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醫護人員正在成為社會主義者_風聞
德不孤-新闻搬运工2020-06-08 14:00
來源:華中師範大學國外馬克思主義政黨研究中心
圖片來自“左翼之聲”網站
(華中師範大學國外馬克思主義政黨研究中心 張雁博 編譯)
【編者按】2020年5月25日,《左翼之聲》轉載了法國《永久革命》對於紐約市和華盛頓特區的四名醫療工作的採訪。他們是邁克·帕帕斯、特雷·權、吉利安·普里米亞諾和史瑞亞·馬哈詹,同時也是“左翼之聲”的成員。“看到同事因資本主義的貪婪而死亡會使人變得激進。”美國的一線醫療工作者開始批評資本主義。在採訪中,這些醫療工作者講述了醫療工作者是如何組織反對資本主義體系,以及工人們如何團結起來作鬥爭的經驗。全文如下:
**問:**在過去的幾周裏,美國的醫護人員組織了罷工、集會和全國行動日。他們正在與醫院惡劣的工作條件和缺乏個人防護裝備作鬥爭。這些行動是如何組織起來的?大多數地方性的倡議是如何變成全國性的活動的?
**邁克·帕帕斯:**雖然這些抗議活動看起來像是無緣無故冒出來的,但你看到的紐約市周圍湧現的行動是在大流行之前就開始組織起來。就在一年多前,紐約市五家醫院的護士在發起要求醫院提供更安全人員配備的運動後,幾乎罷工了。這一活動中,許多最激進的組織者對於組織大流行期間的行動至關重要。歸根結底,醫院和工會官僚一起,把醫院的安全底線放在了普通公眾的健康之上,沒有提供防護設備。但在採取一些行動後,組織者繼續圍繞建立醫療保障體系問題繼續溝通。
隨着當前新冠肺炎疫情在全國蔓延,醫護人員再次見證了營利性醫療體系和資本主義經濟體系無力應對這種全球性的災難。已經將自己的生命置於危險之中的前線工人,由於缺乏個人防護裝備(PPE)和其他本不應短缺的用品而面臨更大的風險。特別是這發生在一個允許個人淨資產超過1000億美元的國家。由於多年的“節約成本”措施,本已人手不足的醫院由於病人的湧入而瀕臨倒閉。這有助於進一步暴露該系統弊端,並推動醫護人員採取行動。正如他們所説,“僱主是最好的組織者。”
護士和其他醫護人員開始組織行動,呼籲人們注意醫院缺乏個人防護用品和其他用品。在某些情況下,這些行動隨後引發了對營利性醫療體系和整個經濟體系的更大批評。在我們醫院,我們成立了新冠肺炎一線工人工作隊,為在這次疫情中冒着生命危險的工人發聲。我們認為,重要的是,這個特別工作組的範圍不應僅限於護士和醫生,還應包括其他基本工人,如食品服務工人,他們受到的剝削是醫院咋資本主義體系下正常運行的基本條件。
**特雷·權:**隨着病毒的傳播,媒體發表了其他工人接觸病毒的報道,比如亞馬遜的倉庫工人或肉類包裝工人。我認為這有助於醫護人員得出這樣的結論,即有必要與其他被迫在資本祭壇上犧牲自己的基本工人站在一起。在國際勞動節當天,醫護人員、運輸工人和倉庫工人一起在紐約斯塔滕島的亞馬遜倉庫裏,舉行抗議活動。全國各地都在採取行動,提醒人們注意系統是如何導致危機的。
我們認為,五一期間出現的跨行業組織類型不僅對對抗新冠肺炎至關重要,也對挑戰最初造成這場危機的經濟體系至關重要。雖然我們的新冠肺炎前線工人組織可能是暫時的,但我們希望新冠肺炎之後,組織一批重要的工人並以民主的方式管理,努力與僱主鬥爭,爭取更多對工作場所的控制權。我們只能推測這將導致什麼結果,但我們希望幫助推動一場挑戰資本主義經濟體系的運動,資本主義經濟體系正在摧毀我們的星球,在大流行期間,導致人們在工作崗位死亡。
**問:**自這次全國行動日以來,醫療領域的緊張局勢並未緩解。除了要求更好的工作條件外,許多醫護人員還不得不採取行動反對反封鎖示威活動,護士們親自擋住了右翼抗議者的車輛。工人們為自己的要求而奮鬥或反對法西斯主義的形象在美國並不常見。你認為僅僅是形勢的緊迫性讓你的同事如此好鬥,還是有其他原因?
