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學費1萬6,家長被騙千萬把孩子送進深山,恐怖反智教育還要害多少人?_風聞
牛娃成长记-牛娃成长记官方账号-这里是北上广深十几万家长关注的牛娃(蛙)频道。2020-06-08 09:58
這是一場聲勢浩大的教育實驗,實驗品,是學齡的孩子們。
藉着“國學”、“弘揚傳統文化”的幌子,這場殘酷的實驗,讓望子成龍的父母趨之若鶩。
參與實驗的父母,心懷崇高使命:
我們是在為國家和民族,培養真正的人才!
我們要培養的人物,能夠引領人類前進方向!
他們反抗現代教育體系,拒絕把孩子培養成符合工業社會需求的人。
這羣狂熱的父母,把孩子的時間和人生,用來做一場豪賭。
有的孩子從學校退學,有的才4、5歲,就被父母送進了一個神秘學校——讀經班。
瞭解之後,你會發現,讀經班的畫風處處透露着弔詭。
普通孩子咿呀學語時,這些孩子每日搖頭晃腦背誦幾十萬字的四書五經和佛經。
普通孩子認字習文時,這些孩子被要求只背誦不求解,“知道的知識越多,你的障礙越重”。
普通孩子學習數理化英時,這些孩子上廁所要先拍手三聲,並念專門咒語,提醒廁所裏的惡鬼,如果不小心踩死昆蟲,還需要進行一整套的宗教儀式,給它超度。
普通孩子接觸電影、動畫時,陪伴這些孩子的只有幾千遍的《弟子規》,連一本能幫助理解經文的《漢語詞典》都被老師列入禁書。
隨着讀經熱潮,全國各地讀經學堂雨後春筍般建立,大批孩子離開體制教育,進入讀經學堂求學。
如今,有的讀經孩子已經長大成人,十幾年讀經生涯,造成嚴重知識斷層,讓他們無法回到體制教育,無法上大學,無法找工作,無法養活自己,無法找到自己的價值感。
成為聖賢的願景,成了一場春秋大夢。
面對與現實生活的脱節和光陰的虛耗,他們和他們的父母不得不推翻了自己曾真誠信仰並奉獻了全部生活的東西。
然而,這場殘酷的實驗,遠遠沒有結束。
在北京、在深圳,全國各地,全日制讀經班依然存在。
調查顯示,這些讀經班很多隱蔽在郊區別墅、居民樓裏辦學。
放棄“數理化”、無辦學資質、高昂收費、宗教化、體罰等現象數十年如一日。
前陣子網上熱傳的“量子波動速讀”,在動輒消耗孩子數十年時光、花費幾十萬上百萬的“讀經班”前,簡直算得上智商税界的一股清流。
讀經,本沒有錯,但除了讀經什麼都不做,無疑超出了當代正常家長的認知範圍。
這羣把孩子送去讀經班的父母為何如此篤定並狂熱?
這是一個發生在現代中國的真實故事,曾被新京報、南方週末等媒體關注報道,在這個故事中,你能看到在教育焦慮的環境下,一羣父母為了籌謀孩子的前途,如何心甘情願被收智商税,一羣孩子,如何自我掙扎,一羣從業者,如何把魔幻的情節變成現實。
戲台上的人,不在遠處,也許就是你的同事、你孩子班上的家長、你的親人朋友。
01
“你兒子是大才啊!”
