰略的核心內容,在黎巴嫩國內和整個地區都具有非常大的影響。
真主黨模式遍佈各地
其中最著名的當然是黎巴嫩真主黨
(黎巴嫩南部-Mlita)
(圖片:John Grummitt / Shutterstock.)
伊朗對這一組織的倚仗和運用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甚至形成獨特的伊朗代理人體制——“真主黨模式”,在中東什葉派地區幾乎都能找到該模式的影子。那麼,這一模式是怎麼形成的呢?伊朗塑造出這一模式的目的是什麼?
彷彿是一個同氣連枝的大家族大聯盟…
(圖片:saeediex / Shutterstock)
伊朗代理人模式的形成基礎
簡單來説,“真主黨模式”是伊朗對中東地區施加影響的一種間接手段,主要內涵是以培養出的最佳代理人真主黨作為模板,在中東什葉派國家或地區進行“真主黨化”(真主黨的不斷複製),以塑造出更多受伊朗影響的非國家行為體。
中東國家往往國內教派構成頗為複雜
且教派對人羣有巨大的影響力(甚至大於政府)
什葉派遜尼派是其中最重要兩個
下圖為黎巴嫩,可能是中東國家中教派最複雜的
而這一模式能夠產生,在於伊朗宏大的地區戰略需要、什葉派利益網絡的存在,以及真主黨自身的特殊價值。
自1979年伊斯蘭革命掌握政權以後,伊朗就意圖在整個地區輸出什葉派伊斯蘭教,並經過多年經營,於本世紀初形成了“真主黨模式”的影響範圍,即“抵抗軸心利益弧線”。
真主黨這旗子,和伊朗伊斯蘭革命衞隊的很像
(圖片:FotograFFF / Shutterstock)
這一弧線從地中海東岸一直延續到波斯灣沿岸,主要成員包括敍利亞阿拉維政權、黎巴嫩真主黨、伊拉克什葉派民兵武裝等“抵抗軸心”力量,這些成員的共同特點是對美國和親美勢力的公開敵視。
北邊這條什葉派之弧已經很麻煩
如果再加上南邊的也門,沙特可是很難受了
2002年,“抵抗軸心”的概念出現在利比亞的一家媒體文章之中,專門針對當時美國總統布什宣稱伊拉克、伊朗和朝鮮為“邪惡軸心”的論調。2004年,伊朗抓住伊拉克戰爭剛剛結束的契機,宣稱自身為“抵抗軸心”的引領國家,實質是想在中東反美國家中充當主導角色。
牢不可破的聯盟?
事實證明也不太穩
(圖片來自:The White House from Washington, DC)
在這樣的背景下,真主黨的活動範圍開始跳出黎巴嫩,在伊朗的指導下走向整個中東地區,幫助伊朗對抗遜尼派的沙特和死對頭美國。這一組織自此成為一個地區行為主體。
其實對於伊朗來説,真主黨最好用的地方在於對什葉派利益網絡區域進行影響力的投射。
什葉派和遜尼派在伊拉克國內數量相差不大
曾經的薩達姆屬遜尼派,結果被美國推翻
導致國內出現長期的權力真空,伊朗乘虛而入
而恐怖組織ISIS的崛起
也與薩達姆倒台釋出的遜尼派武裝有關
這一網絡包括遜尼派哈馬斯力量、巴林什葉派反政府武裝、受伊朗影響的什葉派社區和半獨立的代理人黎巴嫩真主黨四個部分。由於伊朗作為一個國家行為體不能公開干預別國內政,真主黨便代表伊朗成為這一網絡的直接聯絡者。
遜尼派哈馬斯力量比較特殊
該組織由於反美反以,長期受伊朗資助
可見這一網絡的核心不在什葉派本身
而在各方利益一致
(加沙地帶南部的哈馬斯武裝)
(圖片:Abed Rahim Khatib / Shutterstockk)
