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 2020中國還有電影嗎?有,比《少年的你》還狠_風聞
第一导演-第一导演官方账号-导演社群2020-06-30 08:14
採訪、撰文/法蘭西膠片
今兒信息量有點過大。
傳言説是電影院要在7月11日開張,接着是7月25日補辦上影節。
對於一個愛好電影的人來説,有種歡天喜地過大年的意思。
但這還都不是官宣。
今天真正有電影官宣的,只有一家單位——第14屆西寧FIRST青年電影展,他們公佈了競賽入圍片單和終審評委團。

評委會陣容:主席陳可辛,成員曹斐、郝蕾、孔勁蕾、劉恆、章明、趙楠。
第14屆FIRST青年電影展入圍片單:
劇情長片,共13部:
《歌聲緣何慢半拍》導演:董性以
《哈日夫》導演:寶音格西格
《花這樣紅》導演:周洲
《荒野咖啡館》導演:時曉凡
《回南天》導演:高鳴
《加害者,被害人》導演:季竹青
《龍門相》導演:肖一凡
《情詩》導演:王曉振
《未見蓮華》導演:劉姝
《藝術死了》導演:周聖崴
《藏曆一年》導演:高劍
《枝棲》導演:李季風
《罪業搭檔》導演:高寒
紀錄片,共8部:
《棒!少年》導演:許慧晶
《告別十二歲》導演:徐瑋超
《光之子》導演:卡先加
《老郭夢工廠》導演:郭爽
《清明》導演:李寶玖
《世界的形狀》導演:趙煦
《癮》導演:王凱
《雲陽》導演:解舒暢
短片,共13部:
《白色的馬》導演:徐雨潔
《侘寂》導演:黃莎莎
《渡過平靜的河》導演:程宇
《公園日記》導演:雷磊
《狗蝨》導演:楊亮
《家庭式》導演:遊珈瑄
《恐鳥症》導演:傅曉雨
《媽媽》導演:姚露欣
《拼車》導演:伊克拉木
《少年阿堯》導演:林柏瑜
《四月》導演:周小琳
《修容鎮》導演:包亦凡
《硬幣》導演:宋思琪
今年FIRST組委會收到劇情長片100部,紀錄長片73部,短片470部。最終劇情長片入圍13部,紀錄片8部,短片13部。這34部作品,將由陳可辛率領的7人評審團做出最終評判。
有片聊,才能聊出點安全感。
沒片空談,只能是坐井觀天。
**第一導演(ID:diyidy)**特此採訪了初審劇情長片組評委王飛飛,今晚,咱們先把這13部劇情片好好擼一遍(明晚再聊那8部紀錄片,會有意想不到的創作揭曉)。
話説回來,認識大飛都是大學那會兒了,這一晃將近十五年過去,他常年從事選片工作,也在近幾年,交出了自己的導演長片處女作。
大飛和我説不了假話,我問得當然也不客氣,這13部電影,的確有罕見的神作,有傳統電影節文藝片,也有天然適合電影院的商業類型片,還有社會系電影,説是比《少年的你》下手還重點。
甚至有一部動物電影入圍,你能信嗎?估計影展CEO李子為一開始都不信。
必須信。
片子都來了,迷影還能遠嗎?
就像大飛最後説的,“不管怎麼説,現在整行業心情都比較低落,只要還能拍片,就是有希望。”
我們聊得是希望,這東西,坐井裏望不到。
01
有點“神”,還不“作”
**第一導演:**我就先從最要緊的片子問吧,《情詩》這片,都説有點神。
王飛飛:對,今年在瑞士尼翁真實電影節的線上放過一場。這部電影對所有想成為導演的人來説都是一個巨大的啓發。
**第一導演:**哪種層面的啓發?
王飛飛:我可以告訴你,整個片子只有兩個演員,導演跟他太太演的,也只有一個場景,就在車裏。然後是三個長鏡頭,一個鏡頭一幕,三幕三場戲結束。
**第一導演:**喜歡了喜歡了。

