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建宏:再來一記倒鈎_風聞
懒熊体育-懒熊体育官方账号-从商业财经角度来解读体育事件,还原一个好故事2020-06-12 09:32
作者| 辛曉彤
來源| 懶熊體育
本文原創,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一腳倒鈎射門,需要長期的準備和經驗,身體素質、柔韌性靈活度、球速落點判斷都得到位。重要的是,你還得等一個好機會。
距劉建宏離開企鵝體育已經兩個多月,江湖上仍就他的去向爭論不斷。
有人看到劉建宏開通抖音直播,猜測他或許會走羅永浩的道路;也有人看到劉建宏與西瓜視頻合作的欄目《宏哥覺得》,猜測字節跳動可能會成為他的下家。
網絡傳言頂多猜對一半。劉建宏的確準備鞏固自己“內容生產者”的標籤。但目前他更看重的身份,是獨立的“技術創業者”。他希望通過一套打磨了兩年多的賽事轉播解決方案,迎接羣眾體育爆發的風口。
從央視出來這6年,劉建宏的職業生涯經歷了波折。“人生就像球賽,也可能一擊而中,但也可能連着輸好幾場球。”他在接受懶熊體育專訪時説。
不過這一次,劉建宏已經接近一個倒鈎射門。技術飛速進步,就是他想要抓住的機會。
01
一個文科生的技術創業
劉建宏位於朝外的辦公室看起來和其他初創公司沒什麼兩樣。照片也好飾物也好,會客廳裏幾乎看不到任何跟他本人有關的東西。唯一跟體育沾點邊的是一張迷你枱球桌,然而那也不是做消遣用,而是直播測試的道具。
如果你看過劉建宏的抖音直播,可能會發現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劉建宏的直播區別於其他主播,內容呈現更像電視節目,畫面十分清晰,鏡頭可以切換,甚至有慢動作回放,另外還加了一些小設計,例如他在評論馬特烏斯的時候,馬特烏斯的畫面就可以小窗呈現。
這套包含了時下最流行的高科技——5G+4K+AI+雲——的解決方案,目前暫時被命名為“智能視頻雲”。劉建宏強調:“這是一個全智能化的視頻直播處理系統,核心優勢是性價比極高。****”
▲劉建宏用自己的系統直播了一場小比賽,並剪輯成視頻放在抖音上播出。
在劉建宏看來,傳統電視直播一直是一個燒錢的營生,需要架設各種專業鏡頭、鋪纜線,還需要大量的人力負責拍攝和鏡頭切換。以2018年世界盃決賽為例,現場總共有48個機位,僅導播就需要3個。
這套“智能視頻雲”無需高昂的成本——手機就可以代替專業鏡頭,兼容度很高;拍攝的畫面無需通過纜線傳遞,直接通過4G或5G上傳到雲端即可;鏡頭選擇和畫面切換未來也將全部由AI操作。
“説起來挺簡單,然而光是研發就花了兩年多的時間,在國外也並沒有可以參照的案例。”劉建宏説。
目前這個產品已經落地。去年太原馬拉松,企鵝體育開始應用這項技術做了跑者個性化視頻服務。比賽結束後3小時,跑者就可以從網上下載自己的專屬視頻——這是通過AI人臉識別、篩選出每個人在不同路段鏡頭的畫面後,自動生成的內容。
▲太原馬拉松投入應用的視頻系統。
在劉建宏的規劃裏,馬拉松直播過程中的人臉識別還只是第一步,後續技術開發將識別跑者的服裝品牌、跑鞋品牌,這有利於贊助商權益的開發;而且,這套技術在其他賽事裏同樣適用,甚至可以加入鷹眼系統。
“我是一個相信技術的人。”劉建宏説自己從小就對社會上的新技術格外感興趣。1986年考入的人民大學新聞系廣播電視專業,在他眼裏,這是一個跟機器、跟技術打交道的專業。
大學畢業後,劉建宏來到石家莊電視台工作。他為台裏創立了新聞專題欄目《新聞縱橫》,既做主持人又做編導,不但要扛着機器走街串巷拍攝採訪,還要負責完成節目剪輯。
