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殞命之路——中印加勒萬衝突背後的列城-喀喇崑崙山口通道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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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已經知道了中印雙方最近在加勒萬河谷的衝突，為什麼中印雙方都如此關注這個河谷？討論這個問題，必須瞭解兩個地方：列城、喀喇崑崙山口及其通道。

列城（Leh）地處喀喇崑崙山脈和喜馬拉雅山脈之間的印度河谷之中，海拔約3200米，是印控克什米爾拉達克地區的首府，印度陸軍14軍的軍部就設在這裏。雖然人口也就十幾萬，但自古以來它就是拉達克地區的軍事、政治中心，也是兵家必爭之地。列城還有一機場，位於城市西南，軍民合用，跑道長2752米，起降戰鬥機沒有問題。而且在機場跑道東北端修建了多個混凝土飛機掩蔽部。

列城機場

喀喇崑崙山口距列城約150公里，幾乎在後者的正北方向，略偏東一點，海拔約5500米。兩者之間橫亙着常年積雪的喀喇崑崙山脈。著名的神仙灣哨所就設置在山口以北約6公里處。山口寬闊，約40-50米，只有冬天有雪，路幾乎全年暢通。馬匹可以通過，但空氣稀薄而呼吸困難。

喀喇崑崙山口

需要指出的是：從列城到喀喇崑崙山口並不是只有一條路的，而是東西兩條線。

為了更清楚地説明，我們現在從最南端的列城開始向北走。

西線，那個Daulat Beg Oldie後面再説

先看西線。這條線是從列城北上，走卡爾冬山口，再下到而近來逐漸為大眾所知的什約克河河谷，順流走一段然後進入什約克河的支流努布拉河，沿着河谷北上。途中經過喀喇崑崙山脈中最繁華的村鎮帕納米克，再折向東北，經過恐怖的薩賽爾山口就再次見到了老朋友什約克河，而這裏就已經離河的源頭迪普桑平原很近了。

卡爾冬山口

再看東線。這條線是從列城東行，走迪加爾山口或羌拉山口，進入到什約克河谷。一路都是沿着河谷逆流向東南行進，經過什約克村之後不久，河谷就出現了一個幾乎是直角形的大拐彎，變成東北走向了。沿着這個方向再走40餘公里，又有一個直角拐彎，再度折向西北。不久轉為北偏西，很快右手邊就出現了一個支流，這就是加勒萬河口。繼續沿什約克河谷前進，就到達了薩賽爾山口。

東線，可以看到加勒萬河口

江孜屠夫Younghusband

西線與東線相比，最大的問題是兩個山口一個比一個難過。卡爾冬山口海拔約5300米，高山反應就已經非常強烈。這裏要再提一個英國人，皇家地理學會副會長，知名探險家及間諜Younghusband，他的中文名字很多西藏史愛好者都不陌生，就是“江孜屠夫”榮赫鵬。他在1896年出版的著作《Heart of A Continent》就提到“剛離開列城就必須翻越17600英尺的卡爾東山口，不料上山路線非常陡，不久就產生了高山反應，走路也不穩當，一時間大家情緒低落”。而且，在翻越卡爾冬山口時，馬匹大部分情況下就已經不行了，得靠犛牛。但這和薩賽爾山口相比不過是小巫見大巫，那才是最令人心驚膽戰的。劉宗唐先生於1944年經過薩賽爾山口（海拔5368米），記錄如下：“山口冰川長約3公里，寬約2公里，表面覆蓋有雪層，大風捲雪目難睜，馬匹多陷入雪層下冰縫中，此時馬伕必須卸下馱載物，並且有人在前面牽拉和後面推抬，始能救出馬匹。山口處氣温下降到-10℃。海拔高，空氣稀薄，呼吸困難。 ”由於山口都是冰川，薩賽爾山口又有冰山口之稱。山口頂部的5公里冰川路十分險峻，終年積雪。最要命的是山口在冬季不能通行，由於遍地冰川，既無燃料也無草料可以獲取。一旦受大雪所阻，旅行者可能無法前進，也無法後退，可能被大雪掩埋凍死。薩賽爾山口不僅高山反應嚴重，有的地方還極其狹窄，連擔架都無法通過。據葉爾羌汗國的《拉失德史》，1533年（嘉靖十二年）開國之君，一代雄主賽義德汗在遠征拉達克途中抱病回國通過冰山口時，由於空氣的惡劣影響，病情顯著惡化。但由於擔架不能使用，只能騎馬通過山口，這使得他的病情因高山反應愈加嚴重，終至不治。要記住，賽義德汗過薩賽爾山口可是盛夏季節。還算是條件最好的時候。薩賽爾山口雖然海拔低於喀喇崑崙山口，但是由於嚴重的高山反應和糟糕的道路條件而惡名遠揚。

奪命的薩賽爾山口，下方即為什約克河谷

繼續北上，經過峽谷中的默爾古，便來到了迪普桑平原，海拔5300米左右，寬約18公里。平原的西北角就是前幾年不斷在中印邊界方向新聞中出現的道拉伯格玉爾地（Daulat Beg Oldie），也譯作鬥拉特別奧裏地。根據國內西域學專家陸長林先生的考證，波斯語中，Daulat有“國家”之意；Beg源於突厥語，有“首領”之意，音譯為“伯克”；Oldie，系維吾爾語“死亡”之意。這樣，Daulat Beg Oldie就是“國王死亡之地”的意思。這正是指賽義德汗經喀喇崑崙山口遠征拉達克，在途中患病死亡之事。

在道拉伯格玉爾地機場着陸的C130

印軍60年代在此修建了簡易機場，簡稱DBO機場，土質跑道長約5000米，近年來已經可以起降C130運輸機。在迪普桑平原以東即是我國國境線上海拔最高的天文點哨所。

天文點哨所，網圖侵刪

如果這個地方不設哨所，印軍可以很容易地向東進入藏北高原。當年另一個著名“探險家”兼間諜斯文.赫定就兩次從這裏偷渡進入藏北。什約克河也發源於此地，它先流向東南方，又改向南方，然後再折向西北方向，最終匯入印度河。

道拉伯格玉爾地機場距離喀喇崑崙山口的直線距離約15公里，就在中方的鼻子底下。

所以，和西線相比，儘管東線會由於夏季什約克河的洪水不能通行，但總歸要好過與高山反應及艱險的冰川搏鬥。加之畢竟是二十一世紀了，沿着河谷修建一條沿河公路總要比在地質條件惡劣的喀喇崑崙山裏鑽出一條隧道容易些。所以，印軍將東線確定為列城到喀喇崑崙山口的主要補給線是有道理的。自然，從東線走，他們也有了便利條件覬覦加勒萬河谷。如果情況有利，印軍東出阿克賽欽地區甚至直抵藏北高原也不是不可能。

什約克河谷，右側為加勒萬河口，左側可見印方營地

反過來，加勒萬河谷也成為中方直刺印軍列城-喀喇崑崙山口補給線的利劍。一旦北面的喀喇崑崙山口有事，中國軍隊斷然不會在加勒萬河谷無所作為，西出加勒萬河口切斷什約克河谷交通線是任何中方指揮員的必然反應。

這就是為什麼加勒萬河谷如此牽動中印雙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