《情詩》
**王飛飛:**對,非常原始。主題就是兩性關係,夫妻兩口子。你聽我剛才這麼介紹,你可能會想這片會不會悶?我告訴你,完全不悶,它的戲劇性極強。
我們説電影其實從誕生的時候,它不就是一個純紀錄嗎?《火車進站》,它更像是一種戲劇的紀錄。後來才逐漸有了鏡頭語言,慢慢進化到今天。
《情詩》這個片子就是回到最原始的狀態,就是兩個人,鏡頭不動的,你可以認為它沒有任何鏡頭語言,但就是這兩人關係,有懸念,有意外,有包袱,非常好看。
**第一導演:**靠台詞?
**王飛飛:**靠表演,靠兩個演員。這就是我説的啓發,人家就是最簡單的方法,而且拍得非常有意思,又絕對是一部電影,一部電影應該有的東西它全有,最後落點是很現實主義的東西,婚姻上的東西戳得非常準。
**第一導演:**這次入圍的13部劇情片裏還有比它更極簡的嗎?
**王飛飛:不用説入圍,在所有投過來的100部片子裏,《情詩》是最極簡的,另外一方面,它很少見。**你之前問我這次要是去西寧最想和哪個導演聊聊,就是《情詩》的導演王曉振。
為什麼呢?
我跟他有緣,我2014年在FIRST做選片人的時候,當時有選到他的長片《田園將蕪》,入圍了但沒提名,只是展映。那是他的處女作,隔了七年,他帶來第二部作品,我也正好回到了FIRST做初審。
七年啊,他中間應該是沒有拍片的,我們也沒有聯繫,也不知道他幹什麼了,但七年後他帶了這樣一部作品來,太有意思了,我想跟他聊一聊。
02
偽文青,真戲謔
第一導演:第二好奇的是《藝術死了》,去年我還因為《女他》“被盜版事件”採訪過導演周聖崴(宅了6年拍垃圾,上線首日被盜版,導演:求活路)
**王飛飛:**這個片子很有意思,其實是一個偽紀錄片,最開始,導演自己報的是紀錄片競賽,後來影展組委會分析了一下,還是把影片放在了劇情長片競賽,它有虛構的成分。

《藝術死了》
導演非常有想法,雖然概念並不新鮮,肯定很多人都有想到過,我在書裏看到過,日本有個導演也這麼拍過,就是一個藝術家死了,用紀錄的形式去探究他為什麼死。
但是這個導演用行為藝術的方式去探討嚴肅的話題,藝術家的作品和這個世界的關係,和大眾之間的關係,甚至帶着一丁點懸疑,對當下所謂藝術圈的環境有很強的諷刺,還原了一些藝術展覽現場的狀況,尤其是去過798,參加過一些展覽活動的文藝青年,你可能會有很多會心一笑的地方。
我沒看過他之前的《女他》,只能説《藝術死了》的劇情蠻強的,有大量的解構,大家會看得很開心。
這個片子其實是北京大學藝術學院的一個藝術項目,導演的老師做監製,他非常快速地完成了,你能看到這個導演很有才。
03
工業,類型,強類型,反類型
**第一導演:**剛才説的兩個片子都是打“巧”,有沒有兩極一點,走工業路線的?
**王飛飛:**有,比如説《罪業搭檔》,工業感很強的片子,王學兵主演,高羣書導演監製,應該是去年5月份在西北拍的,純犯罪類型。和王學兵搭檔的是馬浴柯,有打戲,這片適合投放到院線市場。

《罪業搭檔》
另外這片對西北環境也有描寫,它原來叫《沙塵暴》,一個重工業城市,煤礦挖光了,大部分人無所事事,年輕人都跑出去了,只剩下中老年人,那是中國很多現有小城市的狀況,比如東北鶴崗,中國很多內陸城市都存在這種問題,這裏的人出現了一些精神層面困境。
還有一部叫《龍門相》的電影,也是高羣書監製,但它是一部低成本,全片都是非職業演員,主演好像是一個網紅叫何教授,這種強類型故事很考驗表演,很容易演崩了,但那哥們演的是不賴。

《龍門相》
《龍門相》是一個綠帽復仇的故事,一開始我覺得有點像《提着心吊着膽》,這哥倆長的也有點像。
但它最後是一個反類型,整部電影不狂躁,比較穩,有很多遠景,中俄邊境地帶,就是人和環境的關係。這片原名叫《高級動物》,可以想到它的關注點就是人。
**第一導演:**我看片單還有部《加害者,被害人》,聽上去也是犯罪類型,還是馬來西亞的片子。
**王飛飛:**不,導演是國內的,在美國留學,電影是在馬來西亞拍,在那裏拍,因為這個題材講校園霸凌的。
其實蠻複雜的,它也講到一些社會階層的問題,一個窮人家的孩子死了,一個富人家的孩子竟然去自首,説這人是我殺的。
劇情裏,這件事通過互聯網炒作後,引起馬來西亞整個社會的熱議,按咱們話説是一個熱搜的社會事件。我覺得導演也有在討論一個後真相時代的問題,還挺當下的,它最後有一個巨大反轉,又有青春片裏那種所謂的校園情感。

