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億市場裏的隱痛:還有多少人在堅持垃圾分類?_風聞
锐公司-中文财经期刊《商界》官方账号-全球发行量最大的中文财经期刊之一《商界》旗下平台2020-06-03 13:30
鋭評:這行本來就利潤微薄,帶有社會服務的性質,想賺到大錢,真的很難。
垃圾分類是對經濟以及生活有益的事,並非短期可促成。
雖然“錢”途無量,但不可避免的是,這個行業在崛起的時候也像所有新興行業那樣,藴藏着過度追捧的“泡沫”與“浮塵”。
該怎樣“去泡沫”“降浮塵”,就成了最關鍵的問題。
先行者的憂傷
去年起,《上海市生活垃圾管理條例》正式實施,並且按條例規定,如果個人沒有將垃圾分類投放,最高罰款200元人民幣,單位混裝混運,最高罰款5萬元人民幣。
隨着“最嚴”環衞管理條例的出台,意味着“垃圾分類”這個習慣將進一步潛移默化地融入日常生活中。
從純粹的經濟效益上來講,在政策和經濟效益的雙重刺激下,垃圾分類這一行業迎來了“千億市場”。
但實際上,經過了一年多的推進,無疑給湧入這個行業的企業,迎頭潑了一盆冷水。
回顧《上海市生活垃圾管理條例》正式實施後的一個月,政策先行之下,垃圾分類行業的玩家、資本開始躁動。有相關數據顯示,在當時的一個月裏,註冊成立的垃圾分類企業達到1004家;上百個垃圾分類應用一夜之間上線。
表面上看,行業繁榮一片,但另一方面,從事垃圾分類的科技企業卻深陷困局。
比如,曾被譽為資本與科技結合的新型垃圾分類回收樣本的小黃狗出現財務危機,大量欠款無法正常支付,其在北京部署的不少機器停止使用。雖然目前來看,已經克服了難關,破產重組。
其實,垃圾分類的風口早在2012年就曾吹起,回顧提前佈局垃圾分類的公司,有的成為典範,預備上市;有的破產、停擺,身陷破產困局。
隨着政策的助力,機遇再次擺在眼前,這個行業究竟該怎麼做才行?
互聯網時代的回收難題
在小區擺放了幾年,聚豐公司的智能垃圾回收箱最終變成了垃圾的一部分,被拆分成了可回收物件。
“互聯網+”賦能時代下,以智能化為標籤的垃圾回收箱隨處可見,App預約回收、上門回收屢見不鮮。在許多互聯網垃圾回收企業看來,自己正在發動一場再生資源回收產業的變革:用現代化設備清運取代上門收廢品的小三輪,用高科技機器回收取代零星分散的廢品收購站。
如果把垃圾的回收、細分類、再利用過程比作人體的消化系統,那麼從小區裏直接回收垃圾的環節,以及將垃圾集中到一起細分類的環節,再加上廢利企業對垃圾的再利用三個點為鏈路,可以看作是垃圾回收再利用這個“大身體”的嘴、胃、腸。
實踐證明,從小區直接回收垃圾這個環節利潤很微薄,如果回收產業鏈在這個環節出現了問題,再多高科技手段加碼也濺不起水花。
**由於缺少統一規劃和准入門檻標準,從“垃圾分類”熱潮初期,許多企業就已經參與進了一場生存戰鬥。**比如天澤小區裏就有幾家企業的垃圾分類回收設備,智能回收箱和垃圾回收亭共存。然而走進觀瞧,設備裏都沒多少收穫。
即便沒有競爭,回收生意也是危機四伏,因為大多被投入回收箱的垃圾並不值錢。
嘴上吃不飽,付出的成本卻不少。清運成本、內部運營成本、設備維護成本急劇增加,年人工支出超高,直讓很多公司叫苦不迭。
那麼問題來了,互聯網時代的回收靠什麼賺錢?和“小三輪時代”的回收有什麼本質區別?
