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我們竟用這種方式“參與”了戛納電影節_風聞
毒眸-毒眸官方账号-文娱产业媒体,看透真相,死磕娱乐。2020-06-29 13:02
文| 張娜
編輯| 江宇琦
2019年的春夏之交,毒眸第一次到訪戛納、參與到了戛納電影節的報道當中,親身體驗與見證了這一年一度的電影盛事。然而轉眼到了今年,受全球疫情影響,戛納電影節可謂一路坎坷,作為觀眾和報道者的我們,更是只能在遺憾中繼續等待着電影行業全面復甦的消息。
可沒想到,就當我們以為今年要和戛納無緣時,卻意外通過一種特殊的方式參與到了戛納電影節裏。
“剛帶上VR頭顯,你會覺得突然墜入到一個全新的虛擬世界,可能會有一條巨龍翻騰着從頭上飛過,你也會驚奇地發現,主角正在直視你的眼睛。”
日前,毒眸在VeeR的北京辦公室裏,通過頭戴式顯示器,一睹了今年“戛納虛擬影節”部分展映參賽作品的風采。而從6月24日起,相關的一系列線上創投、講演活動,也會藉由VR技術和設備展開,給人以身臨其境的感覺。
所謂“戛納虛擬影節”,即戛納XR Virtual(以下簡稱“戛納XR”),是戛納舉辦的針對VR/AR內容和技術的官方活動。
今年的戛納XR中,包括了VeeR Future Award(360VR 影像展)、Development showcase、Positron Visionary Award、Tribeca Virtual Arcade、Events&Conference五個單元環節。其中由VeeR聯合舉辦的VeeR Future Award單元的大獎已在6月27日頒出,由VR影片《宇宙遠征——初探月球》斬獲。
VR影片《宇宙遠征——初探月球》
老牌國際電影節設立官方VR影片單元,並不是什麼新鮮事了。早在2016年,戛納就開始引入VR影片,並於2019年將其正規化、開創了戛納XR;而在戛納之前,威尼斯電影節、聖丹斯電影節、翠貝卡電影節等久負盛名的國際電影節,也都先後設立了官方的VR競賽單元。
按照計劃,2020年本是戛納XR繼續壯大、擴大聲量的一年,但受疫情困擾,許多策劃也被迫擱淺。可是塞翁失馬,突如其來的變局卻給了戛納“走出去”的機會——藉助VR技術,自1946年成立以來,戛納不僅首次將很多活動搬到了線上,戛納XR還將攜手VeeR 把360VR沉浸影像單元展映內容帶入中國進行線下展映,是有史以來第一次。
原本在《頭號玩家》等科幻電影裏才能想象的故事,如今正通過技術的進步照進現實,而像戛納這樣老牌電影節的革新和拓展,正是這場影視產業變革裏重要的一步。
戛納的VR之旅
“戛納對於VR一直都持有一種開放的態度。”在普遍的認知當中,像戛納這樣的老牌電影節多少會和“保守”聯繫在一起,但VeeR的聯合創始人陳婧姝卻在採訪中告訴毒眸,這次VeeR和戛納XR之間的合作談得其實很快,究其原因還是在於戛納對內容創新一直抱有積極的態度。
事實上,早在2013年,戛納創意節就曾推出了“創新獅”獎,用來授予那些基於技術創新的創意作品,聚焦電影技術的前沿;而到了2016年,戛納則在數字單元“NEXT”中增加了以“VR Days”為主題的展映活動,Oculus StoryStudio、Baobab、Felix&Paul、Penrose等諸多VR公司都曾在戛納電影節期間亮相。
這正是從這一時間開始,VR內容便再也沒有缺席過戛納電影節,每年都會有不同國家、地區的VR作品前來參展。而在看到威尼斯、聖丹斯、翠貝卡等電影節紛紛設立了用於展映AR/VR等沉浸式藝術內容的固定單元后,戛納也最終選擇跟進,於2019年增設了戛納XR環節,專門在電影宮裏開闢了一塊場地用於展映VR/AR相關的內容。
