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根:智慧時代下,慾望如何造就幸福_風聞
陈根-知名科技作家为你解读科技与生活的方方面面。2020-06-27 07:00
文/陳根
自智人脱離動物以來,幸福就成為人類追尋的永恆主題。然而,現代性的科技力量讓人類步入智慧時代的同時,完備的至善依舊未能得到充分實現,幸福似乎離我們依舊遙遠。
現代性許諾了美好的前景和理想,諸如平等、自由和理性。但是在制度層面是與之相違背的:貧富差距越來越大,人們擁有的只是消費自由,在政治上並無實際的權利。有人意識到了這種割裂,嘗試採取實際行動彌合這種衝突。但是隻要仍在這個體系內,就無法擺脱被異化。
泰勒指出了現代性的三大隱憂:注重自我實現的“個人主義”導致意義的喪失;注重工具理性導致目標的喪失;龐大的官僚體系與個人對社會價值的漠視共同導致了自由的喪失。在這基礎上實現嚮往的幸福,就像西西弗推石頭一樣,徒勞又沒有意義。
於是,一種墮落式生活方式應運而生。人們沉迷於遊戲、刷劇、社交網絡、色情、煙酒等,形成了各種各樣的癮和不良嗜好。即便我們知道這些癮帶來的短暫快樂不過是由多巴胺等一系列激素控制的生理反應,並沒有任何幫助。但我們也不得不承認,這些事成了我們疲憊生活裏墮落的快樂。
甚至有人悟出了人生的“真諦”,那就是努力掙錢,然後盡情享受。可惜的是,很多人一輩子都擺脱不了“貧窮”。不管做什麼職業,一個月收入再多,只要還在靠“出賣”自己的腦力和體力獲得收入,而不是靠資本變現,通過投資和運作來掙錢,他永遠屬於“貧窮”的階級。
事實上,墮落式生活可能帶給我們快樂,但一定無法帶來幸福。許多人把矛頭直指現代人的慾望,認為在消費社會,慾望的異化帶來幸福感的缺失。現代社會的科技力量使我們遠離以往勞作的艱辛之苦,生產效率的提高和物質的豐裕卻並沒有令我們滿足。我們似乎永遠處於“慾望無法被滿足”的狀態,持續的認為自己總需要點什麼。
當慾望和能力在此消彼長的過程中讓幸福離我們越來越遠時,什麼才是我們真正的追尋?
智慧的因果,慾望的力量
自夏娃與亞當偷食智慧樹之果以來,人類再未回過永恆幸福的伊甸園。果實給予我們認知之能的同時,亦將慾望的潘多拉魔盒開啓。我們希望利用智慧,遠離“人生八苦”,期待成為自身永世不滅的神話。
然而,我們卻未能智慧到在最初食用智慧樹之果時,採摘旁邊生命樹之果一併食用,成為與神明旗鼓相當的人類。那次丟掉的機會註定了我們日後世代的不幸。
迫於無奈,我們轉而尋求智慧,期待通過創造智慧,完成當初未了的心願。**事實上,智慧確實給予了人類許多能力,但也釋放了我們內心更多欲望。**交通工具從最原始的人的雙腳,發展到被人類馴化的馬、驢以及馬車、牛車等。同時,轎子與畜力工具長期並存。再往後,隨着蒸汽機出現,汽車、火車代替了原始的交通工具。時下,5G時代的降臨讓我們對無人駕駛提出了更高的期待,未來更有可能尋求空中的自動駕駛時。較之過去,這就是一個智慧下慾望的清晰證明。
智慧的力量讓我們擁有了更有效率的生活,但每當我們獲得一項能力,我們的慾望卻增長得更多而且更快。這也衍生了一個問題:是人在驅使智慧,還是智慧在奴役人?
