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戰疫日誌》28 四道捷報_風聞

《南山戰疫日誌》28

四道捷報

新型智能化咽拭子採樣機器人系統投入使用

       

      星期五 多雲 18~26℃    廣州    2月28日

　　“只要有客觀依據證實自己是對的，就不要輕易被任何權威改變，要堅持到底。”

　　今天是農曆二月初六。如果我們的抗疫日曆從1月18日鍾老師夜赴武漢那天翻起的話，今天已經翻到了第42天。在這42天裏，鍾老師一直奮戰在抗疫一線，輾轉奔波，從未停歇。儘管經常看網友留言説鍾老師“憔悴了”，但在我眼裏，他依然還是那個不知疲倦的勇猛戰士。

　　更催飛將追驕虜，莫遣沙場匹馬還。眼下，國內正值阻擊疫情的關鍵時刻，9000多名重症患者在跟死神拔河；國際正面臨着疫情在多國蔓延的形勢，世界衞生組織總幹事譚德塞今天宣佈，將新冠肺炎疫情全球風險級別由此前的“高”上調為“非常高”。需要鍾老師去縱橫馳騁的，除了國內的戰場，又多了國際的戰場。

　　上午9:00，鍾老師就來到辦公室，本來是想專心準備ERS（歐洲呼吸學會）線上講座的課件的，可是，重症患者小氣道高粘度黏液的問題一直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他又召集了ICU的幾位臨牀專家，一起討論這一症狀的病理特徵和解決方法。

　　下午3:00，他回到辦公室，總算可以安下心來準備ERS線上講座課件了。他準備得很細，每一張PPT都反覆斟酌。新冠肺炎傳播途徑、易感人羣、臨牀診斷、臨牀特點、救治方法、防控方法……無一不詳細介紹。他説，病毒感染沒有國界，疫情傳播不分種族。全球化時代，只要有一個國家沒控制好，整個世界都不得安寧。

　　此次疫情發生後，鍾老師早在最初進行戰略部署時就強調，這一次，我們要比17年前的抗擊非典多做一件事。那就是，除了做好臨牀救治，還要做好研究總結，臨牀和科研要雙管齊下。疫情開始在其他國家蔓延後，他更加註重研究成果和抗疫經驗的總結。他説，只有科學系統地進行總結，才能更好地指導和推動整個學科的建設和全球疫情的防控。

　　令人振奮的是，經過逾40天的艱苦攻關，鍾老師指導下的各個研究團隊捷報頻傳。單單今天一天，就傳來四個捷報。

　　第一個捷報，是我們團隊的論文《中國2019年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臨牀特徵》將於當地時間2月28日在國際頂級醫學期刊《新英格蘭醫學雜誌》發表。

　　這篇我和梁文華教授、何建行教授為並列第一作者，鍾老師為通訊作者的論文，2月9日在醫學類預印本網站MedRxiv線上發表時，就曾引起廣泛關注。

　　在這項研究裏，我們首次收集了截至1月29日全國範圍內的1099例新冠肺炎患者數據，分析了患者各年齡段人羣分佈特徵、感染者症狀、病毒傳播途徑、防護方法、治療方法、病死率等，並明確指出，嚴格、及時地採取流行病學措施對遏制疫情迅速蔓延至關重要。

　　研究中值得關注的結論，一是我們通過分析大樣本量數據，明確了該研究所確定的病死率為1.4%；二是近一半的新冠肺炎患者在入院時可能尚未出現發熱，但隨着疾病進展，近90%的患者會出現發熱；三是明確了消化道症狀較為少見，但是也指出了新冠病毒通過消化道傳播的證據，比如在糞便、胃腸道破損黏膜、出血處分離出病毒，進而提示社會各界需要注意預防其他途徑的傳播；四是指出確實存在部分核酸檢測陽性、有臨牀症狀但是在入院時無任何影像學異常表現的新冠肺炎患者；五是首次明確了重度新冠肺炎患者入住ICU、進行有創機械通氣、死亡的風險為非重度患者的9倍。

　　第二個捷報，是由鍾老師和何建行院長任通訊作者的論文《基於SEIR優化模型和AI對在公共衞生干預下的中國新冠肺炎疫情發展趨勢預測》今天在《胸部疾病雜誌》上發表。

　　這項由廣州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香港大學公共衞生學院、昆明理工學院、澳門科技大學等機構共同完成的研究，綜合運用傳統SEIR傳染病疫情預測法，結合人工智能模型以及政府強有力干預和全民羣防羣控這兩大變量，對新冠肺炎疫情的走勢進行了預測，制定了我國新冠肺炎疫情的發展曲線預測。 

