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萊塢將迎全面復工，中國電影還得等多久？_風聞
毒眸-毒眸官方账号-文娱产业媒体，看透真相，死磕娱乐。2020-06-24 23:00
文 | 張娜、陳鑌
編輯 | 江宇琦
“沒有了星光璀璨的燈光和紅毯搭配，原本熱鬧熙攘的酒吧，放置雞尾酒杯子的壁架如今卻又高又空，有的酒店解僱了幾乎所有的員工……”
在美國雜誌《名利場》於6月發表的《好萊塢如何變成鬼城》裏，作者曾經如此寫道。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好萊塢自3月起便從一個製作幻夢世界的大型工廠、一個燈紅酒綠的娛樂聖地，搖身一變成了一座名副其實的“鬼城”。
對於美國乃至全球電影業來説，好萊塢的寂寥只是一個縮影。根據外媒《綜藝》報道，Omdia電影主管大衞·漢考克在上週三的歐洲電影虛擬研討會上表示：**“與去年相比，今年全球票房縮水約七成。”**並分析認為，最樂觀的情況是2020年全球電影票房相比去年下滑58%。
關於北美的票房，調研公司MoffettNathanson 6月公佈的最新研究報告顯示，整個北美市場2020年度票房收入預計將減少一半，從2019年的114億美元下降到55億美元，降幅高達52%。
在票房數據大幅跳水間，項目停擺、數以萬計的從業者失業等問題，襲擊了影視行業的每個角落。包括娛樂行業領頭羊迪士尼、派拉蒙母公司維亞康姆CBS在內的諸多巨頭，一季度財報都出現了營收、淨利潤的大幅縮水。
大公司在財務經營上的承壓，也導致了普通的從業者在這場風暴中無法獨善其身。早在今年4月，迪士尼便解僱了數量不公開的“非必要”員工；瀕臨危險的AMC影院全球關店1000家影院，並宣佈包括首席執行官亞當·阿倫在內的600名員工暫時停職。而美國娛樂工業工會統計的數據顯示，近幾個月裏至少有12萬名好萊塢劇組人員失業。
儘管截止****毒眸（微信ID：****youhaoxifilm）********發稿日，美國的疫情仍未得到緩解——累計確診人數已經突破230萬，但是各種復工的吶喊聲卻響徹整個美國影視行業，甚至有不少企業和團體，已對外公佈了全面復工的時間節點。
“我們已經感受到了行業內對於7月中旬復工的渴望。”紐約製作聯盟副主席、FilmNation
Entertainment執行副總裁邁克爾·傑克曼如此説道。而據外媒透露，原本華納希望將克里斯托弗·諾蘭導演的《信條》推遲到秋季上映，但諾蘭卻堅持在暑期檔上映，並稱：“《信條》是最為照顧觀眾體驗和大銀幕體驗的，只有在影院，觀眾才能完全感受到它的畫面和聲音效果。”
6月19日，位於好萊塢的Arena
Cinelounge影院成為了洛杉磯當地第一家重新開業的電影院。影院在官方Twitter上稱，開放的夜場門票幾乎全部售罄。電影院的老闆用“魔法迴歸”描述當他看到大銀幕重新被影像填充時的心情，而這一家影院也被視作是好萊塢正式重啓的一個重要節點。
其實早在6月5日，洛杉磯之外的北美市場，就已經有超過600家的影院開始復工，佔到整個市場影院總數的12%，其中室內影院佔比55%，汽車影院則為45%——受到疫情的影響，實體影院被迫逐漸一一拉下門閘，汽車影院逆流而上、得到發展良機，目前擁有着50%以上的復工率。
部分影院的復工只是一個開始。就在最近兩週內，北美三大院線AMC、Regal和Cinemark均紛紛表示將從7月開始恢復影院正常營業，北美影院有望在7月底迎來大規模的復工。
其中，在3月17日關閉了全球1000家影院的AMC，計劃在7月份重新開放其在北美的大多數影院（約660家）；Regal則宣佈將在7月10日開始陸續開放電影院；Cinemark將影院恢復進度劃分為四個階段，分別是6月19日開放五家影院測試防疫措施、6月26日開放三分之一影院、7月3日再開放三分之一影院、7月10日放開全美所有影院。
雖然各大院線的復工節奏不同，但很多外媒都認為，促進影院對復工更加果斷的原因之一，在於克里斯托弗·諾蘭執導的電影《信條》即將上映。
雖然該片的上映時間，從7月17日推遲至7月31日，但依舊堅持留在暑期檔，這給了原本還處於觀望狀態的影院從業者以莫大的鼓舞。此外，已經定於7月24日上映的《花木蘭》，也被視作提振影院票房以及刺激觀影熱情的主力軍。