2011年以來,由於教派關係的惡化,伊朗乾脆已經將援助他國什葉派的任務完全“承包”給了真主黨,在敍利亞戰場和也門地區體現得最為突出。
也門內戰中的胡塞武裝背後也有伊朗支持
而胡塞武裝的基本盤則是該國什葉派
對手方基本盤是該國遜尼派
在真主黨這副優質手套的代理下,伊朗也確實在整個中東收穫了不少利益。
在2011年之前,伊朗利用真主黨來影響黎巴嫩政壇,並以該組織的武裝行動來牽制以色列和美國。2011年之後,由於庫爾德人的進一步崛起和中東恐怖主義的擴散,真主黨還起到伊朗國家安全前線屏障的作用,代替伊朗正規軍和革命衞隊四處出擊。
死在敍利亞戰場的真主黨軍官葬禮
(圖片:nsf2019 / Shutterstock)
所以説,“真主黨模式”確實是伊朗找到一種強有力、可複製的政治影響範式。
敍內戰中形成該模式的雛形
2013年5月,黎巴嫩真主黨總書記納斯魯拉正式宣佈軍事介入敍利亞內戰。
什葉派在中東各國有多位領袖,且影響力巨大
如哈梅內伊(伊朗)、納斯魯拉(黎巴嫩)
西斯塔尼(伊拉克)、霍梅尼(伊朗)
納斯魯拉同時也是黎巴嫩真主黨總書記
(圖片:shutterstock@Leif Stenberg)
其實從2011年開始,真主黨就在敍利亞活動了。其與伊朗軍事參謀和敍政府軍相互配合,共同打擊反對派武裝力量和極端組織。
真主黨還有一個特殊任務,那就是進行敍利亞新兵武裝人員的招募和訓練。這是因為經過多年的內戰,敍政府軍已經消耗殆盡,急需補充兵源,這一任務就落在了善於經營民意的真主黨身上。
在敍利亞內戰中
外國勢力是非常重要的影響因素
庫爾德武裝背後站着美國
敍利亞政府軍背後則站着伊朗和俄羅斯
(19年年初大致狀況)
經過真主黨的不斷努力,到2017年底,敍政府政府軍一方的精鋭力量達到十萬人,其中一半人員都是在伊朗幫助下由真主黨招募或訓練的。
考慮到真主黨士兵作戰經驗豐富,且紀律嚴明,敍利亞巴沙爾政權愈加依賴這一組織的協調作用。這為真主黨進一步增強在敍利亞地區的存在,甚至在某種意義上架空地方政府提供了便利。
2015年12月,冠以真主黨品牌的“敍利亞真主黨”民兵武裝成立。他們在宗教上服從於伊朗哈梅內伊,而不是敍利亞阿拉維派長老。就這樣,真主黨的形成方式在敍利亞得到了完整複製和擴展,即利用所在國的混亂與無序,建立反美反以、紮根於什葉派社區的民兵武裝。
以真主黨模式的原型黎巴嫩為例子的話
真主黨在黎巴嫩的勢力與什葉派社區高度重合
(可對比文章開頭黎巴嫩教派分佈)
(圖片:wikipedia@Orthuberra)
但這必然會引起巴沙爾政權的警惕。2015年底,敍政權又引入了俄羅斯來制衡伊朗和真主黨。2017年底,以色列甚至也被牽扯進來,巴沙爾政權對以色列的空中打擊持默許態度,就是達成了削弱敍利亞版真主黨的默契。
阿薩德家族可以以少數派基礎長期執政敍利亞
在結盟、妥協、平衡方面想必是爐火純青的
(圖片:shutterstock@Leif Stenberg)
此外,為防止真主黨對阿拉維派社區的意識形態滲透,巴沙爾政權對真主黨在敍利亞的活動進行了多方限制,並安排了密探和GPS定位進行隨時跟蹤。2018年初,巴沙爾政權收回敍南部的德拉省後,便全力配合以色列,擠壓真主黨在戈蘭高地附近的軍事存在。
敍利亞本來因為戈蘭高地問題而與以色列結仇
不過為了限制日漸做大的真主黨
