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富」英年早逝，妻子撐起一片天_風聞

封面題圖｜張榮華

文｜風馬牛 （微信公眾號：馮侖風馬牛）

「如果，在這個不完美的世界，一切都是不完美的。那麼，愛是所有不完美中最為完美的。」

在中國企業家中，榮程集團創始人張祥青和張榮華的感人故事可謂令人淚奔。

張祥青，唐山大地震孤兒，在他最落魄的時候，張榮華嫁給了他。其後，兩人靠賣豆腐、做廢鋼生意白手起家，創辦榮程集團。2010 年，張祥青成為福布斯中國富豪榜「天津首富」。2014 年，張祥青因「突發心臟病」英年早逝。悲痛欲絕之時，張榮華挺身而出，接管公司。如今，榮程集團仍然保持着天津市最大民營企業的地位。在隨筆裏，張榮華對張祥青説：你只管靜坐天國，我為你守候希望。你只管種下夢想，我替你振翅翱翔。

張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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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 年，張祥青出生於河北唐山。在他七歲那年，唐山大地震突然爆發。被窩裏，母親一把將張祥青攬在懷下，保護了他。在這場災難中，張祥青的父母以及一位哥哥均在地震中不幸遇難。

看到一具具屍體擺在那兒時，張祥青感到非常難過，但他沒有絕望。張祥青説，「我的生命是父母給的，既然我活了下來，我就要堅強地活下去。我永遠不把自己當孤兒，我把爸爸媽媽的離去想成他們都是去了遠方，這樣我才不會覺得自己是最可憐的人。」

幾乎與此同時，在張祥青幼小的心靈裏，還埋下了一個心願：將來，我要用我有限的力量去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

地震過後，張祥青跟着哥哥姐姐一起生活。由於家庭貧困， 12 歲時他便輟學了。為了維持生計，張祥青撿破爛、撿棉絲、賣冰棍、打豬草……幹了很多辛苦活。

或許是命運感動了上天， 15 歲那年，受政府照顧，張祥青進入當地一家鋼鐵廠做學徒，成了廠裏年齡最小的爐前工。

就在上班的第 12 天，一塊火紅的鋼渣迎面飛濺出來，卡在張祥青護目鏡上，燒掉了張祥青左眉一半的眉毛，眼角上留下永遠的傷疤。日後，這個容貌上的缺陷差點影響了他的婚姻，也斷送了他當兵的夢。

回憶在鋼鐵廠當工人的日子，張祥青説：很熱很原始。光着膀子，火紅的鋼坯出來，身子前面汗如雨下，背後冷風刺骨。冬天裏，累得靠着帶有餘温的鋼坯都能睡着。

儘管鋼鐵廠磨鍊了他的意志，但張祥青並沒有打算在這裏幹一輩子的苦力，他心中一直有個當兵夢。

18 歲那年，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張祥青一狠心辭掉了鋼鐵廠的鐵飯碗，跑到北京的醫院去修整眉毛上的傷疤，然後計劃好去當兵。當時，參軍的條件限制非常嚴格。而且，醫生檢查後告知張祥青，疤痕無法修復。

張祥青傻眼了，這下不但兵當不成，鋼鐵廠也回不去了。就在他人生最苦悶的時候，一件幸運的好事來臨——表兄給張祥青介紹了對象。介紹的姑娘叫張榮華，和張祥青是唐山老鄉，比他小幾個月。

在一次採訪中，張祥青曾講過他們相識的場景，「兩人第一次見面是晚上，張榮華由她母親陪同，當時她一直羞澀地低着頭。之後母親問她如何，她説沒什麼感覺；第二次見面是白天，她一抬頭，哇，我眼角上的疤把她嚇了一大跳。不過，她父親還是蠻喜歡我的，在張榮華被我眼角上的疤嚇到時，岳父對張榮華説：要好看幹啥呢？人心眼兒好就行了。」

其實，早在張祥青和張榮華相識之前，張榮華的父親已經早早認識了張祥青。「大概我十三四歲時，岳父那時在村裏賣冰棍，他總是喜歡塞一些冰棍給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就是喜歡吧。」張祥青説。

隨着時間的接觸，後來，張榮華也漸漸喜歡上了張祥青。雖然，那時張祥青家境窘迫，但她喜歡他魁梧的身材、憨厚的外貌、樂觀的性格，更愛張祥青那從不抱怨，永不服輸的精神。張榮華回憶説，「爽朗的大笑隨時跟隨他，生活中的一切苦難都被調侃成蜜糖，你從張祥青那裏，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都很難找到悲傷的烙印。」

1988 年底，張祥青和張榮華步入婚姻的殿堂。結婚，對張祥青的影響舉足輕重，他的人生從此轉變。生前，張祥青曾多次説過，「這麼多年，我特別感謝榮華。當初我們談戀愛的時候，旁人就冷言冷語，那小子太窮別嫁。榮華卻説，我偏不怕他窮，我就要幫他過上好日子！每當我們身處困境的時候，她總是給我鼓勵。我這一輩子能夠找到一個好老婆，是我最大的福氣。」