想賺大錢,真的很難
在一些回收企業看來,問題的解決方式在於規模化經營。
“塑料瓶身是PET材料,瓶蓋是HDPE,標籤紙是PP。只要能分開、大量積攢,每種材料的噸價都過千元,並不便宜。”有業內相關人士認為,回收企業要想生存、賺錢,不能只考慮回收環節,至少要將產業鏈擴張到消化環節才行。
只有企業自己完成收購、清運、精細分揀等各個環節,形成完備的鏈條,不依靠服務外包,才有可能盈利。
但要想做到上述理想情況並不容易,首要條件是需要有一片合適的分揀場地。有些互聯網回收企業資金充足,希望將產業鏈擴張至精細分揀、大量積攢,但當它們開始選址建設分揀中心時,往往遭遇街道、社區的迴避和拒絕。
通過對比多家互聯網回收企業的發展狀態發現,大家對行業發展有一個共識:現有條件下,通過政府購買服務拿到大額訂單,才能走出低收入、高支出的惡性循環。
浙江虎哥環境有限公司是這方面的典型。從2016年開始,虎哥與餘杭區政府合作,在10個街道試行服務,服務區域最終擴大至區內24.5萬户居民,佔全區近1/4,它上門收集所有乾濕垃圾,併為每公斤幹垃圾支付0.2元。
**但政府購買服務未必能救所有人。**一位業內人士表示,餘杭區政府每日為每户居民向虎哥支付1.25元的垃圾處理費用,“擁有阿里巴巴的餘杭區是浙江經濟第一區,財政收入可觀,每年垃圾分類開支近億元。但並非每個區縣都承擔得起這麼高的花費,更何況這樣的財政支出能否持續並不確定。”
入駐重慶東原小區的恆奧環保公司也是一例,《商界》記者採訪到,他們通過與政府合作,具備完整的鏈路,通過線下app與用户鏈接,再加上政府對於整個環節的監管把控,得以有更好的發展。
恆奧環保公司在東原小區內設立更加細緻的分類垃圾箱,加上專門的人員負責回收整理,用户可在此過程中獲得一定數額的積分來換取生活用品,後端處理環節將垃圾統一收入自運營的處理站點,整個過程標準有序。
其一方面,通過換取線上積分積累的方式增加住户的積極性;另一方面有政府的加入,整個回收處理過程更加標準化與規範化。
雖然市場競爭異常激烈,但是“標準”與“規範化”,是在整個行業中立足的關鍵與核心。
反之,在這場資源稀薄的生存遊戲中,打着互聯網回收旗號、燒錢進場的企業被陸續淘汰。
2015年誕生的“閒豆回收”,早已放棄了個人用户,只對商鋪提供服務,收集高價值的紙板等廢物;“9貝殼”自成立之日起便持續虧損;曾獲無數殊榮的“小黃狗”也被曝出欠薪、資金凍結、機器損壞等負面新聞,深陷危機。
現在,只有那些在政府招投標項目中獲勝、得到某個城區或街道訂單的企業,才能在市場中暫時立足。其它企業即使依然活着,也危機重重,隨時擔心陷入高成本、低收入、長期虧損的惡性循環。
有從業者表示,這行本來就利潤微薄,帶有社會服務的性質,想賺到大錢,真的很難。
隱痛與持久戰
雖然這幾年“垃圾分類”這一市場在政策的助推下呼聲很高,但我國垃圾分類業務尚處起步階段,在推行的過程中仍存有不少“隱痛”。
由於垃圾分類知識普及度不高,民眾的認知程度不夠,僅有少數住户具備垃圾分類的意識與知識;
其次,國家層面垃圾分類相關法律法規和標準體系缺失,地方層面的相關規定因配套不完善而流於形式;
再者,垃圾分類企業規模較小,技術水平低,無法真正保證垃圾獲得分類無害化處理或回收利用;
最後,政府投入收效甚微,財政支持較弱,使得垃圾分類遭遇“錢荒”。垃圾收運處理部門簡單粗放,多數停留在書面、口頭中,“誰污染誰付費”沒有得到真正貫徹。
以濟南歷下區推行“垃圾分類”的措施為例,2012年2月,該地區便以政府“紅頭文件”的形式啓動垃圾分類試點,首批確定了36個分類試點,按照餐餘垃圾、可回收垃圾、有害垃圾和不可回收垃圾4類標準,每組垃圾箱設藍、綠、黑、紅4種顏色,還設置了相關考核。但遺憾的是,幾年過去,該地區的垃圾分類措施收效甚微,那幾個不同顏色的垃圾桶已“形同虛設”。
2018年7月,濟南又發佈公告表示,將實施垃圾分類強制推行,22個街鎮被正式確定為垃圾分類示範片區。但實際上,這一次的情況與上次走向沒什麼不同,這則消息並沒有在市民中掀起任何波瀾,而外界也沒聽到濟南此次推行成功的聲音。
根據行業相關人士分析,該地區屢屢推行失敗,很大原因是因為**垃圾分類產業鏈“尚未健全”而引起的。**即便當時居民們採取了分類投放垃圾的方式,最後環衞部門依然還是混合收集,垃圾分類也就成為了事實上的擺設。這其中暴露了當地垃圾處理方式的短板,濟南本地垃圾處理的主要是以集中焚燒的方式進行,並沒有相應的產業鏈。
對此當地的環衞部門坦言:“限於目前的條件,集中焚燒依然是垃圾處理最合理的方案,而分類回收則需要構建一個完整的系統,這包括了投放、收集、運輸、處理四環等。”
此外,還有一點是,設置的垃圾分類處理時間與個人生活作息不太相符,在強制推行下就會出現一些“亂象”。
其將垃圾投放的時間規定在每天上午和下午,雖然這種統一時間處理是為了便利分類的推行,但實際上,這與大多數上班族的時間“相背”。畢竟上班族是不可能有時間趕回來就為了扔一袋垃圾,既然白天沒法扔,那就晚上偷偷地扔,必然會出現“垃圾亂扔、垃圾遍地”的現象。
總體來説,垃圾分類在推行過程中,仍存在很多難點,全面施展也並非那麼容易。人民日報海外版今日刊文稱:“推進垃圾分類工作不是打‘運動戰’,而是一場‘持久戰’。地方在制定政策時,要充分考慮本地實際,不要讓政策飄在‘空中’,無法真正執行,更不能勞民傷財、好大喜功。”
垃圾分類依舊是任重而道遠的事,仍需持續發力。
部分素材來源:
新京報《垃圾分類熱潮下的互聯網回收困境》
新華網《垃圾分類催生上千創業公司 巨頭湧入僅“淺嘗輒止”》
格隆匯《風險提示背後是垃圾分類熱潮下的“驚慌”?》
本文由《商界**》雜誌編輯部出品**
作者:馬 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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