由於此前影院復工大多仍以舊片為主，故對用户的吸引力十分有限。比如在5月2日就已經復工的Santikos娛樂旗下三家影院，初期放映影片仍以《魔發精靈2》《喋血戰士》等幾個月前上映過的影片為主，以至於三家影院復工後的首個週末票房也分別只有7019美元、3374美元和5496美元。
在此背景下，《信條》《花木蘭》等超過2億美元成本的大製作影片被一些業內人士寄予厚望，正是希能能借助影片進一步舒緩影院陷入的片源之困。
同時，對於這些大製作電影的“如期上映”，北美影院從業者們紛紛表達了感激之情。AMC首席執行官亞當·阿倫甚至在第一季度財報電話會議上表示：“我們將分配給《信條》的影廳數量增加一倍或三倍或四倍。”
為了消除公眾對於影院封閉空間的顧慮，美國各州採取了一些限制客流量的管制措施。大多數影院也已經減少了每個影廳的觀影人數，並對影院座位實行隔排開放，保證不超過 30% 的上座率。
此外，不少影院還表示將增加對設備和影廳的清潔力度。比如AMC院線專門公佈了一個叫AMC Safe & Clean的項目，包括了僱傭哈佛公共衞生學院的專家當顧問，並與清潔品牌Clorox合作，影院內採用靜電消毒噴霧、HEPA空氣過濾系統和MERV 13通風過濾系統等措施。
而在影院提供的服務上，影院會對員工進行每日健康檢查，並要求必須佩戴口罩，全部實行無接觸式售票和支付優惠；零食和周邊售賣也在縮減規模，也同時鼓勵或要求客人戴口罩等等。
早前亞當·艾倫曾告訴外媒《綜藝》説：“當你強制要求那些不相信戴口罩能防疫的人戴口罩，效果會適得其反，我們不想把事情鬧到政治爭議的程度。”但如今AMC再次發聲明稱，全美觀眾進入AMC影院必須要戴口罩，而原本同樣不要求觀眾戴口罩的Regal院線也迅速跟進了這項措施。
不過，很多家影院負責人都清楚，即使有了大片加持和安全措施的保障，如今想要吸引觀眾重回影院，和陌生人一起觀看一場兩個小時的電影，已經不是件簡單的事情了。因此在復工前期，以Cinemark為代表的院線，紛紛表示希望通過放映經典電影、低票價政策（成人觀影5美元、兒童和老年人3美元），吸引那些猶豫不決的人可以成為第一批走進影院的觀影羣體。
對此，Cinemark首席執行官馬克·佐拉迪表示，他們希望利用低價等促銷活動，以及通過對環繞屏幕、IMAX等設備的升級，讓人們能安心回到影院，從而實現“7月前多州的影院恢復50%的產能”的目標。
就當影院銀幕被一一點亮時，好萊塢的諸多劇組和項目也在嘗試起步。曾經制作過《毒液》《哥斯拉：怪獸之王》等大片的布萊克霍爾工作室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雷恩·米爾薩普稱，好萊塢現在就像是“一艘準備好了的火箭船”。
隨着美國加州州長加文·紐森宣佈，自6月12日起可恢復當地影視劇製作，包括迪士尼、華納等好萊塢公司和工會組織，紛紛提交了影視行業關於新冠病毒檢測和日常防疫措施需求，長達22頁的白皮書已獲得加州有關部門的通過。
在這些協議的基礎上，6月15日由二十世紀影業出品、詹姆斯·卡梅隆導演的《阿凡達》續集便已經在新西蘭開始恢復拍攝；美國環球影業公司也預計在7月6日恢復在英國松林製片公司製作的電影《侏羅紀世界3：統治》，該片也成為了首批恢復拍攝的大製作電影之一。
除了傳統好萊塢巨頭，影視產業新貴Netflix方面也透露，公司一些在冰島和韓國拍攝的項目也正在恢復中；而由亞馬遜出品的美劇《狂歡命案》第二季、迪士尼旗下漫威影業的全新英雄影集《獵鷹和冬兵》等項目，也獲准在洛杉磯地區（大多數好萊塢製片廠所在之地）恢復工作。
不過公開資料同時也顯示，劇組的復工過程中，還會面臨到諸多限制。
在好萊塢影視業協會對疫情期間的電影製作所提出的指導中，明確建議疫情期間影視作品最好通過修改劇本或採用更多數字特效，將演員間親密接觸的戲份降到最少；雖然協會允許某些攝製組在個別期節目中有現場觀眾，但必須遵守社交隔離規定，強制佩戴口罩，並建議配備專業的防護人員來監督現場防疫措施等等。
類似於這樣的限制長達22頁，讓很多已經恢復拍攝工作的劇組感慨，仍舊在面對着諸多挑戰。根據《洛杉磯時報》報道稱，即便好萊塢劇組拿到了准許拍攝的衞生許可，但復工後的工作流程也會與過去大不一樣。
例如****羣眾演員的減少、縮減劇組人員的建議，都會導致劇組在人員構成和規模上出現縮小的趨勢。這些變化，或許會進一步改變好萊塢之後的拍攝流程，甚至會“對影視產業造成深遠影響”。
