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鞅對庶民的勝利-商君書與秦帝國興亡的啓示(二)_風聞
历史阅读座-时事闲话,历史微语2020-06-09 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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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鞅對庶民的勝利
一、“民為賊”的認識論
前面我們説了,商鞅思想是基於人性本惡論的。在他的眼裏,他的管理對象全是小人,而他則是個完全為了國家強大和大秦一統天下事業奉獻一切的“聖人”。
為了國家的強大,或者直接説就是為了秦國王權能夠一統天下,商鞅變法的本質就是要把秦國每一個有着各色慾望的“小人”庶民改造成像他一樣甘願為國家、王權奉獻一切的所謂“聖人”。
時來天地皆同力,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再加上他的努力,商鞅成功了。
在這裏,我要重複一遍,我們可以一遍一遍的批判商鞅變法的酷烈和缺乏人道,可以不認同商鞅思想“人性本惡”的理論基點,但是他那種敢於面對多數人的反對,揮灑“少數人的真理”的改革勇氣和與時俱進的前瞻智慧,以及他始終緊盯目標,立足實際的務實精神永遠值得我們尊敬,並不斷警醒自己。
“論至德者,不和於俗;成大功者,不謀於眾。法者,所以愛民也;禮者,所以便事也。是以聖人苟可以強國,不法其故;苟可以利民,不循其禮。”這段話放在任何時候,都會具有它的現實意義和先進性。
秦國因為有了商鞅,才滅了六國,建立了大一統的帝國,也才產生了以雄才大略留名青史的始皇帝嬴政。然而恢弘蓬勃、如日中天的大秦,卻又其興也忽,其敗也忽,在建立之後的很短時間裏又崩塌了。這其中的原因固然很多,而所有的原因當中,我們都能找到與商君書治國思想的聯繫。
《商君書》對於如何實現國家強盛有一個很簡潔的説明:生力、摶力、殺力。這很好理解:就是培育國力,凝聚國力,輸出國力。搞好這個循環,國家就能成長為一個具備統一天下能力的強盛大國。
推動這個循環的核心,就是兩個字:農戰!
為了完美實現這個的循環,自商鞅變法始,秦國也只允許有這兩個字。
(不好意思,貼錯了~)
(要麼去戰鬥,為國家奪取土地;要麼去傭耕,為國家生產財富。)
“只允許”就意味着很多的“不允許”。每個人都期望自己有更多的自由,作為老百姓,我們當然不喜歡身邊有太多“不允許”。
既然如此,商鞅就毫不猶豫的在思想上把“民”樹在了“國”的對立面:民強則國弱,民弱則國強。
你儒家的亞聖孟子不是説“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嗎?到了商鞅這兒就是“社稷為重,君次之,民為輕”,甚至“民為賊”----民是國家需要壓制、制服、利用的對象。
商鞅思想中的強國不是“為人民服務”,而是人民為國家服務。也就是説,《商君書》中的“民”,只是國家生產和戰爭的工具。只有被利用的價值,而沒有被關心的必要。
説到這裏,商鞅變法能成功的根本原因就出現了:首先他的改革理論基礎符合了“國家是統治階級的工具”這一在階級社會中的真理。其次,國家既然是統治階級的工具,那麼在當時地主階級興起的背景下,商鞅認清了誰是我的朋友,誰是我的敵人,這個革命的首要問題,並且堅定的做出了選擇:打擊舊奴隸主階級,壓制平民階級,集中一切社會資源,把主導當時最先進生產關係的地主階級的精英分子“士”推上統治者的位置。
(商鞅總理破解了關鍵的政治哲學問題)
所以《商君書》裏很直白,很露骨地告訴統治者們:要為王嗎?要長治久安嗎?
那麼“能制天下者,必先制民也”!
這個“民”,就是地主階級“士”以外的所有人!
這跟我們經常聽的“得民心者得天下”實在相去甚遠。
的確如此,至少字面上是如此。但是我告訴大家:這兩句話原本的意思是相反,但是自漢代以後實質卻一樣。
大家可以讀一下那本由西漢桓寬記錄整理的《鹽鐵論》,寫的是桑弘羊跟一幫儒家學者在辯論民生政策。通過這本書,大家就可以看到,漢武帝時代“獨尊儒術”中的那個“儒”,其實是在經歷春秋戰國百家爭鳴洗禮之後,充分吸收結合法家、墨家等其他學派精髓的新儒家。孟子的這句話是基於“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的,而董仲舒所倡導的新儒家則是基於“君為重”來解釋這句話:
誰能忽悠住老百姓,誰就有天下。
還不如商鞅的“社稷為重”!