在央視工作幾年後,劉建宏的身份從解説主持變成製片人。央視第一個新聞連線節目就是劉建宏搭檔張斌做的,算是開創了一個先河,即使是央視新聞頻道那時都還沒用過直播連線的方式。
當時,劉建宏在海埂連線《足球之夜》演播室的張斌,第一次沒經驗,沒説幾秒種,前一秒説過的話就通過央視演播室從耳麥裏放出來了。用劉建宏自己的話就是“痛苦至極,恨不得把耳返撕掉。”第二次連線,劉建宏求助雲南電視台的技術人員,給耳返加了一個開關。
後來的1998年法國世界盃,體育頻道在節目中用了演播室虛擬技術,劉建宏又一次成了嚐鮮者。2010年南非世界盃,在國際廣播中心劉建宏看到了傳説中的3D直播。原本日本人還準備在今年的東京奧運會上推出8K直播。
2014年世界盃結束後,劉建宏告別央視,加盟樂視體育出任首席內容官。第一次媒體見面會,他站在一塊大屏幕前,滔滔不絕,説得最多的還是跟技術有關的那些事兒。
現如今,劉建宏以技術創業,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從傳統媒體到網絡媒體,每一步都沒有白走。****”**在劉建宏看來,如果自己沒有在電視台接觸轉播技術的經驗,沒有在互聯網接觸新興技術,沒有對人工智能、5G、雲技術的瞭解和思考,缺少其中一環,他都無法推出現在的這個產品。
就像一個倒鈎射門,你得跳起來,向後空翻使自己在空中仰面平躺,然後起腳發力,缺一不可。
在樂視體育,劉建宏最多的時候管理過1200多人的團隊,其中內容團隊有五六百人。他們的工作內容之一就是給比賽剪輯視頻,有的比賽在半夜,一剪就是一晚上,清早辦公室總會瀰漫着一種“睡眠不足的幽怨氣氛”。當時劉建宏就跟一個AI機構聊過用AI做視頻剪輯的想法。即便巨搫傾倒,這個想法也沒有就此擱置。
2018年的一次飯局上,劉建宏和一個做人工智能的博士聊起了AI如何跟體育結合的話題。他又萌生了這個想法。
“在你真正找到一條通路之前,是停不下來的。”劉建宏對懶熊體育表示,“智能視頻雲”目前依靠自有資金支持,正準備pre-A輪融資。
▲劉建宏參加懶熊體育·第四屆體育產業嘉年華。
02
從管理產品經理到成為產品經理
從央視出來,劉建宏的身份在不斷轉變。
剛去樂視體育的時候,劉建宏是管理者的身份,產品經理都向他彙報。“當時我的筆記本最後幾頁記的全是各種新名詞,又是CV又是UV的,開會的時候他們都是張口就來。”為了搞清楚產品經理和研發之間的邏輯,劉建宏花了很長時間。
現在,劉建宏給自己的定位就是產品經理以及銷售——他負責提想法和邏輯,技術人員負責實現,他再負責推廣。
職業生涯的兩次大轉變,劉建宏看似果決又都醖釀多時。
28歲告別石家莊電視台做“北漂”,劉建宏把電視台分的房子交了回去,鐵了心不留後路。但實際上,他前前後後糾結了一兩年,直到28歲。他擔心自己“温水煮青蛙,等到30歲估計就不想動了”。
46歲的時候,劉建宏又一次下定決心,因為“再不離開央視,等到50歲,肯定也就不想動了”。
“你別看我走之前猶猶豫豫的,走了之後我就給自己定一個要求,那就是不後悔。”劉建宏説。
**彼時傳統電視台正面臨新媒體的重擊。**2014年“46號文”發佈,無論是明確提出“放寬賽事轉播權限制”,還是取消商業性和羣眾性體育賽事活動審批等,都為民營公司湧入此前被壟斷的市場打開了門路。
那些年從央視離開的人不少,但劉建宏的出走還是有些出乎意料。根據《新週刊》的報道,CCTV5創始人馬國力回憶,2014年世界盃後劉建宏找他説了離職的事,“誰離開我都想得到,劉建宏我是真沒想到。”
同事賀煒也抱怨:“劉老師,説好了咱們在這説一輩子球,怎麼你跑了?”劉建宏説道:“老弟,只能説我當時這麼説的時候,我真的是這麼想的。”
劉建宏坦承,留在電視台,他的工作更多的是重複之前。世界的大趨勢已經被技術改變,主流中心在新媒體手裏,傳統媒體只能遠遠旁觀。“我一定要在場上比賽,我不能在旁邊當觀眾。”