我們沉浸於自身的世界,創造智能服務,卻還要面對人工智能有一天與我們為敵的風險。這即是阿圖爾叔本華所説的“僅當智力超越常規,擺脱意志的奴役時,智力才有富餘,當富餘達到一定程度時,就叫做天才”。我們往往注意到後半句,卻忘了前半句的限制。
**慾望是人類認知革命以來所逐漸拓展之物,我們對外界和自身認識越多,我們的慾望就越大。**從蘇格拉底時期一直到邏輯分析哲學,大部分哲學家皆意識到慾望對幸福的強大影響力。
由此,才會衍生出各種需求理論為慾望服務,試圖以需求取代慾望。但就種屬含義而言,需求必包含在慾望之中,慾望卻並非完全屬於需求。生產力的發展**,在不知不覺中,將奢侈的慾望轉變為基本的需求。每經歷一次技術革命,人類的慾望就擴大一次。我們在獲得新能力的同時,也背上愈發沉重的負擔。**這也是盧梭為何感慨“人生而自由,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
走向人工智能時代的人類面臨的正是這樣的困境,相比於基本元件運算速度緩慢、結構編碼存在大量不可修改原始本能、後天自塑能力有限的人類智能來説,人工智能雖然尚處於蹣跚學步的發展初期,但未來的發展潛力卻遠遠大於人類。智慧的服務及城市自我完善的進化能力,也逐漸排斥着如羔羊般孱弱的智人。
人類本身所具備的一切美德——仁愛、詩意、熱情和探索哲理的精神,在智能面前,卻成了不太有用的數據。因為離開了我們,機器同樣能夠毫無障礙地運轉。尤瓦爾·赫拉利曾向我們展示過從動物到上帝,從智人到智神進化的趨勢。但他卻未向我們坦白,充斥人類內心中的慾望或許有一天也會讓我們跌落神壇。
與慾望相對應的,正是解決慾望的能力
當下的我們確實能達成古人心中的半神形象,擁有超高的科技能力以及對萬物的領悟能力,前所未有的改造能力以及全面凝聚的組織能力。這些在過去,只能依賴宗教信仰及外部強制力達成。
然而,我們不得不承認,儘管我們的能力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但依然是有限的。儘管我們喜聞樂見自己所創造的輝煌成就,但是我們卻仍需迴歸現實之中,認清我們能力的不足。
大多數時候,人類總是依照自己的慾望去尋求能力的正向突破,期待通過智慧達成完備的幸福。
無論是雅克阿塔利的“未來簡史”,還是簡E芳汀的“虛擬政府”,或是傑里米裏夫金的“第三次工業革命”和“零邊際成本社會”與克勞斯施瓦布的“第四次工業革命”,甚至是阿萊克斯彭特蘭的“智慧社會”和內森伊格爾與凱特格林的“現實挖掘”。這些具有里程碑意義的科學哲學家們,都在將人類領向更具科技能力的智慧世界,但是**,卻未有人明確提出對人性慾望該加以何種限制,**更未向人類展示我們負能力的界限。
他們所揭示的是智慧未來的美好,能力邁向無限的境地,幸福在此種環境中得到自主生髮的幻夢。在未成真以前,僅僅單純地釋放出慾望而已。事實上,若要追逐智慧時代的幸福,我們就應格外謹慎慾望與能力的關係。
幸福=能力-慾望
人類的幸福沒有永遠。我們所追逐的智慧福祉**,或許就徘徊於慾望與能力之間無盡之慾與有限之能的此消彼長,這就註定了幸福的瞬時取向**。
不穩定才是我們現在的幸福常態,慾望打開對世界無盡的需索讓我們產生痛苦,但能力卻使我們重新辨明通往幸福的方向。相應地,能被人類所感知的幸福“現象”的變化亦趨向於無窮。胡塞爾因此才為之構建“第一哲學”,以求緩解人類苦思“本體論”的煩惱。而存在主義的思想觀點,如尼采、馬丁海德格爾、薩特等,也同樣暗含了幸福無窮盡的哲理。
幸福無限絕非單純是演繹邏輯之延長,而是人類慾望無限之果。幸福之所以難以被人理解,就在於其自身的無限性。有一項慾望就會有一項能力,能力扣除慾望所剩之餘數即幸福。
即:幸福=能力-慾望
明瞭幸福是什麼,或許能夠給我們提供一個在機器時代實現幸福的途徑。能力和慾望作為幸福天秤兩端的砝碼,總讓秤桿處於搖擺狀態。若要幸福值大,我們只能讓能力的砝碼重於慾望,令重心向能力側偏移。只有保持能力大於慾望的狀態,幸福才有可能發生。無盡之慾若不能被限制**,任其超越能力範圍,**那幸福註定變得苦澀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