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中的階級鬥爭_風聞
木聿力-2020-06-14 11:12
在《平凡的世界》中,路遙講述了文革末期農村的一場階級鬥爭故事:
石圪節公社要在雙水村開批判大會,批判對象除了像王滿銀這樣的二流子,公社還要求每個村必須找出一名階級敵人。
階級鬥爭無處不有處處有,雙水村怎麼能沒有呢?這讓搞政治運動最積極的大隊支部委員孫玉亭非常為難——村裏幾家成份不好的人都很規矩,抓不出一點毛病。最後,長着偉人額頭、形體富態的“半腦殼”田二被孫玉亭找了出來,理由是這老漢天天唸叨“世事要變了”,有“變天”的思想。
批鬥會上當田二被押上來時,村民們都快活地鬨笑起來。台上的田二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站在那裏,被委派批判田二的外村後生也不知道他要批判的是一個傻子,台下的人們則樂得觀看這幕出乎意外的演出。批判結束後,村民一鬨而散,搖晃着疲勞的身軀回家睏覺去了。上級認為應該是很嚴肅的政治生活,竟然變成了一場鬧劇,政治被“劇場化”了,村民單調的生活得到了愉悦的調劑。
“劇場政治”作為一種政治表演秀,要想成功,需要各個角色的密切配合與互動,否則就會把戲演砸。雙水村這場“劇場政治”的導演是孫玉亭。孫玉亭日子過的很膿包,然而卻熱衷於搞革命,並因此在村裏成為一個人物。但孫玉亭並不是一個壞人:他找田二當批判對象,其實是在保護那些看不起他的村民:“如果田二不上來,你們之中就得上來一個……誰身上尋不下一點資本主義?” 他的哥哥孫玉厚抵制參加批判大會,但孫玉亭無論如何也不會出賣待他恩重如山的哥哥。因為“革命是革命,親人是親人”!雙水村的村民則不僅是這場劇場政治的觀眾,也是好的羣眾演員——沒有一個村民向領導揭穿真相,大家都心照不宣:牛家溝的“母老虎”受批判被損躪讓牛家溝的民工感到十分難堪,本村憨老漢田二被批判則不會有任何人受到任何傷害!公社的徐主任在這場鬧劇中雖然被矇蔽了,但也收穫了想要的預期成果,積累了自己的政治資本。
在這場政治表演中,還可以看到:在雙水村,“這年頭老百姓儘管少吃缺穿,但非常看重政治名譽”,家庭成員有了政治問題,是要被別人指着後腦勺説長道短的。農民的確被“政治”改造了。但農民自有自己的變通藝術,廟堂人物視如珍寶的階級鬥爭,在雙水村遇到了農民小傳統的頑強阻擊,“政治”也被農民改造了。革命最積極的孫玉亭也在“革命”和“鄉情、親情”之間做出了最合理的變通、最合適的選擇。“馬克思主義”和“小傳統”的這種雙向改造大概也凸顯了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