劉建宏這種不安一隅的性格,一直是隱藏在其成長和職業生涯的一條暗線。
劉建宏小時候跟着姥姥在鄉下長大。他在自己的書《上半場》中回憶説,童年裏最強烈的記憶就是吃飯。冬天人們擔心青黃不接,家家户户算計着過日子,每天只吃兩頓飯,基本就是小米、紅薯、胡蘿蔔粥、老鹹菜、玉米麪餅子……一天兩頓飯的後果是人們完全處於飢餓狀態裏,哪怕剛剛吃完也沒啥滿足感。
到了上小學的年紀,劉建宏才被父母接回城市,“一進學校就發現你是最土、最差的那一個”。於是,他想方設法發憤圖強,中學畢業時已經爬到尖子生行列。“但是考到省重點中學,瞬間又變成最差的了。”劉建宏咬着牙繼續“往上爬”。這次其實爬得挺快,他高中時期成績都不錯,尤其是分了文理科之後。最終,劉建宏考進了人民大學,然而一進校門又受刺激了,“平時跟別人聊天,發現自己跟傻子一樣什麼都不懂。怎麼辦呢,只能拼命讀書。”
**“我感覺每次都是被那個時代戲弄一番,你好不容易要喘口氣了,一抬頭,山外還有更高的山等着你去爬。****”**劉建宏説。
不過現在回憶起來,在樂視體育最後的那段日子才是劉建宏人生中真正的“爬雪山”時刻。
“真的特別難。”劉建宏對懶熊體育回憶道,公司資金鍊徹底斷了,甚至有一次,員工的五險一金是他自掏腰包墊上的。“人事和財務過來説,如果下午6點之前不把這筆錢給出去,員工的保險就斷掉了。最後我沒辦法了,只能掏出我的卡給他,‘先把這一步過去吧’。”
這筆錢至今還是劉建宏“墊”着,“我覺得至少作為我來説,我真的已經盡全力了。”
劉建宏離開樂視體育是在2018年4月,他是最後離開的那批人。
熟悉劉建宏的朋友都提過,劉建宏是一個希望確保方方面面都周全的人,很多事情他都是自己扛着。《足球報》前記者李承鵬曾這樣評價劉建宏,“黃健翔説,‘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但我有時候覺得,獨面各類情狀的劉建宏,他就是一個人在戰鬥。”
在樂視體育最後那段時間,劉建宏的睡眠非常差,而他原本是一個“説睡覺一翻身就能睡着那種人”。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喝酒的確不是個好習慣,但它會讓你放鬆,睡個好覺,第二天更有精氣神——(處理更多挑戰)”最後一句劉建宏沒有説出口。
從“廟堂”來到“江湖”,劉建宏註定要面對身不由己的沉浮。
下一個可以停靠的口岸,劉建宏選擇了企鵝體育。這在很多人眼中不是上策,但一個由騰訊和鬥魚孵化的新平台的確也是一個適合大幹一場的平台。有人評價企鵝體育的劉建宏變得務實,更加考慮怎麼賺錢,公司營收也創了新紀錄。
因此,今年3月的這封離職聲明,甚至讓很多企鵝體育的員工也猝不及防。之前劉建宏很想借助企鵝直播讓自己的產品落地,但這段只有1年零3個月的蜜月期,終因“理念不合”而分道揚鑣。“他們想要做電競,這不是我想要的。”劉建宏一帶而過。
但不管怎樣,在互聯網風口浪尖折騰了將近6年的劉建宏,已經積累了足夠的經驗能力和資本,是時候靠自己了。
03
體育人劉建宏
在抖音上,劉建宏的身份有三個標籤:體育人、主持人、足球評論員。4月4日的首場直播,不少觀眾在下面留言,“還是內味兒”,“建宏老師又回來了。”
“不管身份再怎麼轉換,足球標籤對我來説,估計這輩子也擦不掉。”劉建宏説。
▲劉建宏參加中國隊2001年出線十週年紀念賽。
在採訪中為了給我們演示新產品,劉建宏臨時開了14分鐘的抖音直播,這場“無預警、非正式”的直播還是吸引了400多人來到直播間。球迷對於他的期待不言而喻。