**邁克·帕帕斯:**如上所述,由於美國的系統不斷地試圖削減成本以實現利潤最大化,醫護人員已經感受到了負擔。這一切都是在氣候問題迫在眉睫、貧富差距在不斷增大的背景下發生的。即使總是有人告訴我們,“你在工作”--提供醫療保健本身就是“工作”,而且足夠好。但對於醫護人員來説,這一現實變得嚴峻而明顯。此外,在大流行期間,我們被數百次告知我們是“英雄”。
但是,所有的誇獎都不能掩蓋政府在遏制流行病和為我們提供足夠設備方面缺乏作為的事實。私立醫院和醫療保健領域的其他公司只關心他們的底線,但對於那些在第一線的人來説,只能眼睜睜地看同事死於資本主義的貪婪。我認為這促使許多通常不會站出來的人採取行動。新冠肺炎將醫護人員置於其他人每天都會經歷的生死境地,但在此之前,很大程度上對醫護人員而言是未知的。
**問:**在大流行的背景下,爭取更好的工作條件和保護設備的鬥爭不僅發生在醫療保健部門。物流部門出現了罷工,特別是在亞馬遜。這些鬥爭針對的是健康危機中的管理疏忽,但似乎也與資本主義剝削有關。這些部門的需求是否與醫護人員的需求相似呢?
**史瑞亞·馬哈詹:**當我們走出特定行業的筒倉,剔除將一個工人與另一個工人區分開來的淺薄價值判斷時,我們發現了一種共同的鬥爭和共同的剝削經歷。
我們被普遍認為是“必不可少的工人”,但同時也是最容易被拋棄的人。這一大流行的事實橫跨醫療保健部門以及航運、食品生產、運輸和零售部門。
新冠肺炎危機暴露了資本主義剝削。在工作場所公然無視個人防護用品和其他安全措施,這些事實讓我們消除了與資產階級建立夥伴關係或和解的任何幻想。
亞馬遜的員工和醫護人員有着一些相同的直接要求,這帶來了有機團結的潛力。
亞馬遜的罷工和停工提升了整個勞工運動的水平。
亞馬遜最初的鬥爭一直是圍繞着公司無情地拒絕為可能感染病毒的工人進行測試,或者關閉生產。醫院同樣模糊了對於生病員工的界定,在這些高風險的工作場所也沒有接觸者追蹤。醫院和倉庫都要求員工與很多人接觸。這些都是危險的情況,不能通過微不足道的危險和獎金來緩解。面對這種情況,“基本工作者”面臨着難以抉擇的抉擇:是優先考慮自己和家人的健康,還是保持一定的經濟安全。簡而言之,這歸根結底就是為了僱主的錢而冒着生命危險。這種共同的厭惡變成了對一個體系的共同憤怒,因為它最醜陋的一面被曝光了。
這些不同行業的工人之間的相似之處體現在對個人防護用品的直接爭取上。醫護人員在醫院的工作條件與亞馬遜工廠和倉庫的條件相似。在大流行之前,沒有休息時間、長時間工作、殘酷的夜班、高工傷率和嚴重的人員不足是這兩個行業的常態。在這些私有化部門,長期人手不足,同時對“效率”的要求越來越高,這是一種常見的做法-用超負荷工作來達到用最少的員工來生產更多的產品。在經濟危機中,隨着大批工人被解僱和休假,“精益經營”的做法更加明顯。剩下的受僱人員被迫在更危險的條件下工作,工作要求更高。
我們的安全和我們作為工人的真正生活-無論是在醫療保健行業還是亞馬遜-都被認為是可犧牲的,而利潤則被最仔細地保護和無情地榨取。但也有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社會依賴於各種必要的工人才能生存。我們是一支強大的力量,社會的運轉和資本主義的利潤都離不開我們的勞動。
