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過這魔鬼13秒,繆可馨的悲劇就不會發生_風聞
牛娃成长记-牛娃成长记官方账号-这里是北上广深十几万家长关注的牛娃(蛙)频道。2020-06-18 13:41
大家好,我是蟲媽,是桃蛋媽的好朋友。
最近的羣聊被“小學生跳樓事件”刷屏了,憤怒聲聲,多指向老師,少指向父母,還有個別指向了孩子。
然而,孩子是無辜的,無論怎麼怪責,都不應該落向她。
10歲左右的孩子,她的認知還不足以應付太過複雜的場景。
作為一名心理學工作者,和一個九歲女孩的媽媽,蟲媽實在不忍心再繼續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我想從心理學專業工作者的角度來分析這件事。
只有瞭解自殺背後的深層原因,我們才能避免出現下一個繆可馨。
01
衝動型自殺與危險13秒
在我接待過的案例裏,性侵、虐待、肢體暴力這種惡性事件只佔一小部分,最常見的對孩子的傷害,反而是大人覺得不是大事的那些小事。
“大事”、“小事”在這裏並沒有本質的區別,它們充當的都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起跳樓案涉及到一個詞語叫“衝動型自殺”,這是青少年常見的一種自殺類型。
它不同於“目的型自殺”等其它自殺類型,它常常發生在風馳電閃間,毫無徵兆,突然發生,甚至有的被挽救回來的當事人,自己也無法回溯當時的情況。
有研究顯示,衝動型自殺者的衝動持續時間是13秒,假如熬過了這13秒,他們中的大多數就會放棄自殺閃念。
我們無法知道謬同學如何進入了這13秒,只知道她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熬過去。
在我的諮詢工作中,也曾經遇到過小學生自殺的案例。其中有兩個五年級的小學生,跳樓自殺未遂。
當問到為什麼跳樓時,A同學回答:
“跳下去,我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A同學有什麼煩惱呢?
“爸爸打我,媽媽不要我,同學欺負我,大家都不喜歡我,跳下去,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也就不會再痛苦。”
可以看出,A同學的衝動來自於想要逃避這個絕望的場景。
同樣的問題,B同學是這麼回答的:
“體育課上,因為搶球打了同學,老師打電話給家長,爸媽在電話裏罵我。
下午的時候,老師換位置,把我周圍的同學全部換掉了。我不想換,班裏同學就一起嘲笑我,説那個位子是留給大爺坐的。
我的憤怒到了極點,就立馬衝出教室,想要跳樓。”
而跨上欄杆後呢。
A同學説她當時腦袋一片空白,B同學説很可怕,很害怕。
慶幸的是他們倆都遇到了反應及時的老師,有驚無險地度過了危險13秒。並且來到治療室,和父母一起解決了讓他們絕望的“天大”的煩惱。
從以上案例我們可以看出,小學生自殺中,這種“衝動型自殺”常常真的僅僅是衝動,他們甚至不懂得死亡真正的含義與後果。
在《新京報》、澎湃新聞等媒體的報道中,涉事的袁老師去年曾掌摑繆可馨,官方也證實她存在違規課外辦輔導班、體罰學生及收家長紅包的行為。
在繆可馨走上欄杆之前,她因為作文沒有“傳遞正能量”受到了批評。在一個成年人看來,這些都是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事”,但在孩子那裏,就不一定這麼想。
02
生命教育是一門必修課。
那麼,自殺的閃念是如何來到孩子們的頭腦裏的呢?
這要説到那本轟動一時的小説,歌德的《少年維特之煩惱 》。
讓人想不到的是,這本書發行後,在整個歐洲引發了模仿維特自殺的風潮,以致於很多國家開始封禁這本小説。
心理學界也有了一個源於它的詞——維特效應(Werther Effect),指的是自殺模仿現象。
研究該效應的菲利普斯發現,每次轟動性自殺新聞報道後的兩個月內,自殺的平均人數比平時多了五十八個。
這種“自殺誘發自殺”的現象主要發生在對事件廣為宣傳的地區。
宣傳越是廣泛,隨後的自殺者就越多。
可見,傳播和傳染不僅適用於疾病,也適用於社會事件。
自殺的相關信息,在媒體的推波助瀾下越傳越廣,卻僅僅停留在單純的事件層面,大家難以從中獲得自殺問題的科學認知。
辨別能力不強的小孩子,對事情的認知更是停留在表面。
自殺的孩子們,有很大一部分聽説過類似的事件,而且得出了“被父母批評就跳橋”、“被老師教育就跳樓”的簡單歸因,並接受了這樣的暗示。
寫到這裏,我想到了被納入學校課堂的「生命教育」課。
在比利時,蟲妞學校裏,生命教育是一門必修課程。
這門課明確要求, 以生命關係為主線 , 引導孩子們關注自我、悦納自我,與他人、社會、自然共同探尋生命的價值。
平均每週大概有2小時用於生命教育,以學科滲透為主要教學方式。比如:
英語課會利用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和典型事件,有意識地設計有關生命的問題。
在ILT(綜合課)中,歷史課會選擇瘟疫、戰爭、自然災害等造人類大量死亡的事件作為生命教育議題。
倫理道德課會直接涉及性侵、自殺、克隆、安樂死、 器官捐獻與移植等現實問題。
生物課探尋動植物的生長、發育、死亡,人類的生老病死,生命的成長、成熟、衰老過程 。
體育學科則踐行生命與活力的理念。
其它學科,也以各自的方式滲透生命教育。
我想「生命教育」的課程正對應了泰戈爾的那句話:
教育的目的是應當向人類傳送生命的氣息。
03
我們缺的不是挫折教育,
而是一回頭就能看到的温暖港灣。
每次自殺事件後,除了「生命教育」,還有一種聲音在呼籲「挫折教育」。
蟲媽今天就看到一篇文章,觀點大概是,被批評就自殺,這麼脆弱的孩子應該接受挫折教育。
挫折教育,有一陣是個很時髦的詞。
奉行挫折教育的家長,給孩子安排非常多“吃苦”活動,上山下鄉、吃糠咽菜、嚴詞以待、時刻敲打。
目的就是希望孩子能像繆可馨另一篇讀後感裏寫的一樣:
那兩姐妹過得如此辛苦依然努力學習,我生活如此輕鬆卻不思進取。
然而,這種挫折教育,僅僅是讓孩子們嘗試去共情一種困難模式。
但是這種困難模式並不是我們真實的生活。
並不是所有的共情,都需要我們把方向調轉過來反思自己,並把自己拉進去嵌在這種角色裏面。
仔細回想一下,在我們的成長的過程中,遇到的挫折少嗎,有必要去額外地人為增加困難嗎?
