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遺漏了常識和良知!當譴責抗議中的“暴力”時,我們遺漏了什麼?_風聞
ATM观察-2020-06-05 10:22
一場大流行奪去了10多萬美國人的生命,使3000多萬人失去工作,更糟糕的是,警察和義務警員對黑人的暴力行為持續了近30天,對一些人來説,這可能會讓他們覺得這個國家正處於近乎聖經描述的混亂邊緣。
全國各地的反應,不管你是稱之為暴動(你不應該這麼叫它),還是抗議、起義、動亂,或叛亂,都正在獲得本地和國家新聞和社交媒體的報道。作為一名研究並經歷了多年媒體對抗議活動報道的新聞學教授,我反覆發現,媒體對這些事件的報道和公眾對事件的理解都十分糟糕。如果各位想要了解真實情況,並在這個過程中保持你對美國的信心不為動搖,在看新聞的同時就必須瞭解以下事情。
首先,瞭解新聞的使命是很重要的,那就是吸引眼球到屏幕上,不管那是你的電視屏幕還是你手中的手機屏幕。**電視網關注的是場景:火災、哭泣的人們和破碎的窗户,而不是更大的故事。**在大多數情況下(例如密蘇里州弗格森事件和巴爾的摩抗議),財產損失和火災侷限在一個很小的區域,而且即使在那段時間裏,很多人也只是在周圍遊手好閒,但晃動的攝影機角度和緊張的鏡頭讓你相信,每一個記者都是《拯救大兵瑞恩》裏的臨時演員,每一個抗議活動都像出自侃爺(Kanye)的《No Church in the Wild》MTV中。
**事實上,這些抗議活動通常不會完全被混亂所吞噬。**夜間新聞報道很少會展示一張完整的城市地圖,上面顯示出在離“被大火吞噬的城市”兩個街區遠的地方,還有一家CVS藥店在好端端地營業。媒體一窩蜂地用戲劇性的圖片作為抗議的隱喻,這並不是一個新現象。
2017年,記者們在集體拍攝華盛頓特區一個點燃的垃圾桶。
此外,抗議者造成的大部分財產損失往往是警方在面對合法公共行為時採取行動或無作為的結果,從弗格森到弗吉尼亞州夏洛茨維爾的極右翼抗議活動,我都親眼目睹過。警察發射的催淚彈在數小時後仍能灼傷你的手,防暴反應小組肆意投擲照明彈,更不用説實彈和閃光彈了。
有時,在地方當局的抗議報道結束後,被掩埋的是**這樣一個事實:警方的彈藥經常在抗議活動中引燃大火,但這很少被媒體報道。**三個戴着“沒有正義,沒有和平”標誌面罩的青少年,兩枚催淚彈在一堆幹樹葉和報紙裏悶燃兩個小時, 哪個更有可能導致民房起火?
這並不是説,一些抗議者不會製造暴力或造成財產損失,但觀察人士(更不用説記者了)應該對在民權運動期間在場的各種行為者加以區分。這當中有武裝警察。有帶着自己的目的滲透到和平抗議中的各種代理人和無政府主義者。這不是陰謀論:僅在明尼阿波利斯一地,就出現了穿着奇怪的人肆意破壞財產的視頻。沒有人知道他們是誰,但他們似乎不太可能是抗議者。
然後就是普通的機會主義罪犯。當警察如此頻繁地騷擾和圍捕和平抗議者,街道上煙霧瀰漫時,人們很容易就能闖入Verizon商店、美妝店或雜貨店,拿走想要的東西。這些人經常與真正的革命者混為一談,但後者針對的是現有體制和虐待與壓迫的象徵進行抗議。對於那些對明尼阿波利斯市的暴力、不負責任的警察感到憤怒的抗議者來説,奪下並燒燬第三警察分局是一種具體的反抗行為。這跟利用混亂洗劫兩個街區以外的一家酒水專賣店截然不同。
當然,這些行動者不應與和平抗議的人羣混淆,他們通常遭到警察的暴力報復。這就是為什麼“他們正在焚燒自己的社區”的故事是如此具有誤導性和危險性。不區分“他們”究竟分屬於哪類人羣,這是不負責任的行為。
這就引發出了在圍觀抗議活動時最重要的一件事:什麼樣的抗議活動會引起警察的反應。在過去的三個月裏,有線電視網廣泛報道了在全國各地州議會大廈因冠狀病毒封鎖政策而威脅警察和政客的事件,參與者以白人武裝分子為主。
白人武裝分子
你見過多少次身着防暴裝備的警察?事實上,當保守派或右翼團體抗議時,警察很少甚至不會動用武力,比如防爆盾牌、黑色頭盔等。你最近一次看到反墮胎活動人士被催淚瓦斯襲擊是什麼時候?然而,在左傾團體中,尤其是少數族裔團體中,他們的抗議經常遭遇武力應對。
在密歇根州,右翼團體朝身着常規裝備的警察臉上吐口水;
而在明尼阿波利斯,特警隊像暴風突擊隊一樣,衝向十幾歲的孩子們。
當全國性的新聞報道選擇一個抗議活動的集結地而不是另一個時,這種缺乏背景的情況就更加具有腐蝕性。人們在亞利桑那州的鳳凰城、俄亥俄州的哥倫布市、在紐約市聲援喬治·弗洛伊德,在佐治亞州的布倫瑞克市聲援阿默德·阿貝利(Ahmaud Arbery,2月23日,阿貝利在慢跑時被白人鄰居槍殺——譯者注),在肯塔基州的路易斯維爾市聲援布倫娜·泰勒(Breonna Taylor,3月13日,警方懷疑泰勒所住的公寓有毒品交易並直接闖入她家,泰勒被殺害,現場並未發現毒品——譯者注)。在路易斯維爾的抗議活動中有7人被槍殺,但電視網24小時不間斷的新聞報道卻滿是明尼阿波利斯市燃燒的建築物的畫面,彷彿那才是抗議活動的實質。
那麼,作為一個關心國家未來的美國人,你的主要結論是什麼呢?無論你身處政治光譜的哪個位置,抗議活動都不是簡單的“好人”和“壞人”的故事。所有的行動者都是同時行動的,而地方乃至全國的報道往往只報道當地政客和警察的故事,而對於他們來説,把自己描述成不知所措、束手無策,總比表現得疏忽大意、煽風點火要更為有利。
明尼阿波利斯市前警官德里克·肖萬(Derek Chauvin)將膝蓋壓在喬治·弗洛伊德的脖子上長達9分鐘之久,現已被當地當局以謀殺罪和過失殺人罪逮捕。無論是在明尼阿波利斯,還是在路易斯維爾或布倫瑞克,如果犯下這些暴力行為的警察和義務警員能持續並一以貫之地被逮捕和指控,這些抗議活動很可能不會那麼激烈。
更重要的是,將對財產損失的關注和放大,置於引發騷亂的生命損失之上,這反映出媒體的優先事項出現了可怕的錯位。作為一個新聞消費者,你不必滿足於現狀。你可以選擇關注本地的公民記者在現場報道事件。你可以關注實地數據,瞭解抗議活動的原因。你可以選擇不要使用暴動、抗議和抵抗等詞彙。
換句話説,你可以成為一個真誠的、見多識廣的美國公民,並意識到你的美國同胞正在受到傷害並表達他們的痛苦。這些信息不必非得經過國家或媒體的過濾與淨化。
來源 | 《VO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