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泰森質問特朗普:“你是不是X了我老婆?”_風聞
后厂村体工队-后厂村体工队官方账号-公众号:sports_1632020-06-12 07:38
6月9日,麥克-泰森更新推特,發佈了一張自己效仿科林-卡佩尼克單膝跪地、反對警察暴力的抗議照片。
即將年滿54歲的拳王穿着黑色T恤和紅色短褲,雙手纏着白色繃帶。

在反種族歧視和警察暴力的抗議規模不斷擴大、訴求不斷增多、已經有大批抗議者喊出“特朗普下台”口號的當下,泰森的表態引來了數萬網友的點贊。
但媒體的態度卻是質疑的。他們可沒忘記,泰森與特朗普可是交情幾十年的老鐵了。下跪抗議就是打特朗普的臉,泰森這麼做真的沒問題麼?
要知道就在上個月,總統本人還在推特上轉發了泰森打拳訓練的視頻,為他復出打call:“麥克,繼續打下去!”

泰森與特朗普交情深這件事,乍看上去挺魔幻的。從出身背景看,他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可能志同道合。
但現實中,他們在三十多年的時間裏有過太多交集——在一些批評者看來,特朗普能坐上美國總統的位置,泰森甚至算是他的“精神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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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不到10歲名下資產價值就超過百萬美元,他的父親被譽為建築行業的亨利-福特。唐父在紐約擁有的地產,包括布魯克林區一處3K黨橫行貧困社區,而這種貧民窟,正是泰森成長的地方。
泰森的童年沒有可靠的父親存在,而母親對他動輒打罵,為了逼他趕緊入睡甚至給他喂酒。到13歲之時,他已經有了38次被逮捕記錄。
他的拳擊天賦,是被少管所一位指導員發掘出來的,在得到初步培訓之後,他被推薦給了後來的養父庫斯-達馬託。
在紐約哈德遜河畔的豪華別墅裏,德阿馬託重塑了少年泰森的身心,告訴他恐懼“可能殺了你,但也可以被你用來取暖”,將他改造成一頭可怕的野獸。

泰森與養父庫斯-達馬託
1985年,他甫一出道就連續19場KO對手,贏得了“無敵光環”的讚美。1986年,也就是達馬託去世的一年後,20歲的泰森僅用兩回合就擊垮WBC重量級拳王伯比克封神(據説當時泰森身染淋病,下身疼痛不已,因此選擇速攻)。賽後,他來到養父墓前,在墓碑上灑下了一瓶酒慶祝。
泰森風靡全美,當代著名小説家喬伊斯-卡羅爾-歐茨也形容道:“他給人一種不安感,他加諸對手的暴力,只是他把過去受到的傷害和侮辱(不管是個人的還是祖先的)拿到拳台上挨個清算。這種簡單粗暴非常奏效。”

“鐵麥克(Iron Mike)”會受到特朗普的崇拜根本不意外。在特朗普很小的時候,父親就不斷教導他“像個殺手”一樣思考和行動。
1980年代,恰逢特朗普瘋狂收購建設、並向大西洋城開闢賭博帝國的時期。1985年,《福布斯》富豪榜首次將他與父親分開列出,當時他的淨資產被評估為6億美元(當然,其中仍有繼承自其父的資產)。
但財富背後,是數億貸款和數千萬虧損(這是他多年來避税的手段之一)的壓力。為了拓展家族財富版圖,特朗普黑白通吃,跟他合作的承包商之一S&A Concrete為他在紐約上東區的特朗普廣場提供建材,而這家公司的股東就包括著名的黑道家族首領。
在1987年出版的特朗普傳記《交易的藝術》(此書被《紐約時報》形容為“自編的白手起家富豪神話”)中,他暢談如何“征服恐懼”,並稱這就是他從泰森身上學到的東西。

書中寫道:“他是一名職業戰士,但他並非生來就會戰鬥的半獸人,他在惡劣的街區里長大,在那裏,流露任何軟弱的跡象都可能致命。”
1988年,泰森與第一任妻子吉文斯的婚姻已經出現嚴重危機,酗酒和藥物濫用的問題也在困擾他,而特朗普的賭場生意前景也非常暗淡,投資眼看就要打水漂,所謂造出第二個拉斯維加斯,不過是腐敗官員畫下的大餅。
但就是在這一年,他們完成了第一次成功合作。
泰森VS斯平克斯,當年的兩位不敗拳王,第一次交手的地點就被放在了大西洋城,賽事主辦和宣傳方都是特朗普,而他的主要目的自然是宣傳特朗普廣場(Trump Plaza)裏的酒店和賭場。