張祥青與張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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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 年，張祥青從鋼鐵廠離職後，用半年多的時間去石家莊學習做豆腐。後來，他借錢開了一家小店，獨自經營豆腐生意。1988 年底結婚後，張祥青和張榮華一起做豆腐生意，並且還兼着賣早點。

那時候，他們每天凌晨三四點就要起牀擺攤。即使懷着孩子，張榮華也堅持不休息，仍和丈夫一起風裏來雨裏去，忙裏忙外。兩口子就此走上了風雨同舟，艱苦創業之旅。

回憶這段經歷，張祥青調侃説，「賬一直是老婆管着。還在賣豆腐賺錢還債的時候，老婆坐在炕頭邊數錢邊説，這錢什麼時候是我們自己的啊？我就説，肯定會的。」創業成功後，張祥青還時不時和妻子討論，「假如我一直賣豆腐，你還跟我嗎？」張榮華笑他，「你本來就是賣豆腐的，我幹嗎不跟你？」

1991 年，張祥青聽朋友説「倒騰」廢鋼賺錢，於是把家裏的小買賣交給張榮華一人打理。他開始投身於廢鋼貿易，與北京首鋼簽訂了廢鋼渣採購合同，對廢棄料精選後再發運到唐山交易。

當時，張祥青懷揣自己的 1 萬元，加上岳父、哥哥、姐姐拼湊來的共 1.8 萬元，北上北京做廢鋼貿易。但由於沒有經驗，不懂市場，第一筆生意賠得血本無歸。

可張祥青並不氣餒，天生不服輸的他説，「我還要做。廢舊鋼鐵有市場，堅持下去我一定能成功。」那時候，張祥青每星期往返北京三趟，一天睡不了五六個小時，累到頭髮都是躺在炕沿上讓妻子幫忙給洗。

也許是這種樂觀的精神感染了周邊的人，短短幾個月後，在同行、朋友的熱心幫助下，夫妻倆的廢鋼生意逐漸有了起色。

1993 年，張祥青夫婦在這個行業賺到了 300 萬元。隨後，國內整個鋼鐵市場低落。廢鋼是賣給鋼廠做原料的，而很多鋼廠紛紛倒閉，廢鋼賣出去收不回錢，工人半年開不了工資，產業的上下游互為債主，整個行業陷於三角債之中。

危機時刻，張祥青夫婦決定自我變革。張祥青説：一條路走久了肯定會死，因為市場就那麼大，人越來越多，所以就要變革，尋找新路。

1994 年 8 月，張祥青夫婦成立唐山豐南順達冶金原料廠，通過低成本經營，企業快速成長。這一轉折，夫妻兩人邁進了實業的大門。

曾有高管這樣評價張祥青夫婦：雷厲風行、舉槍就打、決斷果敢。這一點，在榮程集團的發展歷程中足以體現。

1998 年，張祥青夫婦組建唐山豐南冀發特種鋼材有限公司；1999 年，他們又成立唐山市合利鋼鐵廠；2001 年，他們又果斷決策，投資 2.8 億元以分期付款的方式，收購了天津一家頻臨倒閉的鋼廠——天津渤海冶金工業有限責任公司。從獲知消息、聯繫洽談到最後合同生效，只用了短短 14 天，這一舉動讓業界目瞪口呆。

高效併購完一批企業後， 2003 年，張祥青夫婦組建榮程集團，公司步入規模化發展軌道。

榮程集團

當時，張祥青任集團董事長，奔走台前、風雲叱吒，戰略指揮；張榮華位居集團總經理和總裁，運籌帷幄、低調謙和，落實執行。兩個人優勢互補，取長補短，成了一對讓人稱羨的事業伉儷。

張祥青表示：我會打仗，不管一切地往前衝，但打理戰場、做好後方得全靠我老婆。企業發展要遵守規則，很費神費力，我缺乏耐性，我攻下一座城池後，便交給老婆，是她多年來一直在打理、守護着榮程。她是我和榮程的「守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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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張祥青看來，生活中所有的苦難都應被感激。「如果不是那些苦難，我不會成功」。

2006 年，榮程集團成為天津百強民營企業第一名。儘管非常富有，但張祥青夫婦卻十分低調，當地民眾不見得了解。

據榮程的一位高管描述：****在公司，員工都不叫張祥青董事長，而是喜歡喊他「六哥」，每次張祥青都高興地答應。****員工們都把這樣一位平易近人的老闆當做自己的朋友。在我的印象中，張祥青很忙碌，但生活的內容除了幫貧助困做善事，就是整天鑽研他的鍊鋼鐵技術，雖然富甲一方卻過着很簡單純樸的日子。

這一點，榮程的員工也可以證實。曾有員工講過這樣一個故事：我的人生第一份工作是「六哥張祥青」給的，也是因為他，我才能在天津落户！大約九年前，在我的母校招生，恰逢快到中秋，「六哥」拿出月餅説：看望老師別空手，拿點月餅。其中一塊掉在地上，他撿起來吹吹，掰一半給我，我們一起品嚐。那一刻讓我感受到「六哥」更加真實，感受到月餅是那麼的甜。