對於今年突發的疫情,劉建宏認為正是自己“休養生息”的好機會。“去年下半年實際上是被馬拉松帶着在走,一週兩場馬拉松,一到週末就手忙腳亂的,根本沒有心思打磨產品。”他表示,“現在雖然説對營收入有影響,但是關起門來,不斷把產品打磨好。等到疫情結束,就可以大規模推到市場上去。”
拋開職務,足球評論員劉建宏從來沒有離開觀眾視野。2018年6月,離開了樂視體育的劉建宏推出了世界盃脱口秀欄目《新三味聊齋》,在騰訊、咪咕平台正式上線。現在劉建宏還是願意拿《新三味聊齋》證明自己寶刀未老,打臉那些認為他“已經過氣”的人。“兩個平台的播放量是6億人次,是當時所有世界盃項目裏面收視最好的。”
《新三味聊齋》並不是劉建宏當時唯一的節目,拿下俄羅斯世界盃版權的優酷為他量身打造了《宏觀世界盃》,每天早上8點開始直播,劉建宏最晚6點就要起牀;2018年6月14日開始,優酷體育每晚還上線一小時直播節目《這!就是世界波》,劉建宏也是常駐嘉賓。除了做節目,他還得看比賽。《財經天下》曾統計過,劉建宏在2018年世界盃期間的三檔節目總共是61期,其中超過一大半是直播,留給他睡眠的時間不多,有時候一天只有2小時。
▲《新三味聊齋》在2018年世界盃期間嘗試了“要足球也要娛樂”的玩法。
那年劉建宏剛好50歲,這樣的忙碌可能會讓他回憶起年輕時在《足球之夜》打拼的日子。
事實上,從石家莊走出來進入央視,絕對稱得上劉建宏生命歷程中一記精彩的倒鈎進球。後人評價《足球之夜》的誕生,會稱其為“時代呼籲的欄目”。甲A時代,《足球之夜》的影響力在球迷眼裏堪比《焦點訪談》,是瞭解中國足球發展的重要窗口。
早在南非世界盃之後,體育內容就開始逐漸向互聯網轉移。而即使到了今天,劉建宏都認為樂視體育的實踐其實是非常有價值的。“現在大家的打法跟樂視體育沒什麼太大的區別,都還沒有在技術創新和模式創新上找到一些有效的方式。”
這兩年,互聯網體育又換了新的風口。46號文把全民健身上升為國家戰略,全民體育的概念逐步打響,劉建宏也把目光對準了體育服務市場。
在企鵝體育出任CEO期間,劉建宏升級公司業務,重點集中在兩個方向:體育教育在線培訓和體育賽事服務。“創造體育新生活”是企鵝體育的新Slogan。
而現如今的社交媒體時代,風口轉向了網絡直播,打造個人IP將更加容易,也更會被年輕人所接受。劉建宏準備將自己的個人IP繼續運營起來。
在劉建宏看來,雖然互聯網視頻內容紛繁複雜,但還是賽事觀賞性質的節目多,缺乏紮實的分析闡述。“大家都在説球,很少用人靜下心來做評論了。”4月中旬,恒大球員于漢超由於塗改機動車牌被公安機關罰以15天行政拘留,之後恒大依照規程將其開除,而網上評論往往有失偏頗,“或認為于漢超不知自重,或認為恒大不盡情理”。
劉建宏認為,自己在足球圈工作了20年,聽得多看得也多,對於一些事件的理解和判斷對球迷來説是有價值的。“我可以第一時間聯繫到于漢超本人,或者很多球員、教練員甚至業內人士,問問他們怎麼看,讓人們聽到更多的聲音。”
IP運營也是劉建宏在為下一個風口做準備。未來四年,世界盃、歐洲盃、亞洲盃、世俱杯……“我肯定是閒不下來。”
45歲生日上,在央視幹了17年的劉建宏算着自己還有15年退休。6年後的今天,劉建宏再看看自己的事業,“這會是我一輩子的事兒,我想我不會退休了”。
高三的時候,劉建宏曾真正打進過一個倒鈎球。他不無可惜地説:“當時如果有我這套設備,記錄下來就好了。”
這幾年,劉建宏一直在調整自己倒鈎射門的動作。他需要腹肌更有力,雙腿更靈活,全身更有柔韌性,也要保證自己落地後不會受傷。
球場之外,未來劉建宏準備依靠內容和技術兩條腿走路,用內容不斷推廣自己的這一套解決方案,然後用產品不斷為自己增添新的內容。
只要一切準備就緒,劉建宏相信自己很快就會完成下一個倒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