2008年,鄭惟生在山東師大附小上四年級,他從小愛看書,但作文成績老是上不去。
在媽媽李璇眼裏,兒子上學是在受罪。
而受罪的根源,媽媽認為是學校教育出了問題。
學校發了一張光盤,是台灣學者王財貴的演講。
王財貴,台中教育大學副教授,首創“老實大量讀經”理論,方法是“只管讀,不要管懂不懂”,堪稱兒童讀經界的“教主”。
王教授的理念,聽起來很有誘惑力:
教育是不費吹灰之力的,只要通過簡單的讀經,就能將孩子塑造成大才,甚至聖賢。
這描述的,正是媽媽李璇一直夢寐以求的願景。
於是她送把惟生送去讀經學校的作文培訓班。
第一篇作文,惟生寫的是孔子,600多字。
看完這篇600字的小文章,讀經班的老師發出連連驚歎:
你兒子是大才啊!千萬不要在學校裏耽擱了。
李璇聽到這話,更加確定了體制教育無用的想法。
她是個雷厲風行的女性,回去,立即給兒子辦了退學手續。
雖然老公強烈反對給兒子退學,但沒有拗過李璇。
於是,10歲的惟生被送到了北京一家讀經學堂。
學堂的日常是背書、學書法、武術,不用每天都做作業了。
一切都新鮮好玩極了。
2009年,媽媽嫌北京的學堂太寬鬆,把他送進河北承德山中的新學堂。
當時,正是國學熱席捲全國的時候。
南方的深圳鳳凰山上開起了上百家讀經學堂。
在北方,12歲的鄭惟生卻覺得,日子突然變得難熬起來。
02
像古人那樣生活
新學堂在深山之中,宗教化極強,信仰佛教“淨土宗”。
漫山樹木荒草,出山甚至沒有公路,得坐農用拖拉機。
惟生和他的同學們,每人一間十平方米的毛坯房,糊了粗糙的水泥,沒有自來水,沒有廁所,沒有暖氣,更不用提電子產品。
幾個學堂各佔一座山頭,老師不允許學生們隨便來往。
四下沒有村落,每到日暮西沉,只有一兩盞燈孤獨地閃爍。
冬日裏,也要四點半起牀讀經。
冰窖般的小屋子裏,惟生只能聽見自己背書的聲音,窗外呼嘯的風聲,火炕下柴火燒裂時畢剝的聲音。
山上沒得吃,他們就整月吃南瓜。
沒有澡堂,整個冬天也就沒洗澡。
有一年春節,他甚至不被允許回家。
不僅是惟生的學堂,當時大部分學堂都沒有暑假,也沒有周末,一個月半個月放一次假。
不放假的原因,學堂內部人士表示,一是防止學生受到家庭和社會的“污染”,二是害怕學生放假了就不來了。
21世紀,這羣本應坐在明亮教室裏學習數學語文英語的孩子,在深山裏,身體力行地過起了千百年前古人的生活。
然而,最讓惟生困惑的,並不是生活的艱苦,而是所學何物?
老師要求學生要“銷落妄想”,以“禪定”的狀態來背經。
這就是指,只要背誦,不認字、不釋義地背誦。
12歲的惟生漸漸開始質疑這種學習方式,他説:
沒有老師講解,我們不理解文章意思,背誦是沒有意義的。
老師則自始至終就一句話:
知道的知識越多,你的障礙越重。
老師的説法並非沒有論據,在一本經典背誦教材的序言中,編者明言:
最好的讀經老師不是人,而是復讀機,或者會按下復讀機開關按鈕的人。
03
禁書
學堂裏的老師,什麼背景都有,輟學學生、茶藝服務員、餐館老闆、報社編輯、健身教練……
只要熱愛國學,就能開讀經學堂,教材就一套——注音版的《國學經典誦讀系列》,編寫:王財貴。
雖然教材就一套,但教學流派卻花樣百出,沒有統一標準,全憑老師心情。
惟生記得,一位老師要求學生學《弟子規》,全天勞作,一天擦桌子200遍;另一位老師則篤信佛法,要求全天背經。
兩個老師為此還吵得不可開交。
雖説是學傳統文化,卻有大量傳統經典著作被明令列入禁書,這其中就包含《史記》、《曾國藩家書》等。
老師反覆強調這些書“增長所知障”,禁止讀書是為了“培養清淨心”。
夾縫之下,鄭惟生偷偷藏着一本《古代漢語詞典》,來幫助理解自己平時背誦的經書。
但最後,老師發現他在偷偷理解詞句的意思,詞典也被沒收了。
不僅有禁書,筆和紙在這裏也是違禁品,不許帶入教室,因為老師怕孩子在紙上記詞。