我們缺的並不是挫折,而是支持我們對抗挫折的環境——抱持性環境(holding environment)。
簡單來説,抱持性環境,就是當你hold不住自己時,一個能hold住你的環境。
想象一下,母親温暖的臂彎對於一個嬰兒的意義。
母親能夠完全接納孩子,包括孩子的攻擊與憤怒。
當孩子以哭泣等方式發泄憤怒時,他感受到的是母親關注的眼神、温柔的面龐、呵護的聲音、温暖的臂彎。
這一切構成了一個無比安全的氛圍。
孩子會發現,即使攻擊與憤怒也不會影響父母對他的愛。
這個時候,孩子會將父母對自己的態度,內化成自己對自己的態度。學會用緩和的態度來處理自己的焦慮和憤怒,讓自己逐步成長為一個既能寬容自己、也能理解別人的人。
抱持性環境,是每個人都渴望的安全環境,我們一生都在追尋。
它始於母親,隨着成長擴展到父母、親人、老師、同學、朋友、學校、親密愛人、家庭、社會、文化、宗教、政治等等。
家庭沒有抱持,希望學校能抱持,學校不能抱持,希望社會能抱持,最不濟,希望你我他中的一個人,能抱持住那些渴望安全感的孩子。
我們多數人能夠幸運地遇到抱持自己的環境。
那些衝動自殺的孩子或許沒有那麼幸運,可能父母沒有那麼的有能量,成長過程中沒有遇到特別值得信賴的朋友,呵護成長的老師,也許還遇到了霸凌的同學……
相比於外界的抱持,家庭的抱持本來更應該成為孩子安全感源源不斷的來源。
很遺憾,並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具備這種抱持力。
很多無力量型的家庭,是無法給孩子足夠的抱持的。
這種家庭因為沒有體會過抱持性的環境,父母的都是代際傳遞下來的,抱持性的缺失就像遺傳病一樣,一代傳一代。
所以,這種家長一定要及早干預,不斷成長,直至能給孩子帶來足夠的抱持。
我在桃蛋媽的幾個羣裏,看到幾個媽媽關於繆可馨事件的討論。
有個媽媽説,如果自己的孩子被老師打,自己一定會跟老師沒完。
或許有點極端,但這也是一種給孩子抱持的方式。
如果家長都沒有堅定地站在孩子的後面,無條件地支持孩子,讓孩子感覺被抱持的話,他就無法在內心找到“你愛我”的示範作用。
如果我們家庭都沒有給予孩子足夠的抱持環境,那充滿未知數的學校、社會又能給孩子多少安全感呢?
在治療室裏,我見到了太多差一點就上頭條新聞的孩子。他們有的把反叛做盔甲,有的用完美微笑替換所有情緒,有的崩潰到除了哭還是哭,也有的像A、B兩位同學一樣,試圖伸出一隻腳跨越生命。
他們始終把自己包裹在堅硬的鐵甲裏,沒有力量應對真實的生活。
深感心疼的蟲媽,只能呼籲——
相比於紛繁的技術手段,最治癒的,永遠是一份接納、支持的抱持環境。
希望每一個孩子都能夠幸運地在家庭、學校、社會得到足夠的抱持。
如果不能,我們必須成為他/她最值得信任的朋友,最堅不可摧的後盾。
讓孩子無論在外面遇到了什麼,他/她都確定無疑地知道:
只要他/她一回頭,家就是最温暖的避風港,父母永遠是他/她堅強的後盾,可以化解一切委屈和解決問題的地方。
我是蟲媽,旅居比利時,家有九歲女兒蟲妞。曾是臨牀醫學博士,現為兒童發展教育心理工作者,常在桃蛋媽的讀者羣裏答疑。今後我將在「牛娃成長記」創作個人專欄,跟大家分享一個心理工作者媽媽育兒的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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