特朗普當時對媒體驕傲宣佈:“這就是職業體育歷史上最偉大的直播!”
泰森沒讓他失望,僅用了91秒就重拳擊倒斯平克斯,這場比賽創下了當時美國拳擊史上最高收入記錄(7000萬美元),甚至超過了1987年超級碗。大西洋城因它創收約3.4億美元,而特朗普也賺得盆滿缽滿,他的兩項主營業務一晚上進賬2600萬,包括創了單日新高的1500萬賭場收入,以及1100萬客流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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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大的一票,促進了兩人的進一步合作。
與斯平克斯一戰剛結束幾小時,泰森就宣佈炒掉他的經理人比爾-克萊頓。一個月不到,特朗普就成了他的新“顧問”。
“泰森問我想不想做,我就答應他了,我們將會共同為他職業生涯的未來做決定,包括但不限於麥克與他經紀人比爾-克萊頓的正在打的官司。”當時特朗普對《紐約時報》表示。

1990年,特朗普還安排泰森前往日本與道格拉斯打一場,而他的真實目的則是為自己在曼哈頓的奢侈公寓尋找亞洲買主。他已經學會了如何以最低的成本吸引最大的關注,那就是造謠——他聲稱邁克爾-傑克遜將會出席這場比賽。
總的來説,他們的短暫合作最終還是一言難盡,泰森那時候精神已經出了問題,特朗普説過,他給泰森開了一張1000萬美元的支票,結果泰森當時“看也沒看一眼”,轉頭就弄丟了。
而在特朗普任顧問期間最出名的“成就”,可能就是綠帽事件——泰森一直懷疑特朗普睡了他的老婆吉文斯,甚至闖進特朗普在曼哈頓第五大道的辦公室找他對質。
特朗普綠拳王這件事已經在圈內盪漾了很久,有人傳特朗普跟吉文斯曾經單獨見面,有人傳特朗普的大嘴到處宣傳吉文斯口活不好。
而吉文斯在為《名利場》雜誌拍照的時候,還專門戴了一頂“特朗普公主號(Trump Princess)”的帽子,似乎也印證了她曾經是那艘豪華遊艇的客人。

後來,特朗普這樣對《紐約時報》覆盤了“泰森抓老王”的15分鐘:
-“特朗普先生,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麥克,你隨便問。”
-“你X了我老婆?”
-“啥?”
-“你在X我老婆嗎?每個人都説你X了我老婆,我想你真的在X我老婆。”
-“麥克,讓我這麼説吧:我想都沒想過。我聽到過這些噁心的傳言,事實上,我還打電話跟你説過我有多生氣,我從來都沒想過。她是你老婆,你的人,她對你很忠誠,謠言都是扯淡。我向你保證。”
就跟同時代賭博醜聞纏身的喬丹類似,泰森的媒體口碑也一落千丈,到處都是對他個人作風的批評。而對吉文斯的矛盾和懷疑,也讓泰森陷入了偏執的精神困境,曾經駕駛寶馬車撞樹自殺,導致腦震盪,並因此進入療養中心治療精神問題。