這一切,都是為了阻止孩子理解經書。
孩子不懂,老師也不懂。
海淀區鳳凰山腳下老師楊倩(化名)承認,自己至今也不能理解這些經典的意思。
楊倩的日常工作,更多等同於“復讀機”。
孩子較小的班級,她讀一句,孩子讀一句,孩子年齡大了,她就只需要按下復讀機,讓孩子跟着機器讀。
在讀經學生看來,十年裏接觸到的那些老師,甚至連陪讀都算不上,更多是對傳統文化感興趣的一些家庭婦女。
這印證了讀經界流行甚廣的説法:
做讀經老師不需要有文化,不用講解,也不許講解,只要會按復讀機按鈕、督促孩子背誦,就是最好的讀經老師。
學堂裏不僅背佛經,還背莎士比亞。
弔詭的是,學生就這樣“背誦”完了莎士比亞,26個字母卻還認不全,一句簡單的英語問候也聽不懂、不會説。
老師卻説:
什麼,你問我能不能去哈佛留學?我告訴你,背完經典,我們是要去哈佛做教授的。
正是這些,場地、師資成本極低,還沒有辦學資質的讀經學堂,在2016年時,收費就在每人每年四萬元左右。
一百位孩子,一年就是四百萬。
就算雙手捧着錢,還不一定進得去。
學堂還有“招生門檻”,一不收離婚的家庭孩子,二不收女強人家庭的孩子。
為什麼呢?深圳梧桐山某學堂張姓堂主表示:
離異的家庭,有無情無義的氛圍,這樣的孩子受到太多無情意的教育和影響,會影響孩子的根器,至於女強人,她家庭綱常紊亂,孩子也會根器差。
我一定要家庭和睦、父母有善根的孩子,因為,我們不是廣譜的基礎教育,我們培養的是有志向、有慧根、能有救國救民大志向的思想家。
04
少女們的掙扎
崔小萌所在梧桐山學堂,學生只有她和堂主的女兒。
每天她和堂主的女兒從早讀經到晚,但讀的什麼都忘了。
崔小萌有印象的,是堂主的女兒好像得了厭食症,每天背完經吃完飯就要吐。
學堂實行封閉式寄宿制管理,不能看電視,不能用電腦,不能用手機,也不準隨便出入。
目的是將學生隔離於社會的“污染”之外,好讓他們“一心只讀聖賢書”。
但崔小萌説,每天讀完七八個小時的經書後,那些大孩子,會偷偷地抽煙,跑出去上網吧,或者打架談戀愛。
每天背誦聖人的教誨,並沒將他們變成謙謙君子。
有的比我在學校認識的壞學生還要壞。
小萌想了想,接着補充:
是那種陰陰的壞。
在河南新鄉一所讀經學堂,少女李淑敏被要求每天清理衞生間。
老師的要求是,枱面上不可以有一滴水,馬桶不允許用刷子洗,而要把手伸進去擦。
墩地也不可以用拖把,必須跪在地上,一寸一寸,用手擦得乾乾淨淨。
老師還要求他們必須跪着給長輩洗腳,表達孝心。
在讀經學堂中渡過兩年後,媽媽對李淑敏的評價是:
嗯,乖多了。
9年前,讀初二的內蒙古姑娘李瀟洋退學,轉入北京一家全日制讀經學堂。
與惟生的遭遇一樣,學費一學期兩萬多元、還在不斷上漲,學校卻只是幾間低矮平房。
日復一日的課程大同小異,課堂上,老師們按下復讀機按鈕,孩子們跟着機器,大聲反覆地朗讀背誦,每天長達8-12小時。
學堂還別出心裁地向女生們開設了專門的女德班。
有次講完,女生們面面相覷:
這不就是讓我們以後要嫁個有錢人?
李瀟洋在電話裏向媽媽童霞傾訴,説這裏氛圍壓抑,將一些原本善良的學生,變成校園欺凌的始作俑者。
童霞卻以為,這只是女兒青春期叛逆的表現。
李瀟洋無法多説,她不敢告訴媽媽,如果在學堂頂撞老師,作為懲戒,她將失去和媽媽為數不多的通話機會。
她更不敢告訴媽媽,她所在的讀經班是男女混住,中間只隔着一層薄薄隔板,頂處有扇小窗,有一個住上鋪的女生一抬頭看到,那裏有一雙眼睛。
北京零下十幾度的冬天,這裏自行供暖。
學生們一邊讀經,一邊搓着被凍瘡折騰得痛癢難耐的雙手。
實在冷得受不了了,老師會給學生髮一瓣大蒜,讓他們吃了驅寒。
一年冬天,李瀟洋的咳嗽一直沒好,過後,她被診斷為哮喘。
幸運的是,她終於因此得以轉學。
然而,外面的世界,還回得去麼?
05
讀經十年,出路何方?