在規劃中,戛納今年還會進一步擴大XR環節的規模,甚至構想在棕櫚灘上設立一個約為1600平米的單獨場地。
“環境可能會比較有懸浮或者科技感。”VeeR內容總監黃鈺提到,去年威尼斯電影節把VR單元的場地曾放在了一個小島上,並稱之為“VR島”。“每個參展人都要從威尼斯電影宮出發,坐幾分鐘的船才能到達那個神秘之地,而島上的展映環境設置為廢棄的磚房,具有儀式感的同時也充滿藝術性。”
“如果沒有疫情的話,戛納今年或許會是另一種讓人驚喜的樣子,”對於沒法見證“戛納的VR島”,黃鈺表示出了遺憾。但與此同時她也提到,遺憾給了戛納和VR另一種結緣的可能——
原本這些老牌電影節很少會辦線上的展映活動,今年當翠貝卡電影節在4月份率先決定將Cinema 360單元放置到線上後,這讓戛納和VeeR看到了360VR內容線上展映的空間,於是雙方開始接觸談及合作,並最終確定在線上舉辦360單元及影展。
相比於引入VR內容,戛納願意走到線上其實才是最令人感到驚訝的。作為一個擁有超過70多年曆史的傳統電影節,戛納對於電影藝術性的堅持和對創作者的保護一直頗有執念。相關負責人也多次表示,線上展映無法呈現電影的藝術魅力,並擔心線上播放會造成電影資源的外流。就在疫情爆發初期,戛納電影節藝術總監Thierry
Frémaux還曾堅定地表示“不會考慮虛擬放映”。
然而由於法國疫情情況確實不容樂觀,如果不轉戰線上則意味着很多活動或許要被迫放棄。因此從4月底開始,VeeR便就線上活動的可能性和戛納XR方面展開交流,最終考慮到VR內容的特殊性,以及VeeR團隊展現了自身的技術優勢後,戛納才正式鬆口。
**“整個磨合的過程一來一回,差不多談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黃鈺透露,最終雙方於4月末正式敲定了合作意向,並在5月中進一步確定了詳細合作形式,而此時距離戛納XR的展映和VeeR Future Award單元的頒獎,只剩下一個多月的時間。
此後一段時間裏,主辦團隊開始緊鑼密鼓地面向全球徵片。儘管徵片週期不到3周,但仍然有全球一百多部片子參與投遞,評審團從中選出了來自八個國家和地區的13部影片,參與到了6月24日-7月3日的戛納XR展映和6月27日VeeR Future Award的頒獎活動中。
陳婧姝告訴毒眸,這是戛納第一次針對360VR影片展映單元設立獎項,而整個評選過程之所以有些艱難,除了時間較緊之外,還因為此次入選的作品題材和類型多樣,既有偏向劇情類的《進擊的老爸》《朋克吧!女孩》《不思異:重疊空間》,也有紀錄片《消失的奇伯克女孩》《珠峯生死狀:加映版》等影片內容。
入選影片:《故鄉的果實》
頒獎開始前,毒眸通過VR頭顯已經欣賞過了一些入圍影片,發現和早些年單單強調視覺衝擊感,忽視故事性不同,如今的VR作品已經有意識地在利用技術手段去開拓故事敍事的新角度,強調劇情的完整性和藝術性。
比如來自韓國的入圍VR影片《故鄉的果實》,便罕見地用VR技術講述了底層外來務工者工作的艱辛,影片沒有使用紀實性的鏡頭,而是採用粒子風的數字藝術手法,以及舒緩的敍事節奏,展現了主角對於故土的思念等複雜情緒,並藉助VR技術拉近觀眾與作品間的聯繫。
據悉,此次360展映的評委會成員,由翠貝卡影展資深策展人Loren Hammonds、戛納XR項目總負責人Elie Levasseur、Kaleidoscope CEO兼創始人RenéPinnell、中國電影藝術研究中心(中國電影資料館)資深研究員、北影節VR單元聯合創始人李迅等電影策展人、製片人、學術研究專家們共同組成,從沉浸感、敍事能力、技術和表現手法創新三個維度對影片進行評分。