**問:**在五一勞動節,看到來自不同行業的工人在斯塔滕島表達對亞馬遜工人的聲援,這是非常令人鼓舞的。這次行動是如何組織的?組織不同部門後的下一步是什麼?
**吉利安·普里米亞諾:**來自紐約市左翼之聲的醫護人員參加了位於斯塔滕島的亞馬遜、曼哈頓的紐約警察局總部前、華爾街和新澤西州伊麗莎白的ICE拘留中心外的活動,此外還有醫院的個人防護用品示威。我們與其他也通過WhatsApp來參加這些活動的醫護人員一起組織-一些小組是新成立的,有些在新冠肺炎之前就成立了。
亞馬遜的行動是圍繞克里斯·斯莫爾斯(Chris Smalls)組織的,他在斯塔滕島領導了第一次亞馬遜罷工,隨後被解僱。克里斯·斯莫爾斯推特上進行了推廣,運輸工人工會(TWU)也進行了推廣。雖然這次沒有進行成功的員工罷工,但有很多醫護人員瞭解了這次行動,並且媒體也進行了報道。來自運輸工人工會的直言不諱的社會主義者約翰·費雷蒂(John Ferretti)、一些卡車司機和一名谷歌員工也參加了會議。亞馬遜的一名副總裁在下週“團結一致”辭職,克里斯·斯莫爾斯自那以來接受了“60分鐘”(60 Minents)和其他媒體的採訪。克里斯·斯莫爾斯還參加了護士工會的兩次行動,其中一次是在華爾街門前,以示勞工團結。
“紐約警察局的行動”是由一個名為“直到自由”的新組織組織的,該組織似乎誕生於黑人生命也是(BLM)。當我們出現時,我們實際上並不知道是誰組織的-我們在社交媒體上找到了傳單,並不約而同的聚集在一起。這些類型的抗議活動往往會受到警察暴力的影響,所以我們認為有醫護人員在場是具有戰略意義和重要的。我們一度作為“人盾”站在警察和抗議者之間--警察逮捕一個“醫療保健英雄”比一個抗議警察暴行的有色人種要難得多。
ICE拘留中心的行動是24小時守夜活動-這是由“封閉營醫生”組織的眾多守夜活動之一。左翼之聲成員參加了,我們和其他醫護人員一起表演了一場“死亡”。
下一步將包括與左翼醫護人員進一步建立網絡和政治組織。現在,參加活動是一種很好的社交方式,因為只有最敬業的人才會出現。許多與會者對跨界的團結運動很感興趣。我們將利用對醫護人員的信任和公眾的同情,照亮其他工人和運動。我們將繼續保持聯繫,發展關係,建立工人之間的團結。
**問:**在過去的幾年裏,美國出現了罷工的熱潮,其好鬥性經常挑戰工會的官僚作風。最近的行動是否如此?工會成員是如何參與的?工會官僚機構的作用是什麼?
**特雷·權:**我們對紐約護士工會的經驗是,他們有時會支持普通員工在醫院組織的行動,但他們沒有協調這些行動,也沒有組織更大的行動。此外,在那些工會官僚機構阻止以任何形式的動員的醫院,比如我工作的西奈山醫院,他們沒有介入。因此,他們充其量只是落後於普通民眾的一般倡議,他們肯定拒絕承擔協調和團結這些鬥爭的角色,因此,這些鬥爭仍然是逐個醫院孤立的。
在亞馬遜,沒有工會,所以行動要麼是由一小羣工人組織的,要麼是由試圖成立工會的亞馬遜員工組成的地下網絡組織的。
然後在國家層面,我們看到像美國通信工會、美國教師協會、服務工人國際聯盟和卡車司機協會的全國秘書這樣的工會領導人讚揚公司為其成員確保了安全的條件。這是一種恥辱,也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説明了為什麼今天的美國勞工如此軟弱和混亂。在大流行之初,我們看到通用汽車和其他汽車工廠的工人不顧一切地罷工,迫使工廠關閉。紐約的教師們開始打電話請病假,因為他們看到政府和美國教師協會的工會官僚機構無所作為,迫使紐約市市長白思豪(Bill De Blasio)取消了課程。其他一些規模較小的自發的罷工也發生在其他地區,但大多都沒有引起注意。我認為,隨着經濟的重新開放,我們可能會看到更多未經批准的罷工和對一些工會領導人的反抗。
**問:**在法國,同志們可以和同事們討論一些似乎與工人們的正常關注點相去甚遠的問題,比如工人對工作條件和生產的控制。您的工作場所也是這樣嗎?在您工作的地方可以稱自己為社會主義者嗎?
**吉莉安·普里米亞諾:**人們對僱主的不滿情緒很高,我發現很容易將一場關於醫療保健危機賠償的對話轉變為一場關於資本主義的對話。人們很容易把關於個人防護用品的討論變成關於跨行業工人權利的討論,甚至是關於工人對某些關鍵行業的控制的討論。我認為,冠狀病毒的極端導致了我在工作中聽到了許多主動的社會主義言論。對工人階級狀況的認識空前的高度。因此,宣稱自己是社會主義者比較容易,但人們並不總是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一方面,伯尼·桑德斯及其競選團隊的崛起讓這個詞變得流行起來,但與此同時,他提出的是新政政策,或者説是軟版的社會民主主義。這就是為什麼當我們説自己是社會主義者時,闡明我們在説什麼是很重要的。我們談論的是所有工廠、公司、分銷網絡的所有權社會化,我們談論的是旨在滿足社會需求的計劃經濟,而不是增加少數億萬富翁的利潤。
問:“左翼之聲”怎麼樣?這些活動是否有助於擴大您的讀者羣?
**邁克·帕帕斯:**我們在4月份打破了記錄,我們網站的訪問量達到25萬次。過去一年,我們的讀者人數大幅增加,從2019年初的4萬人次左右增加到現在的25萬多人次。《左翼之聲》也作為一份介入鬥爭前線的激進出版物而獲得認可。我們中的一些人接受了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英國廣播公司(BBC)、微軟全國廣播公司(MSNBC)以及更多的採訪,傳播工人自我組織的信息,並對持續的危機採取反資本主義的態度。這間接地使該出版物受益,並幫助吸引了對與左翼之聲合作感興趣的新合作者和政治活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