厚厚的經書,終於也到了背完的時候。
惟生的生活,早已變得跟同齡孩子不同。
每一天,進行宗教儀式的早課,唸佛、繞佛、拜佛;上廁所要先拍手三聲,念專門的咒語,提醒廁所裏以排泄物為食的惡鬼;不小心踩死昆蟲,需要進行一整套的宗教儀式,給它超度。
擺在他面前的出路是,參加讀經界的“高考”。
最先倡導“兒童老實大量讀經”的王財貴教授創立的文禮書院,是讀經界的最高學府,相當於體制教育裏的清華北大。
文禮書院於2012年9月28日成立,每年招生兩次,現有學生33人,由王教授親自授課。
王教授對外宣稱的目標,是培養“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文化大才。
文禮書院入學條件極為嚴苛,學生們要對着錄像機,一字不漏地背下《論語》、《孟子》、《佛經選》、《莎翁十四行詩》等共30萬字經典,才有入校資格。
30萬字,即使現在國內最有學問的研究經典的學者,也沒有人能一字不漏地背誦30萬字。
然而每年都有成千上萬的讀經孩子等着擠過這條獨木橋。
錄取率之低,把他們逼上了瘋狂背經的道路。
當初家長把孩子送進讀經班,是為了逃避應試教育,幾年後卻發現:
這不就是另外一種應試教育嗎?
惟生最初的理想也是考取文禮書院,他輾轉多家學堂,準備背完30萬字。
背了20萬字後,他意識到,一切努力不過是徒勞:
我不是怕困難和枯燥,是懷疑這麼做沒有意義。
惟生的朋友圈
在海南一家學堂,他把書一扔,乾脆跟着漁民出海去打魚。
不僅是鄭惟生,從讀經學堂出來之後,很多學生都不願意碰書了,他們忘記現實的方式,是迷戀電子產品。
有人俄羅斯方塊玩了一個冬天,手機沒電了,就充着電玩。
有人看韓劇,一看就是整天。
過去數年,他們一直被灌輸:
你們讀經到三十歲,就是“大才”,不消文憑,自然會有大把多人搶着要你。
這些年,為了堅持讓孩子讀經,有的家長放棄工作多年陪讀,還有夫妻在是否送孩子讀經的問題上產生分歧,就此離婚。
曾經,家長對孩子們的未來抱有瑰麗的想象。
有的希望孩子脱離體制教育,成為知書達理、通曉古今的君子。
有的希望為自己的家族企業培養出一個儒商。
有的希望孩子能成為一個偉大的聖賢人物。
他們無不視王財貴教授為精神導師、偶像。
在王教授流傳最廣的一次演講中,他舉了一個例子,闡釋了經典的魔力:
懷孕的母親堅持讀了十個月《論語》,出生的孩子不僅相貌不凡,而且知禮懂事,晚上從不哭鬧。
然而讀經十年,如今這些父母既焦慮又煩躁,耽誤了孩子的青春,不僅沒有成為君子、大才、聖賢,孩子連基本的生存能力都沒有。
惟生已不願再翻開一下經書。
2016年炎夏,他決定開始備戰英文自考。
19歲了,他連最基礎的小學英文都不會,一切都得從頭再來。
無計可施的家長們,找到同濟大學人文學院教授柯小剛,希望柯小剛可以幫助他們,指明一下孩子們的未來。
柯小剛發現,這羣已經快20歲的孩子功底太差,識字量不行、錯字連篇、英語更是處在小學入門水平。
一篇八百字的作文,要從標點符號改起。
不僅如此,孩子們性情還很亂,既自我邊緣化、又摻雜着傲嬌和自卑。
柯小剛建了一個學習小組,讓他們每週聚在一起學習。
學了兩次,學生之間就有了矛盾,幾個孩子天天找到他投訴,講別的孩子怎麼不好。
不能適應的孩子,乾脆放棄了自考,又回到讀經學堂裏去了。
這些學生和家長,曾認為體制教育是糟粕,而現在,他們很羨慕體制內的教育。
在談到未來想從事的專業時,他們都想盡量遠離國學。
柯小剛曾建議一位學生,以健康的學習方法學完經典。
這位學生反應強烈,就像提到噩夢一樣,馬上拒絕:
寧死我也不幹。
柯小剛説:
讀經給他們的負面影響實在是太大了,整整十年,沒有理智的樂趣,沒有感受力的樂趣,沒有想象力的樂趣,只有長年累月的無意義。
就像社會褶皺裏的寄生蟲——讀經少年這麼評價自己。
2016年,鄭惟生寫了一封令人讀之震撼的公開信,反思自己的讀經之路。
他的青春就是在讀經中度過的,如今,對讀經的每一點懷疑,都是對他生命意義的懷疑,讀經方法的所有失誤,都是他生命的失誤。