而當劇組規模在縮小的同時，支出卻只增不減。比如環球影業稱，《侏羅紀世界3：統治》在拍攝上的衞生措施，已經投入了約500萬美元，其中包括用於新冠病毒的檢測和防護。
“在疫情期間，我們的收入每月減少100萬美元，但當生產恢復後，又需要在改造空氣淨化器等工作環境問題上進行大額支出。”雷恩·米爾薩普稱，隨着好萊塢的逐漸復甦，布萊克霍爾工作室已經為疫情相關的衞生安全升級花費了約100萬美元。而一位摩根大通的分析師預測，今後好萊塢每部影視劇的拍攝成本或將上漲10%至20%。
隨着復工節奏的明顯加快，從業者相信好萊塢很快便有機會迴歸“正常秩序”。
儘管由於存在各種限制，從影片生產和製作到放映的成本都會被提高，甚至也對重新開始找工作的影視從業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但每一個身處其中的人，甚至包括好萊塢裏各項娛樂設施的負責人，都不願意看見 “一個沒有擁抱、沒有紅毯、沒有人氣的好萊塢。”
況且在停工的每一天裏，大量投入的真金白銀都在不斷流失，這是好萊塢和北美院線的巨頭們所不願意看到的。
從上游製作的層面來看，等待上映的影片由於受到影院不開門的影響，只能調檔或者推遲上映；而正在拍攝中的項目，從A級大製作到小成本獨立製作，在此之前都陷入過一夜停擺的境遇中。
早在2月26日，派拉蒙電影公司宣佈已經停止了計劃在威尼斯為期三週的《碟中諜7》的系列拍攝；3月13日迪士尼宣佈《美人魚》真人版電影也已經暫停；此外，《侏羅紀世界3：統治》《阿凡達2》等大製作影片的拍攝計劃都陸續停下過。
據美國娛樂工業工會統計的數據顯示，在停工的前幾天裏，僅在好萊塢就有超過12萬的影視從業人員進入歇工待業的狀態。
毒眸此前在《迪士尼淨利下滑92%，Netflix逆市飄紅 | 北美財報季巡禮》已經提及，作為北美影視股龍頭的迪士尼，第一季度總營收為180億美元，同比去年的149億美元上漲20.69%，但淨利潤驟降至4.6億美元，去年同期則為54.5億美元，跌幅達到91.6%——而這和影院、樂園關門有着直接聯繫。
由於《花木蘭》《新變種人》《黑寡婦》等重磅影片紛紛改檔，第一季度的新片排映計劃出現嚴重斷檔。而相比於去年上半年由《復仇者聯盟4：終局之戰》引領的史詩級表現，今年迪士尼在影視娛樂將面臨營收大幅跳水的風險。
與迪士尼類似，同樣擁有線下樂園（環球影城）和製片廠牌（環球影業）的康卡斯特在第一季度總營收為266億美元，同比小幅下滑0.93%；淨利潤則下跌39.6%至21.5億美元，兩項指標都創下近五個季度以來的新低。
其中電影娛樂業務營收下滑22.5%至13.7億美元，主要由於《1917》《多力特的奇幻冒險》《隱身人》等院線新片，表現不及去年同期的《馴龍高手3》《我們》和《玻璃先生》，而其他新片又因為疫情而被迫推遲上映。
對於這些以內容生產為主的影視巨頭而言，在疫情特殊時期裏，影視作品至少還可以轉為線上增加收益，但對於以線下放映為主的院線而言，影院關門就意味着收入大幅跳水。
6月初，北美院線巨頭的第一季度財報姍姍來遲，而多家公司被爆出現了20%以上的同比跌幅。在經歷全球疫情的巨大擾動後，電影放映市場仍在艱難尋找復甦的節奏。
Cinemark在6月3日發佈一季報：營業總收入下滑23.9%至5.4億美元，其中票房收入縮水26.1%至2.9億美元，賣品銷售則同步下跌24.3%至1.9億美元。雖然Cinemark的平均票價上漲了4.4%，顧客平均賣品消費額也增加6.4%，但由於該季度觀眾人數下降了27.9%，導致Cinemark整體收入大受影響。
受此影響，Cinemark的季度盈利狀況顯著惡化，從去年同期淨利潤3.3億美元變為虧損5.9億美元，下跌幅度接近280%。
另外，Cinemark在不同市場的表現也出現分化：美國市場的收入跌幅為23.0%，高於海外地區的27.4%，顯示全球封鎖措施的不同節奏。在第一季度，Cinemark的全球影院總數為555家，銀幕數則為6145塊，資產方面整體沒受到太大影響。
另一家北美院線巨頭AMC，在6月9日也發佈了第一季度財報：營業總收入從去年同期的12億美元下滑至9.4億美元，跌幅達到21.6%。與此同時，AMC的淨虧損從1.3億美元飆升至21.8億美元，擴大近16倍。這也印證了外界對AMC財務狀況的擔憂，早前關於AMC破產的傳言一度甚囂塵上。