如果説商鞅這個法家人物還算真小人的話,那漢武帝以後董仲舒搞的儒家完全就是偽君子,其實就是官僚文化。為的就是徹底消磨掉先秦以來,民眾、士子在春秋戰國那個“高山為谷、深水為陵”的跌宕時代所磨鍊出的蔑視權貴、不屈從於命運,敢於發問的倔強精神,它和孔孟強調人本文化的儒家根本就是兩回事。
二、“利出壹空”的制民之策
怎麼“制民”呢?商鞅提出了“利出壹空”的手段。《商君書•農戰第三》就寫:“民見上利之從壹空出也,則作壹”。就是説,要讓老百姓只能從一個渠道獲取利益,無論你是要名,還是要利,甚至是生存所必須的資料,都只能來自一個渠道,那就是國家、官府。用現在的話來説就是只能在一棵樹上吊死。
這棵樹是什麼樹呢?
《商君書•農戰第三》繼續説“善為國者,其教民也,皆從壹空而得官爵。是故不以農戰,則無官爵。”
這唯一的一棵樹就是“農戰”。
只要不是為農戰服務的,統統都要受到限制或是消滅。全國上下,無時無刻都為“農戰”服務,生為“農戰”而生,死為“農戰”而死。人的幸福,人的價值,人的追求,都必須通過“農戰”實現。歸根到底一句話,秦國人從此沒有你我他。作為整體,你叫秦國;作為個體,你只是國家機器上的一個零件。個人的尊嚴、慾望、追求,必須統一到為國家、為王權服務上來,否則一律不予考慮。有人説“利出壹空”是管仲首倡的,不是商鞅。這個咱們不深究,反正真正徹底付諸實施並取得“成效”的,就是商鞅。
(生命,乃至死亡的意義,都在於實現帝皇的宏願----秦國人,不,星際戰士留言)
這項政策説來殘酷,但在當時的歷史背景下,為了消滅六國,完成統一大業,這樣做也確有必要,是應該肯定的。它充分體現了商鞅的務實主義精神:統一事業是壓倒一切的政治任務,沒有統一就沒有安定,沒有安定也就談不上什麼發展。沒有統一穩定,生存都成問題,有幾個人能像孔老夫子那樣,被圍困在陳蔡之間,斷糧好幾天還飽吹餓唱呢?
**只不過,統一是為了求穩定,穩定是為了求發展,發展是為了給天下萬民謀福利。**秦國做好了第一步,卻沒做最後一步。到底是沒來得及做,還是壓根兒不想做,我們無法得知了。畢竟歷史和人民的耐心不是無限的,沒有給秦國這個時間和機會。
回到商鞅的治國之道上來,在統一的崇高目標下,百姓們要怎樣為統一做貢獻呢?關鍵在於統一思想。對內把思想統一到“農”上來生力,再由國家通過“利出壹空”來摶力,然後對外把思想統一到“戰”上來殺力。
那如果思想不統一怎麼辦呢?
有個把刁民就不老實了:我學點小手藝能餬口;我做點生意能致富;我讀點詩詞歌賦做個大文豪,大學問家,還可以周遊列國;實在不行,我橫練一身功夫,做個遊俠去劫道,也比在一棵樹上吊死強啊!思想不統一,團結就成了問題。怎麼才能實現團結呢?我們今天説加強宣傳力度,搞統一戰線。那商鞅怎麼做呢?商鞅的辦法是:把不服的打服,讓管不了的消失,就實現了團結。
(看,後排的羣眾多麼團結!最終,走在最前排的同志也終究會“被團結”!)
商鞅為實現他的這個“利出壹空”政策想了很多辦法。
《商君書》第十七篇《賞刑》開篇就寫:“聖人之為國也:壹賞、壹刑、壹教”。
這個“聖人”大家不要誤會,不是指孔子,而是法聖,有可能就是指他本人。
賞罰和教育的依據只有一個:“農戰”。
“壹賞”,只有一種情況才能得到賞賜:打仗的戰鬥英雄和種田的勞動模範,其他的事沒有賞賜。什麼詩書禮樂、文化精英,不僅不賞,還要限制,甚至消滅。
“壹刑”,處罰只有一個理由:一切不利於“農戰”的行為、言論,都在刑罰範圍之內。倒也痛快!
“壹教”,用唯一的“農戰”來作為教育方針,培養農戰接班人。教育的內容:消滅敵人,多打糧食。這個“教育”不是我們想象的,找個老師給你宣貫一下,找個模範搞個事跡報告會。
沒有的!
這個教育完全從實踐中來,到實踐中去,中間沒有任何的議論和宣講,包括農戰本身,都不準議論。為什麼要這麼做,後面我們會解釋到。
為了全面的貫徹落實商鞅總理“三個壹”重要思想。商鞅實行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套三民主義:“辱民、貧民、弱民”,其中“辱民、貧民”最終都是為“弱民”服務的。
(下一期:戰國版“三民主義”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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