鐵一般的事實證明,不許理解的記憶是極其脆弱的,稍一停擱,便隨風隕滅,毫無蹤跡。
如惟生所言:
無論如何,傳説中經典的種子並沒有發芽。
原因很簡單,沒有陽光、空氣和水,多好的種子都會腐爛。
經典是有生命的種子,但生命的種子必須種進能呼吸的土壤才能發芽,野蠻粗暴的讀經方法窒息了生命的呼吸,土壤早已板結,種下多少種子都是徒勞。
他直言:
我心如刀割。
惟生在信中寫到,自己曾每天午夜十一點,等老師和同學入睡之後,悄悄地溜進藏書的往生堂,打着手電筒,讀“禁書”:
在往生堂的手電光照中,我發現了另一個國學經典的世界,這個世界是生靈活現、熠熠生輝的。
如果説後來我還有點獨立思考能力,可能都要歸功於手電筒的光照為我分開了黑暗。
李瀟洋説,她曾讀到一句話,是説初中是一生中最單純的時光,高中會交到一輩子最好的朋友,大學會收穫最純真的愛情。
而這些大多數人都會經歷的東西,22歲的她,都錯過了。
惟生曾去見過王財貴,問前途何在。
王教授回答,如果還考慮前途問題,那你就不要讀了。
惟生讀經九年,母親陪讀至少五年。
到了讀經末期,前途無望,母子倆關係緊張,頻繁爆發爭吵。
有人邀請李瀟洋的媽媽童霞合夥,想在上海城郊租房子,也開一個讀經班。
童霞只覺得荒謬:
不需要任何辦學資質,只要你能拉來人就可以。
文禮書院老師裴志廣承認,這裏有將近半數的孩子家長,自己家也開了讀經學堂。
這些父母,又繼續為別人的孩子編織不存在的“讀經夢”。
人害我,我害人,如同一個輪迴怪圈。
然而,這似乎,是讀經家庭唯一的“回報”和“出路 ”。
06
億元讀經帝國
《深圳商報》曾採訪王財貴,記者問他,讀經的孩子將來如何面對生存壓力?
王教授回答:
做大事不需文憑。
談到體制教育,王教授深不以為然:
想想你中學讀的書,對於你的生命有什麼價值有什麼意義?
關於未來的規劃,王教授則説:
我的理想,是建全國最大的書院。
王教授在這一點上雷厲風行、毫不含糊。
他的文禮書院已經啓動了龐大的籌款工程,計劃在2020年建成10萬平米的書院建築,耗資10億元。
書院老師裴志廣稱,他們已從各地讀經學堂、家長手中獲得1600萬元的資助。
除文禮書院外,王財貴團隊在北京還擁有一家公司,名為北京文禮經典文化公司,主要經營讀書出版等事宜。
官網顯示,讀經所用的標準教材,售價273元,智能桌面讀經機,售價2680元,家庭胎、早教套裝,售價9980元。
百度一下“王財貴”,排在第一頁的就是賣“早教讀經機”的廣告頁面。
與此同時,王教授身體力行地在各地做演講超過一千場,主題恆久不變——教育是不費吹灰之力的,只要通過簡單的讀經,就能將孩子塑造成大才。
在這個價值多元化的時代,傳統文化是人們認同的最大公約數,不少父母又對體制教育不滿。
這些,在別有用心的人眼裏,無疑就是發財的“利器”。
於是,“收税”大咖應運而生,除王教授外,還有鼎鼎有名的“教育家”賴國全。
賴國全創立“育心經典”,以傳銷形式銷售,拉QQ羣,組織讀經後,要求家長以“請書”為名購買教材,價格5000-7000元。
家長被要求繳費參加各種培訓,每天,QQ羣裏會組織打雞血的洗腦。
還要求家長髮表各種讀經日記、拜師日記、親師日記、感恩日記、遊學日記等,免費替他們推廣。
後期要求家長加盟推廣,交一萬元才能加入推廣,怕受害者哪天幡然醒悟,還要求家長寫自願加入申請書。
交錢之後進入高一級別的羣,然後教家長如何利用自動加人軟件狂發信息加人,尋找下一個受害者,行話叫:生娃。
家長就這樣變成了他們的賺錢肉雞。
於此同時,他們還會不停地給家長灌輸思想:
我們做這個不是為了掙錢,而是為了提升自己的“能量”。
“讀經帝國”有多暴利?連娛樂圈明星看了都眼饞。
孫楠,儼然已經轉型為“演藝國學跨界第一人”。
利用“一家人房租700元”登上熱搜,實則為了宣傳華夏學宮。
課程內容有“女德”、“禮儀”、“女紅”。
孫楠的妻子潘蔚,就是華夏學宮的老師,給女孩灌輸為人妻為人母要守的“本分”。