分地區來看，AMC在美國市場的季度收入跌幅達到23.7%，遠高於海外同期的15.9%，拖累公司的整體營收。
截至3月31日，AMC的影院數和銀幕數分別為996家和10973塊，繼續穩居全球頭號院線的位置。但值得注意的是，上述財務數據僅統計至第一季度結束，而北美影院從3月中旬才開始大規模歇業，尚未完全體現“社交隔離”帶來的負面影響。
也就是説，停工對影院造成的影響在第一季度財報中並未全面展出。而在一些國外財報分析師眼裏，通過第二季度、第三季度的財報，才能看出這場疫情對於影院造成了哪些衝擊。
即使7月整個好萊塢都有了大面積復甦的跡象，但仍有分析師表示：“消費者對重返影院的接受程度、電影板塊的穩定性與上座率限制的影響程度，會直接決定院線在下一季度業績的風險程度。”
其實不只是院線，很多分析人士都認為，這次復工潮後，短期內各大公司的財務數據都不會有太大的反彈，想要恢復至疫情之前的營收水平還需要一段很長的路要走。MKM Partners分析師埃裏克·漢德勒曾預測稱，在保持現有的復工節奏後，到了2021年電影市場也才會復甦85％。
其中的原因，一方面在於西方多個國家的疫情都處於比較嚴重的狀況之中，線下的文娛消費無法全面鋪開；另一方面，作為全球最大電影市場之一的中國內地市場，影院何時能復工還是一個未知數。
如今中國內地的從業者，經歷了早期翹首期盼影院復工，到3月底準備就緒開門營業，再到隨着疫情加重影院再次被迫關閉等幾個階段後，影院復工的局勢至今不明朗，卻不斷傳出被拖垮的影院永久閉店的消息：6月19日盧米埃重慶金源IMAX影城決定將於2020年7月14日正式閉店；而近期某頭部國內院線公司被爆出，裁撤了所有一線運營人員……（《半數裁員、八成降薪，影院人的聲音需要被聽到》）
那些至今還在堅持的中國電影人，每天面對空洞的影廳、黑暗的熒幕，重複着檢查、消毒的工作。他們曾見證和參與過的大銀幕上的精彩，如今都隨着燈光的熄滅而黯淡了下去。
對於他們而言，能堅持到現在，是對於影院開門瞬間的期待，也是因為相信2020年不會是電影的終止符。正如馬克·佐拉迪所説的那樣：“電影已經跨越了幾代人的歷史，絕不會因為影院的暫時關閉，而結束了生命。”
也期待中國電影能早日迎來全面重啓的那一天。
參考資料：
1.How Hollywood Turned Into a Ghost Town.《Vanity Fair》
2.Reopening Hollywood: Cinemark Boss Mark Zoradi On Reopening Multiplexes Friday Complete With Popcorn & Why COVID-19 Hasn’t Closed The Theatrical Window.《Deadline》
3.AMC will reopen in July and ‘double or triple or quadruple’ showings for Christopher Nolan’s ‘Tenet’.《The Dallas Morning News》
4.Reopening Hollywood: CEO Of Georgia’s Blackhall Studios Retrofits His Production Hub For Return.《Deadline》
5.Hollywood is reopening with detailed new rules for productions amid COVID-19.《Los Angeles Times》
6.How the coronavirus outbreak is roiling the film and entertainment industries.《Vox》
7.Movie Theater Owners: We Need a Bailout，too.《The New York Times》
8.Hollywood Is Reopening, but It’s Still Quiet on Set .《The Wall Street Journ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