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之死的背後:2020中國電影的出路何在?_風聞
掌握传媒-2020-06-12 01:23
向前沒有指引,向後也沒有退路
影院停擺第140天時,突然傳來了壞消息。
6月10日下午,博納影業集團官方公眾號發佈訃告,稱博納影業副總裁黃巍於當日凌晨不幸逝世,享年52歲。
今日中午12:14,根據微博@平安朝陽發佈的通報:2020年6月10日0時許,在朝陽區朝外地區一男子黃某(52歲)墜樓死亡。警方經調查,已排除刑事案件嫌疑。

據傳聞,黃巍是在北京悠唐購物中心墜樓身亡——悠唐A座18層正是博納影業在北京的辦公場所。且大樓的地下一層,正是博納悠唐影城。
對相關消息,博納影業方面表示,相關事宜將由公司統一回復。
當日下午15:02,知名導演賈樟柯在微博上轉發了這一消息,並附言“行業之悲”。不到半小時後,其又發微博呼籲稱:“應該考慮影院復工復產了。北京重大突發公共衞生事件二級應急響應下調為三級,全國大部分業態已經開放。有的電影企業日虧損100萬,100萬影院從業者需要生存啊。”
業內亦有傳聞稱,黃巍的意外,並非出於行業原因,而是另有隱情。但無論如何,影視行業面臨的困境,都到了不得不重視的時刻。
受困的行業
近年來,博納走出了一條“主旋律商業化大片”的路徑:從2014年的《智取威虎山》,到2016年的《湄公河行動》,2018年的《紅海行動》,再到2019年的《烈火英雄》《中國機長》《我和我的祖國》,可謂大出風頭,名利雙收。
順此趨勢,今年初,博納緊跟着開始籌備抗美援朝主題影片《冰雪長津湖》。結果疫情突然暴發,劇組工作被迫緊急剎停,一千八百餘名工作人員滯留丹東,直接損失合計1.5億元。
《冰雪長津湖》需要大量雪景,最佳拍攝期被延誤後,最快也只能等到次年冬天才能重啓。所有計劃排期全被打亂。
博納遇到的挫折,只是行業面臨困局的一個縮影。1月23日,除夕前一天,春節檔七部影片片方接連宣告撤檔,自那以後,全國的電影院一直處於停業狀態。
3月中旬,中影宣佈向全國院線、影館和影院提供《戰狼2》《流浪地球》《中國合夥人》《狼圖騰》《何以為家》等影片的密鑰。新疆、內蒙古等防控較好的省份,部分影院曾一度恢復營業,但因沒有新片可上,且觀眾對疫情復發仍存顧慮,票房慘淡,部分甚至只錄得幾十數百元。3月27日,國家電影局又發佈緊急通知:所有影院暫不復業,已復業的立即暫停營業。行業再度迴歸沉寂。
接下來幾個月,產業鏈上大大小小數千家影視公司註銷。且越往下游走,遭受衝擊越大。北京某頭部宣發公司一名離職員工向中國新聞週刊透露,疫情暴發後,大部分員工只能拿到北京市基本薪資的70%,即不到兩千元人民幣,靠之前的積蓄才能勉強維持生活。
影視產業鏈的最下游,除了宣發,就是院線。而根據資料,北京博納國際影院投資管理有限公司在全國擁有80家下屬影院,雖然所佔總市場份額不多,亦承擔了相當壓力。
但根據AI財經社報道,博納方面並沒有選擇裁員,而是採用發放半薪策略來應對現金流危機。
值得一提的是,黃巍分管的,正是影院的投資、建設和管理等工作。網傳截圖顯示,黃巍朋友圈更新頻率並不高,平均數天一次,最近幾條內容均同呼籲影院復工相關。
線上走得通嗎?