而特朗普在大西洋城的宏圖也基本涼了,他跟泰森一樣面臨着離婚危機。就在他着申請破產並努力把自己摘出去的時候,泰森遭遇強姦指控,並被定罪。
1995年,泰森出獄。同年,特朗普的財務問題愈發嚴重,年度税務申報虧了10億美元。而他另一位曾參加過他婚禮的黑人好友OJ-辛普森也因為謀殺罪名在洛杉磯遭到審判。OJ聲名狼藉了,但不管是泰森還是特朗普,都還在想着反戈一擊。
泰森找了新的經理人,重回拳台仍是吸金狂魔。首場對穆克尼利的比賽他僅用了89秒就擊倒對方,創收9600萬美元,只不過這回特朗普是一點也撈不到了。
其實在泰森入獄之前,特朗普就已經受不了他的行事作風。在一拍兩散的時候,他直接給泰森寫了封公開信,索要200萬“遣散費”。
他在信中表示:“(為你工作)不僅耗時,也耗費巨大的精力和知識,就像你面對對手所耗費的一樣。在你的生涯中,我可能為你節約了超過5000萬資金,所以200萬的捐贈是非常合理的,它將會被用於有價值的慈善機構。”
泰森信了他的邪。後來有媒體扒出,這些錢都被特朗普用來打他那臭名昭著的詐騙大學官司和進行政治捐款了,他還花了其中的2萬為自己定製了一副肖像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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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森無敵征途的終結早有徵兆,但還是來得很突然。
1996年,泰森與他在1984年奧運會上就結識的霍利菲爾德交手,成為當年電視轉播的大事件。兩人苦戰11回合,泰森受傷嚴重,就像只奄奄一息的老虎,裁判不得不中止了比賽。
距離泰森首次征服拳壇,剛好過去十年時間。

泰森敗後,特朗普還對紐約媒體吹牛,説他賭泰森輸下了100萬,最後贏回2000萬美元。他還冷冷地説:“我可真沒想到霍利菲爾德能贏。”
但記者追查了當場比賽的投注紀錄,發現特朗普又在騙人,他根本沒賭,但他在媒體上散佈的謠言卻一直傳了下去。畢竟,特朗普必定相信,對和他是同類的泰森來説,這種話不管真假,都是對他們尊嚴最大的羞辱。
於是等到1997年,泰森在與霍利菲爾德的重賽中再次落入下風,他上演了生涯裏最經典也最爭議的一刻:咬耳。
他被拖離拳台的時候還在不服氣地揮拳,這難道就是一個“純爺們”體面的離開方式嗎?


在後來的很多年裏,泰森和特朗普不再是鐵子了。泰森又結了兩次婚(第三次婚禮是在女兒意外夭折僅幾天後舉行的),而他自己則不斷受癮症和精神病的折磨。
2003年,泰森申請破產。在他20年拳擊生涯中,他的總收入超過3億美元,然而到2007年,他銀行賬户裏只剩下7000。

但或許世事就是那麼奇妙,他們緣分未解,一個憑藉真人秀、一個憑藉電影《宿醉》爆火,都在好萊塢都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據悉兩人和解應該是在2010年以後。泰森開始主持自己的節目,特朗普應該是掏錢贊助了。2012年,特朗普還出現在節目後台,親自恭喜並讚美泰森東山再起。
2015年,特朗普參選總統,泰森公開支持,輿論譁然。
他們關係裏似乎全是矛盾。一個被定罪的強姦犯支持特朗普競選,對特朗普有什麼好處?種族歧視和反伊斯蘭正是特朗普的招牌,而泰森可是一位黑人穆斯林。
但這種矛盾,正是特朗普能夠登堂入室的根基。

一方面,特朗普在各種宣傳中迫不及待地將有色人種有罪化,號召社會將膚色視為原罪。
早在1989年,他對本地一起五名黑人和西班牙裔人被控強姦的案子起了極大興趣,甚至在報紙上投放廣告,呼籲恢復死刑懲治這些罪犯。
一直到2002年,這五名被告才終於推翻了原來的定罪——因為找到了他們被逼認罪的證據,同時還有一個連環強姦犯主動認罪了。2014年,紐約市政府賠了這五人合計4000萬美元。
特朗普怒不可遏,寫專欄噴市政府的賠償荒唐無恥,有辱國威。
但在另一方面,特朗普又不遺餘力保護被他視作“自己人“的利益。而這些自己人,卻不再以膚色為轉移,只要跟他同屬一個階層即可。
泰森因強姦被定罪的時候,特朗普瘋狂呼籲為他免罪,稱對泰森這樣的有錢人來説,“讓他打拳賺錢做慈善,比讓他服刑更有價值。”
這種荒唐説法背後的邏輯,就是道德與法律審判應對有錢人豁免。
不管是種族還是性別議題,暴力、掠奪和權力都是相伴相生的。特朗普對於強姦的真正態度,從他在2013年討論美軍內部性侵成風的問題上就可以看明白了。
他的暗示是,只要男人和女人共處一室,就會出現騷擾和強姦,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而這背後的隱含邏輯非常恐怖,即每個男性都可能是強姦犯。但顯然,對於部分人來説,特朗普這種自鳴得意非但不讓他們反感,反而正中下懷:在階層和利益面前,女人(以及其他所有弱者)不過是被貼上了各種價值標籤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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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泰森帶給特朗普的是什麼呢?《GQ》曾經認為,沒有泰森,特朗普做不了總統。
他像泰森一樣,把恐懼和殘暴變成了自己的武裝。在他1990年出版的回憶錄《倖存於頂層》中,特朗普這樣記錄泰森讓他領悟的道理:

“在他早年的一些比賽結束後,他會在更衣室裏噴垃圾話,比如‘當我擊倒他時,他叫得像個娘們’,或者是‘我想把他的鼻子捶進腦袋裏’。麥克知道這些話很誇張,但他希望記者聽到並發表出來,以震懾下一個對手。”
特朗普相信這樣的垃圾話可以讓他未戰先勝。或許這也是他在節目片場對前總統的表弟比利-布什吹噓自己可以隨便“抓她們下體”玩弄的原因。
而在2016年大選中,他用同樣的手段吹噓自己、威嚇並羞辱對手,一路走上總統寶座。
所以,泰森如今下跪支持黑人,與他支持特朗普當總統並不矛盾。他甚至還曾為特朗普的種族主義開脱,稱他的一些言論雖然“殘酷”,但他相信特朗普心裏不是真的那麼想。
泰森還説:“讓我們嘗試一下新的總統選法,就把美國當作企業來運營,不論膚色是什麼,能者先得。”
從表層上看,他們同是性掠奪者,或許在種族議題上有些分歧。但本質上,他們一直都是同類:徹頭徹尾的社會達爾文主義者。
他們對不接受、不遵守叢林法則的人沒有憐憫和尊重。他們認為,正如大自然偏愛那些最適合生存的物種一樣,從理論上講,資本主義應對我們當中最聰明、最值得的人予以獎勵。
在掌握美國國運的階層中,為數不少的人都秉持這樣的理念。特朗普的父親也不例外。他早早就教兒子相信自己的偉大能帶來無與倫比的財富,永遠都不要動搖。
特朗普的親哥弗雷迪因酗酒問題在43歲就自殺了。弗雷迪沒有加入家族事業一起撈錢,做了飛行員,被父親鄙夷了一輩子,而特朗普後來也承認自己應該給哥哥的個人選擇更多尊重和鼓勵。

弗雷迪-特朗普
2017年,特朗普在愛荷華州的集會上演講稱,他政府班子裏那些“偉大,出色的商業頭腦”傳達了他內心深處的信念,“我愛所有人,不論貧富,但在一些特別的位置上,我真不想讓窮人來做,這難道不對嗎?”
他的副總統彭斯在談及政府醫保計劃的時候極力推崇“自行擔責”的説法;他的競選負責人兼心腹顧問凱莉安-康威暗示稱成年人付不起醫保是因為工作態度懶散。他的幕僚長米克-馬爾瓦尼説,政府“不應該照顧那些只會坐在家裏、因為不肯健康飲食而患上糖尿病的人”。
特朗普在尚且年輕的時候也不是很委婉地説過,“煤礦工會得塵肺病,他的兒子、孫子都會得。但如果我是煤礦工的兒子,我一定會離開那些該死的礦場。只是大部分人沒有我的想象力——反正不管是什麼吧——就是離不開。他們沒有那種東西(it),這大概真的是天生的。”
顯然,在特朗普眼裏,從貧民窟走出來的泰森就有“那種東西”。那種東西,讓他們倆一起成了“世界上最惡的男人”(泰森的另一個綽號)。

但對於社達來説,名氣和金錢從來都不能帶來真正的安全感。正如另一位知名黑人川粉、跟泰森一樣患有躁鬱症的坎耶-韋斯特所説,他對人世感到恐懼,因為“所謂的階級會讓你感覺自己就像生活在層層分明的書架上”。
2020年,特朗普在疫情和抗議的雙重壓力下,仍像當年的泰森一樣拼命做出還擊。然而泰森已經下跪。
他們的兄弟情有多塑料大家不得而知,但泰森職業生涯裏的一句名言可能就要一語成讖——在被一拳打臉之前,每個人都以為自己做好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