學費一週也就16800元。
孫楠還告訴孩子,五星紅旗代表了五行:
從你的孩子還在肚子裏,到你的孩子成人,王教授、賴教育家、孫大師,已經為你準備好了完美的一條龍服務鏈。
一切只等,願者上“税”。
尾聲
桃蛋媽整理完資料,寫完這篇文章,去查了一下:
《中華人民共和國義務教育法》第四條:
凡具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國籍的適齡兒童、少年,不分性別、民族、種族、家庭財產狀況、宗教信仰等,依法享有平等接受義務教育的權利,並履行接受義務教育的義務。
也就是説,在義務教育階段,讓適齡的孩子加入未經國家認可的私塾都屬於違法行為。
經過國家認定的私塾是指合法的民辦學校,但是,大部分民辦“讀經私塾”並沒有依法取得辦學許可。
法制晚報、南方週末、新快報都曾有數篇報道指出,遍地開花的讀經學堂,違規辦學、教師無資質、廚師無健康證明、存在體罰現象,消防安全、食物安全均存在很大隱患,相關報道資料會在文末列出。
那麼由王教授親自創建的讀經界最高學府文禮書院呢?
前面提到,文禮書院承認已經獲得來自各地家長的籌款。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辦教育促進法實施條例》第八條:
民辦學校的舉辦者應當按時、足額履行出資義務。民辦學校存續期間,舉辦者不得抽逃出資,不得挪用辦學經費。民辦學校的舉辦者不得向學生、學生家長籌集資金舉辦民辦學校,不得向社會公開募集資金舉辦民辦學校。
另外,關於讀經學堂的宗教化傾向:
《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法》第八條:
教育活動必須符合國家和社會公共利益。國家實行教育與宗教相分離。任何組織和個人不得利用宗教進行妨礙國家教育制度的活動。
學國學、學經典,沒有錯。
但打造讀經帝國的人,反而是最不尊重傳統文化的。
在傳統文化被這些不科學的方法論污名化後,將來要重建人們對傳統文化的信任和嚮往,會難上加難。
剛剛過去的開學季,又有不計其數的適齡孩子,走向了讀經班,不會再回到學校。
在我們這片土地上,電擊的楊教授、讀經的王教授、轉世的魏尊神、1分鐘10萬字的量子閲讀魔法……層出不窮,各領風騷,你唱罷我登場。
那麼問題來了,這些專“吃”中國孩子的智商税盛宴,何時才能結束?
惟生用自己十年血淚青春經歷所寫的《一個讀經少年的來信》,字字錐心,其中爆料了很多不為人知的讀經班內幕,讀後真的非常震撼,大家想看的,發送“讀經”到公眾號後台,就能查看。
參考文獻:
1.《少年退學讀經10年 迴歸後識字卻成了問題 揭秘讀經學堂》,新京報,記者|羅婷,實習生|汪婷婷 付子洋
2.《暗訪北京黑私塾 用戒尺打學生》,法制晚報3.《少年讀經十年 一朝聖賢夢碎》,新京報,記者|羅婷
4.《“讀經教主”王財貴背後的產業鏈條》,新京報,記者|羅婷
5. 《一個讀經少年的來信》,同濟大學人文學院教授柯小剛
6.《走進深圳梧桐山:這更像是一個耗盡耐心的故事 十字路口的讀經村》,南方週末,記者|張瑞,實習生|張維
7.《【深讀】我為何“逃離”國學班 》,錢江晚報,記者|黃小星
我是本文作者桃蛋媽,已經人到中年的我,內心仍有小小的、樸素的正義感。
剛開公眾號時,只想簡簡單單育個兒。
但這兩年來,我為夏令營裏被性侵的孩子站出來過、揭露過星空琴行跑路的5億騙局、提醒過童星造夢公司的套路、拆穿過中藥注射液殘害孩子的面目。
每次寫這類話題,我都心懷對事實和文字的敬畏,動筆前查證海量資料,寧可慢一點,累一些,也想給你一篇高質量、經得起推敲的文章。
我相信這個時代還是有願意沉下心看文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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