也是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
由此可見,多年來真主黨在“抵抗軸心”中的弱小形象已經一去不復返,現正發揮着“超國家層面”的重要作用。該組織本身也成為伊朗和敍利亞之間的緩衝,是地區各種力量進行相互博弈的一個焦點。
大力輸出“真主黨模式”
總體來看,伊朗在敍利亞複製真主黨的產生方式是十分成功的,也因此他們在整個地區範圍內輸出這一模式成為必然。
隨着伊朗利益的延伸,敍利亞的真主黨成員開始走向也門和伊拉克,在其他區域“種下真主黨的種子”。
2015年,大約300名真主黨士兵從敍利亞被運送到伊拉克北部參加打擊ISIS的行動。在充當軍事參謀之外,這些高級士兵還向伊拉克什葉派民眾散播伊朗式宗教思想,這不斷削弱着伊拉克什葉派宗教領袖西斯塔尼的影響力。
ISIS的突然崛起是伊朗擴展地區影響力的契機
由於ISIS的基本盤是遜尼派
參與打擊ISIS正好可以擴展伊朗在伊拉克、敍利亞什葉派羣體中的勢力
在招募到大量新兵後,真主黨便將他們送上前往伊朗德黑蘭的飛機,在訓練營裏接受1-3個月不等的嚴格軍事訓練。可想而知,這些新兵回到伊拉克後,自然會效忠於伊朗。到2019年年初,大約40個伊拉克什葉派武裝團體宣佈接受德黑蘭的領導。
黎巴嫩真主黨戰士葬禮上的“領袖像”
(圖片:nsf2019 / Shutterstock)
在也門,長期以來,真主黨能夠發揮的作用較為有限。這是由於伊朗並非真正支持胡塞武裝發展壯大,只想牽制沙特、制約美國。再加上真主黨對部落文化濃厚、教派色彩淺淡的也門衝突缺乏深入瞭解,因而並未有真主黨軍事人員參與作戰,只是參與給胡塞武裝運送戰略物資的事務。
但隨着也門衝突的僵化和胡塞武裝的壯大,伊朗還是下定決心要在也門推廣“真主黨模式”,以最終覆蓋不聽使喚的宰德派胡塞武裝。
所以沙特才會如此緊張
花費巨大的成本也要遏制住胡塞武裝
而在巴勒斯坦問題上,伊朗也不忘橫插一足、擴大話語權,便在哈馬斯控制的加沙地帶,將真主黨成員派駐,以不斷融入當地穆斯林社區。
經過幾年的輸出,伊朗的戰略已經初具成效。
在地區各大問題上,美國和以色列都要受制於伊朗的代理人網絡,而不得不分散精力加以打壓。
而且在年輕人羣中頗有人氣
(圖片:Gabriele Pedrini / Shutterstock)
最終,以色列對敍利亞境內的真主黨目標加大了打擊力度,並通過國際社會施壓伊朗。美國則在黎巴嫩國內壓縮真主黨的發展空間,來迫使該組織縮小地區活動,並對與真主黨有關係的個人或商業團體進行經濟制裁。
沙特表現得更為直接一些。在扶持黎巴嫩國內遜尼派來擠壓真主黨失敗後,沙特便製造地區爭端來引起國際社會關注。2017年11月,在利雅得訪問的黎巴嫩總理哈里里在沙特壓力下突然宣佈辭職,立即將真主黨和伊朗推上了地區輿論的風口浪尖,險些釀成新一輪衝突。
總的來看,“真主黨模式”是伊朗基於與美國和親美力量進行博弈的現實需要而建立的。該模式在中東各個衝突地區的複製和擴展,意味着伊朗影響力的投射與增強,但也激化了教派矛盾,攪亂了地區秩序,使中東和平的實現變得更加艱難……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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