同線下的慘淡比起來,是線上的“紅火”。
徐崢的《囧媽》打響了“院線轉網”的第一槍之後,不少片方開始跟進效仿。步《囧媽》後塵,原定檔情人節的《肥龍過江》,和定檔2月21日的《大贏家》,先後成為今年第二、第三部轉為線上播映的院線電影。
院線片之外,原本的“網大”也趁此機會,開始進行“提質減量”的轉型。
一名網絡電影從業者曾向中國新聞週刊解釋,早年間,因網大收入極為有限,分賬票房破百萬便屬難得,因此唯有大量壓縮成本,將有限的特效預算投入到免費觀看的前六分鐘,並引入恐怖、軟色情的元素,才能賺到錢。更有從業者從立項之初,就直接以騙平台補貼為目的。惡性循環下,網大逐漸成了低質、粗劣的代名詞。
2017年3月出台的《電影產業促進法》規定,未來網絡大電影與院線電影審查標準將統一。這一政策讓網絡電影喪失了題材紅利,開始倒逼成本和製作水平的提升。此後百萬規格的項目逐漸增多。近兩年,總投資千萬規模的項目亦不鮮見。
就連名稱也改了。根據《三聯生活週刊》報道,2019年年中,業內便統一口徑,將“網絡大電影”的俗稱更名為“網絡電影”。去掉了這個“大”字,這個行業的“格調”立時高了不少。
“這是平台發起的,去年年中,優酷、愛奇藝、騰訊三家平台與相關部門商議,將‘網絡大電影’更名,‘網大’是個過渡階段的名稱,是與‘微電影’相對應的概念,但發展到今天,它應該有更高的認可,網絡電影是以平台為區分的,但它就是電影,這也象徵着我們將對內容有更高要求。”阿里大文娛優酷網絡電影中心總經理蘆洋説。
網絡電影向更高處走的野心早已有之,疫情的出現,更是加快了進程。根據媒體《網視互聯》統計,2020年1-4月,票房分賬破千萬的網絡電影已經有26部,而2019年同期破千萬的影片僅12部。
日前,騰訊視頻網絡院線揭曉了網絡電影的5月分賬票房榜單,五一檔新片《倩女幽魂:人間情》憑藉4063萬分賬票房居於榜冠軍,稍早時候上線的《奇門遁甲》也以雙平台5303萬票房的分賬成績,刷新了此前《大蛇》創下的5078.4萬元票房紀錄。
其中,《倩女幽魂:人間情》對外宣稱總費用高達4000萬——這個數字已經超過了大多數院線片的成本。
但也有業內人士對網絡電影的“提質減量”嗤之以鼻。認為網絡電影天花板明顯,付費規模永遠不可能和院線相比,只能作為後者的補充。至今,網絡電影也沒有出現分賬票房破億的項目。想要接近《戰狼2》的56億高峯,更是難以想象。
不過,從全球範圍來看,網播平台的確出現了一輪“爆發”。根據鈦媒體報道,在標準普爾500指數中,只有30家公司在今年堪稱魔幻第一季度錄得漲幅,Netflix便是其中之一。
4月22日早間,Netflix發佈了2020年第一季度業績報告。報告顯示,疫情之下,Netflix淨增訂閲數1577萬,為歷史最佳水平。同時,公司在本季度首次實現了經營活動現金流為正,達到2.6億美元。報告發布後,Netflix股價盤中一度上漲5%,市值更是一度超過迪士尼。
但亦有分析稱,Netflix的盈利完全流於賬面,是將內容成本攤銷到遠期,而收益又完全計入當下的會計期間所致。此次現金流“扶正”,只不過是疫情影響下的暫時現象而已。
無論線上電影的發展理論是否成立,如博納這樣的傳統影視公司都很難成功向線上轉型。畢竟,轉型意味着一整套思維體系的變化。而傳統公司在大數據積累,以及對觀眾習慣和付費機制的探索上都不足,完全不具備同愛優騰三大平台,乃至新入局互聯網公司角力的資本。
何時才能復工?
並非所有線下從業者都處在迷茫中,行業大變局的前夜,也出現了“抄底”的身影。
根據《毒眸》報道,萬達日前正式對外宣佈向符合要求的影院開放“特許經營加盟權”,與萬達電影簽約的影院將可以使用萬達的品牌和會員系統。
在眾多中小影院艱難掙扎的時候,萬達此舉野心顯而易見——趁機低價整合行業下游資源,擴大話語權。在接受《毒眸》採訪時,萬達電影院線股份有限公司總裁曾茂軍亦表示,就目前情況來看,行業肯定會加速洗牌。“這本身也是一個比較好的優勝劣汰,市場的集中度的提高有利於加強行業的規範。”
萬達電影自帶物業,無須繳納房租,有充足底氣在行業低潮期尋求擴張。但對於絕大多數從業者而言,只能苦苦等待復工。
6月5日,《證券時報》發佈消息,稱“國家相關部門正在積極組織片源,製作影片硬盤及密鑰,並適時安排上映檔期”。但隨後便有“闢謠”消息出現,稱此傳言為假。
根據《財經》報道,影院均表示尚未接到何時可以復工的通知。一位電影院經理稱,新老電影的密鑰都掌握在國家電影局手裏,因此在電影局通知可以開業前,影院無法播放任何影片。
事實上,即便下半年全國影院被允許復工,意義可能也相當有限。
一名業內人士向中國新聞週刊分析,就算下半年全國影院復工,考慮到觀眾的消費習慣還沒有扭轉過來,外加人與人之間還要留出空位,頭部項目絕不會選在這個時期上映,因為“根本收不回本”,只有“擱平常根本沒人看的爛片”,才會選擇在這樣的空窗期一搏。
至於春節檔撤檔的七部大片,保守估計,都要轉移到明年春節檔。
突如其來的疫情,對影視行業的從業者而言,除了造成經濟上的壓力,還有心理上的衝擊。前述業內人士向中國新聞週刊直言,在疫情之前,自己從未如此深刻地體會到影視“只是一個錦上添花的行業”,相比醫生、警察、工人等職業,覺得自己“對社會沒有作用,很沒有出息”。
朋友圈中,底層的演員、導演、小製片人們沒了收入,都在紛紛涉足口罩、防護服和呼吸機等防疫產品的轉賣生意,或者轉去直播平台“帶貨”。
就連影視公司的高管們也難以獨善其身。近一兩個月,因為鉅額薪資給公司造成了巨大負擔,影視行業出現了一波高管離職潮。據AI財經社梳理,這些高管包括前復興影視集團CEO張昭、前華誼兄弟副總裁葉寧、前貓眼娛樂COO康利、前萬達影視副總經理鄭劍鋒等。
(中國經濟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