多年來，張祥青夫婦常説的一句話是****「財富是大家的，是社會的」****。他們是這麼説，也是這麼做的。

從創業開始，張祥青夫婦就在賑災、抗擊非典、扶老、助殘、濟困、助學、助醫以及支持文化事業、體育事業、環保事業等方面積極捐款捐物，做了很多好事。但他們從不提自己的名字，以至於連受過幫助的老鄉都只知道是當地一家著名鋼廠捐的，至於具體是誰，並不知道。

張祥青夫婦真正走入公眾視野是 2008 年汶川地震。當時，他們一舉捐出 1.2 億元，並喊出要幫助災區人民重建家園，建最好的學校、震不垮的學校，感動了全中國。

那次捐款後，張祥青這位唐山大地震遺孤，一個人走到母親墳前，告訴母親：媽媽，我沒有白活，我能回報社會了。

張祥青説：人生真正的幸福是分享。從小媽媽總是教育我們，一定要多去幫助他人。當我能夠給別人幫助時，自己也得到一份快樂。****從廢墟里站起來的唐山人都應該有一份感恩的心懷。****記憶中，小時候，爸爸在工廠看門上班，常常一週都不能回家。媽媽總是把家裏最好的東西留下來給爸爸。但事實上，爸爸常常又把這些食物留給工友，自己真正吃到的東西卻很少。

張祥青與張榮華

在女兒張君婷的眼中，父親張祥青和母親張榮華都是非常偉大的人，他們在做企業的過程中一直秉着「德勤治家、感恩社會」的理念，始終不忘初心。

張君婷説：****儘管父親沒怎麼上學，但對他而言，學習是一生的事。****在涉足新領域時，他會不停地學習，直至自己瞭解領悟。他靠着自學成為令國外專家都驚訝的鋼鐵領域的專業人士。父親是一個追求極致的人，他做事非常鑽研，學習高爾夫才三個月便打到 70 多杆。你知道他是怎麼打的嗎？早上一場，下午一場，晚上開夜燈再打一場。凌晨一兩點讓我母親給他錄像，他要看看自己的動作和專業選手有什麼差別。

當然，張君婷也非常崇拜自己的母親，她認為張榮華：堅韌，充滿大愛，不僅對員工用心，對社會有愛，還用心保護中國的傳統文化，扶持傳統匠人的發展，將中國傳統手工藝發揚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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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 年 8 月 9 日，昔日「天津首富」、榮程集團創始人張祥青，因「突發心臟病」去世，年僅 45 歲。

在追悼詞中，有這樣一段話概括張祥青的一生，「有情有義、俠肝義膽，頂天立地。仁、義、禮、智、信、孝全部做到，他是菩薩心、真君子！」

就在張祥青去世前幾天，他還和妻子張榮華互發短信。張榮華對張祥青説，「此生遇到老公生命才多了精彩，年輕時你我為了家，為了事業奔波。很難相守，希望老的時候老公能給我一個幸福的晚年。」張祥青回覆她，「此生有老婆相伴足矣，無限風景你最精彩，吾願守護你一生！」

張祥青去世後，張榮華傷心欲絕，她內心承受的痛苦大到無法用語言描述。當時，也有親友心疼張榮華，勸她，「料理完祥青的後事，自己出國陪孩子去得了。」但張榮華給拒絕了，她甚至沒有給自己留時間平復情緒。

那時候，榮程集團正處於謀求轉型升級的關鍵時刻，為了不讓一手做大的企業沒落，張榮華決定挑起重擔，走到台前。

張榮華

在隨筆裏，張榮華對張祥青説：你只管靜坐天國，我為你守候希望。你只管種下夢想，我替你振翅翱翔。

「老闆離去，精神永存。」處理完後事，張榮華立即接管公司，召開了上千人的誓師大會，號召全體員工化悲痛為力量，發揚光大張祥青開創的事業，延續他****「自強不息、奮鬥不止、永不言敗」****的精神！

在張榮華的帶領下，如今榮程集團已形成鋼鐵、科技金融、文化健康三大產業板塊，仍然保持着天津市最大民營企業的地位。當有記者問張榮華這幾年有多辛苦時，她一如既往地低調回復：一切都是應該做的。

2020 年集團年會上，張榮華表示，她將用一生來捍衞「榮程」二字、捍衞「張祥青」三個字。「為責任而生，為使命而活！」是張榮華信奉的人生格言。

張祥青與張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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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祥青與張榮華愛情和事業起步的地方是唐山豐南區的一處舊宅。儘管快要拆遷了，但張榮華還是將它修整了一番。老宅裏面至今存放着兩人當年結婚的嫁衣、被面，以及一起做豆腐的大鍋等老物件。院子裏，還有兩柿子樹，是他們婚後親手種下的，一顆粗壯，一顆略細，就像高大的張祥青和嬌小的張榮華，相互依偎，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