　　截至目前，國內新冠肺炎的實際流行趨勢，已證實與這項研究的預測曲線相吻合。這一預測模型，為政府部門提供了科學決策的參考依據，也證實了1月23日起武漢、湖北乃至全國採取的隔離措施是有效的。如果全國的干預措施推遲5天實施，病例數將呈指數增長，疫情規模將擴大至3倍；如果隔離措施提前5天實施，全國的病例數則將減半；如減低武漢管控力度，湖北可能在3月中旬出現第二次疫情高峯並延續至4月下旬。

　　第三個捷報，是以廣州呼研院葉楓教授為通訊作者的論文《用於SARS-CoV-2感染診斷的IgM-IgG聯合抗體快速檢測法的研製及臨牀應用》也於今天在《醫學病毒學雜誌》在線發表。

　　這篇論文由第一單位廣州呼吸健康研究院聯合南京市第二醫院、重慶市公共衞生醫療救治中心、華中科技大學附屬協和武漢紅十字會醫院、南昌大學第一附屬醫院、武漢市第一醫院、西安交通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廣東省第二人民醫院、湖南省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等機構共同完成。初次描述了SARS-CoV-2 IgM-IgG聯合抗體檢測試劑的研發以及在新冠病毒感染性疾病臨牀診斷中的應用。

　　這次研發的COVID-19抗體檢測試劑盒，滴血可驗，15分鐘即可出結果，操作者不用直接接觸呼吸道病毒，而且檢測的是IgM-IgG聯合抗體，檢測敏感性高，既可作為病毒核酸檢測陰性患者的補充檢測，提高臨牀診斷率，又可以作為快速篩查的手段，在大面積人員流動和聚集時發揮篩查優勢。

　　第四個捷報，是由廣州呼研院副院長李時悦教授牽頭研發的新型智能化咽拭子採樣機器人系統，今天在廣醫一院正式投入使用。

　　目前，咽拭子是診斷新冠病毒感染最主要的採樣方法，在操作過程中醫護人員須與患者近距離接觸，具有較高交叉感染的風險。而且，人工採集咽拭子，容易因操作不規範而導致拭子質量差異，從而可能出現假陰性。由李時悦教授團隊聯合瀋陽自動化所劉浩教授團隊等合作研發的咽拭子採樣機器人，由蛇形機械臂、雙目內窺鏡、無線傳輸設備和人機交互終端構成，以遠程人機協作的方式，可以輕柔、快速地完成咽部組織採樣任務。

　　在做科學研究的道路上，鍾老師一直要求我們老老實實，實事求是，用數據和事實説話。但他同時也教導我們，做學問要不懼權威，勇於堅持。記得有一次，我們把一篇論文投給了權威雜誌《柳葉刀》，但卻遭遇了編輯拒稿。一般情況下，被這種頂級雜誌拒稿之後，很難申訴成功。

　　但鍾老師鼓勵我們：“我們的結論是有客觀依據的，不爭取怎麼知道會不會成功？不要輕易放棄。”

　　於是，我們向編輯部提出了申訴意見，對他們提出的疑問，有理有據地解釋，對他們指出的不足，老老實實地修改。最終，編輯部採用了我們的論文。直到現在，這篇論文的被引用率還是比較高的。

　　之後，鍾老師很鄭重地對我們説：“希望這件事能讓你們這一輩子都記住，只要有客觀依據證實自己是對的，就不要輕易被任何權威改變，要堅持到底。”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這也是老師給我上的重要一課。

　　晚上7：30，鍾老師又應邀參加了一個制訂國際COVID-19診療指南的線上討論會議，通過視頻連線，鍾老師跟多國專家進行了線上交流。討論一直到晚上9:00才結束。

　　看着他在電腦前用流利的英語跟來自各國的同行侃侃而談，滿臉的從容與自信，我不由地立定腳跟，站直了身子，心中生出滿滿的敬意。

　　原來，智慧會讓一個人如此閃閃發光。能以這樣的大家為師，何其有幸！

　　本期口述/

　　關偉傑（呼吸疾病國家重點實驗室、呼吸疾病國家臨牀研究中心副研究員）

　　採寫/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黃蓉芳

　　廣州日報獨家原創，轉載需註明出處（廣州日報）和記者（黃蓉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