最終,在三個維度上都受到評委認可的紀錄片《宇宙遠征——初探月球》脱穎而出,獲得VeeR Future Award大獎。該片基於NASA提供的珍貴數據,通過3D建模復現了登月計劃的豐富細節,用沉浸式的體驗展現了旅行者1號的探月之旅。
值得一提的是,該獎項的頒獎典禮,是在戛納XR的虛擬電影市場的平台內進行的,該平台是由MOR(Museum of Other reality)為此次線上展映而搭建。
MOR聯合創始人Robin
Stethem表示:“希望創建一個能容納眾多VR展示廳、VR商場、VR電影院在內的大型虛擬空間。”而不同於常見的線上視頻交流,在MOR裏的每一個參與者,都有一個專屬的虛擬形象,並可以遠程操控其一舉一動,不僅能走上台前幕後,也能聚在一起互相發言交流。
Cannes XR Virtual 頒獎典禮現場
這份技術也被應用到了整個戛納XR的創投環節與中。戛納XR官方在MOR裏為每個參與創投的作品都設計了一個小房間,參與者只要帶上VR設備,就能“走”到房間裏親自體驗相關作品的概念物料,或者與主創團隊“面對面”交流,宛如真的置身於戛納電影宮的交易市場裏。
新技術和新平台的共同出現,讓今年的戛納看上去科技感十足,也讓來自不同電影節的策展人有了合作的契機。比如此次戛納XR的單元裏,還第一次引入了翠貝卡電影節的Virtual Arcade,和戛納一起聯動展映更多的VR影片。
陳婧姝對此頗為感慨:“翠貝卡的VR更加成熟,此次和戛納攜手肯定會吸引到行業注意,這次特別有整個行業,大家在一起共同協作的感覺。”
VR影視的困與機
“這一次的活動是情況特殊,以後是否還會繼續在線上展開,現在誰也不清楚。”黃鈺認為,待到疫情穩定之後,戛納方面出於自身品牌和運作等層面的考量,很可能不會繼續將戛納XR放到線上。但即使只有這一次短暫的嘗試,對於VR產業的發展都可能起到至關重要的角色。
要知道,雖然過去幾年裏,VR作為一種新興技術,為影視內容的視聽語言帶去了新的變革,但同時也意味着VR內容想要真正普及,需要不斷重塑和更新產業規則,攻克許多挑戰——而就當下來説,最大的挑戰之一或許不在於技術的革新,而在於發行渠道和變現模式。
和傳統電影產業相比,由於VR內容的用户基數並不龐大,所以在內容和技術上的影響力更多隻是侷限在圈內,沒有走出圈層的限制、被圈外更多的資本注意到。
“坦率的講,現階段一般參加創投會的資方,全部是VR行業裏面的,不太有傳統影視行業人或者傳統行業投資機構願意跟進。”陳婧姝説道,目前在發行和變現層面也都有不小挑戰:“目前外界很難衡量到底什麼長度的VR內容更適合授權,連定價模式這種商業化的‘基礎’,每個地區都有自己的要求和標準。”
還沒有被充分認知到的VR內容,在行業的創作和規範化上,也因此而存在不小的挑戰,譬如業內至今也沒有一個具體的產業標準——片子時長短的有5-6分鐘的,長的有30分鐘的;類型有動畫建模、也有紀錄實拍;拍攝成本從幾十萬到幾百萬不等。
如果説資本的觀望、產業標準的缺失,是產業發展過程中所面臨的一個直接阻礙,那在這背後,更根本的“壁壘”則在於市場和受眾。
研究公司Omdia的高級分析師George Jijiashvili此前曾預測,全球範圍裏的VR設備的數量將從2019年的1310萬到2024年底增長至5550萬。
這些數字對於VR業內來説,是一次很大的增長,但如果將其與智能手機進行比較,就會發現這個增長速度還是十分有限,並沒有覆蓋到大多數消費者。而VR內容又無法走進傳統影院,只能依賴線下的VR體驗館或者展映等渠道進行正常的播映。
因此即使目前VR內容看似具備了線上發行和線下付費觀看兩種變現渠道,但前者因為擁有設備的用户數量較少,很難在短時間內成為重要增長點;後者這雖然被VeeR等公司視作重要的發力方向,卻也面臨着用户對線下場景認知度有限、消費積極性沒有被全面激發等難點。
基於VR行業暴露出的諸多痛點,VeeR方面相信,今年和戛納XR的合作不僅僅是打造了一個電影節活動單元、做了一次品牌露出那麼簡單,更深層次的角度來看,此次活動的意義在於通過展映、創投等方式,鼓勵創作者們在內容和技術領域裏繼續深耕,並把優秀的作品展示給更多的用户。
和傳統的線下電影節一樣,戛納XR裏的創投會、主題演講等活動,已然成為了一個鏈接VR內容創作者和投資方、合作方的平台,讓更多的圈外資本關注以及介入到VR行業裏,也會增加VR和電影等不同領域的產業交流。戛納電影執行總監Jérôme
Paillard也承認:“我們認為XR與電影行業的聯繫至關重要,這也是戛納XR舉行的重要意義。”
因此除了展示已經完成的作品外,戛納XR更受圈內人關注的點其實在於各種路演。在這裏,眾多項目開發者都爭先展示自己所擁有的新內容和新技術,相關環節也被諸多VR公司、藝術基金會等視為VR內容的風向標。黃鈺告訴毒眸:“VeeR也被邀請作為Developement Showcase的Decision Maker(決策者),給與參加創投會的項目反饋和建議,如果遇到適合投資和發行的項目,也會跟他們進行1對1的交流。”
純商業交互之外,在整個創投會環節裏,行業裏頭部VR內容公司製片人、國際電影節VR單元策展人、投資人等產業鏈各環節上的負責人,也會像傳統電影節一樣開展各類座談會、大師班、講座,針對不同的主題會進行分享交流。
今年的戛納XR裏,便設置了一系列針對行業痛點和今年行業格局變遷的討論環節,包括360VR影視內容的發行與變現模式、如何創造一個更沉浸的故事環境、疫情之下行業如何生存、VR影視內容如何融資等,從創作技術層面到創作理念,甚至再到商務發行領域,都設置了專門的內容分享。
但到這一步為止,更多還是在解決B端的問題,想要真正盤活VR行業,除了要有資本和優質內容,還需要將其推向大眾。而今年戛納XR特殊的舉辦形式,不僅僅能讓更多無法親臨戛納的人從線上接觸戛納,更重要的是戛納也罕見地開了綠燈,允許參展內容走出戛納、落地其他城市。
接下來一段時間裏,入圍此次戛納XR VeeR Future Award單元的一系列VR影片將走進線下,在北京、上海、深圳、成都、天津、西安等一二線城市舉辦影展,讓更多觀眾體驗到優質的360VR影片,這對於打響VR內容的觀眾認知度,或許會是十分重要的一步。
入圍影片《珠峯生死狀:加映版》
戛納XR計劃負責人Elie Levasseur,將戛納XR比擬為行業的孵化器和加速器,認為在VR沒有一個成熟市場的情況下,這能夠助推整個VR行業發出更大的聲音。
“和戛納的合作之外,我們也在嘗試其他的擴圈方式。比如,VR內容可以成為影視IP的衍生番外與正片進行聯動;可以和文旅產業互動,成為旅遊景區的新興文化消費項目;也可以作為獨立的內容在線下門店吸引觀眾進行觀看。”陳婧姝介紹道,VeeR目前已經和諸多影視IP進行衍生番外的合作,包括《豬豬俠》《鎮魂街》《不思異》等國內各內容領域的IP;同時也在積極孵化自己的原創作品,例如入圍今年翠貝卡和昂西動畫節VR單元的《Ajax All Powerful》。
當然,這一開拓階段仍需要花費一些時間。陳婧姝認為,“行業不會馬上爆發,但一直都在增長。”因此無論從普及VR/AR內容還是提升行業商業價值,都需要一些時間去推動。而Elie Levasseur也非常有自信地表示,VR最終一定會成為一種大眾市場。
“十年後,VR在電影節中一定會是一股不能忽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