《加害者,被害人》
**第一導演:**聽上去有點對標《少年的你》?
王飛飛:我們初審看的時候也這麼覺得,但它尺度比《少年的你》大一點。
**第一導演:**大部分是馬來西亞本地的演員?
**王飛飛:**是一個國際團隊,有馬來西亞演員,也有台灣的,小女孩拿過金馬最佳新演員提名,還有大陸的,黃璐演富人家的媽媽,是一個暴力電子遊戲的開發商,一心要挽救兒子。
**第一導演:**有部很像青春片似的,叫《荒野咖啡館》,和《罪業搭檔》《龍門相》氣息完全相反。
王飛飛:《荒野咖啡館》肯定不是典型類型化的,它是製作層面上的精良,導演是國內比較有名的商業攝影師,拍過好多明星大片,包括一些奢侈品。所以他的故事不類型,甚至有點超現實的東西在,是特別浪漫的東西。
雖然有劉雅瑟在裏面,但它不是一個我們常見的青春片,也是西部小城,虛構的背景,一條廢棄的公路上的收費站,一位年輕女孩從上海回來,被安排在收費站當收費員。她父親跟一個外國科學家在做公路勘測的工作。兩條線,有父女關係的。
片子的視覺上我覺得很好,因為導演本身的背景,決定了他視覺上的審美。

《荒野咖啡館》
04
女性,以及出色的女演員
**第一導演:**問個柔軟點的,女性點的,《花這樣紅》,又是周洲導演,第二次入圍FIRST了。
**王飛飛:**那年我沒來FIRST,沒看過《美麗》,我知道他的女主角池韻拿了FIRST最佳演員嘛。
《花這樣紅》裏,池韻演的是位有癲癇病的喜歡拉丁舞的女孩,一激動就容易犯病,一犯病就抽搐,她除了這種生理問題外,生活中還面臨家庭的問題,包括男友的問題,她寄宿在她的親屬家的問題,帶一點那種新時代女性的狀態,要自己照顧自己,會讓你覺得她這個人物好像就是你身邊的某個朋友,她能打動那些小城市裏的年輕女孩。
你肯定要問池韻表現力怎麼樣,是,非常突出,有天賦,我不確定她是不是學過表演,但是我覺得她就是一個電影級的女演員。

《花這樣紅》
**第一導演:**還有哪些演員是冒尖的?
王飛飛:《情詩》啊,演員非常牛。
**第一導演:**又説回《情詩》了。
**王飛飛:**這片子沒有別的,就倆演員在車裏,對,女演員演得非常好。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這樣説,我怕觀眾可能未來看片會造成障礙,比如説,我可以告訴你這個女演員其實演了兩個角色,很牛的,《情詩》一共是兩個演員,三個角色。
**第一導演:**張力起來了,張力起來了。
**王飛飛:**不,可能這個女演員她演了三個或四個角色。
**第一導演:**怎麼還幾何倍增長了呢?!
**王飛飛:**它的結構有點意思,我不能説太多了。
**第一導演:**那我再問一下另外的女性題材,《未見蓮華》,劉姝導演早年有一部《小荷》,也是譚卓早期的片子,至今沒法上,現在這部《未見蓮華》的情況呢?
**王飛飛:**很成熟,敍事很流暢,它確實是一個典型的女性主義或者是女性主題的片子,也能看到受了很多歐洲文藝片的影響。
主人公是一對年輕的小兩口,女主角母親是一位虔誠的佛教徒,意外車禍去世,那女兒她就覺得自己沒照顧好媽媽,有愧疚,想彌補,還要找到肇事的元兇,過程中有社會關係的討論,也有宗教的關係,你會想到《密陽》,我覺得導演是奔那個去的,她甚至選的女演員都……
**第一導演:**像全度妍?
**王飛飛:**對。

《未見蓮華》
05
國際名譽,以及毫不知名
**第一導演:**該聊《回南天》了,它在鹿特丹轉了一圈,回到FIRST,優勢還大嗎?
王飛飛:我可以這麼説,《回南天》是一個典型的電影節作品,相對簡約,台詞量不大,攝影很突出。它講的是南方一種特有的天氣,悶熱潮濕,他把人物上,青年男女情侶的那種壓抑的東西展現得挺好,符合氣氛。
我們評審不太會考慮它此前國際上的聲譽,FIRST是比較成熟的節展,也不至於這樣。

《回南天》
**第一導演:**就是説,《回南天》是影迷比較熟悉的那種文藝片形態。
**王飛飛:**對,它不是強敍事,是一個靠情緒、疏離感支撐的東西,一切都壓在下面。
**第一導演:**相比《回南天》去過國際影展,李季風導演的《枝棲》,我沒查到什麼細節信息。
王飛飛:《枝棲》其實也是去年FIRST創投入圍的一個項目,低成本的獨立電影,團隊裏應該也沒有特別專業的人員。
**第一導演:**它講的是什麼?
**王飛飛:**一個老太太自己得了癌症,但老伴先去世了,她想去城裏買一塊墓地,結果又遇到一個喪葬行業的騙子,然後被一個年輕人救了,年輕人的奶奶也剛去世,他自己家裏也有好多問題,但是他想幫助這個老太太。
**第一導演:**我能説實話嗎,這故事吧,聽上去吧……
**王飛飛:**對,聽起來沒什麼,但是拍的還挺好,也有一定的敍事方式,我覺得在於什麼呢,就是你年輕導演拍戲,如果錢真的很少,《枝棲》是告訴你可以用很少的錢去拍一個技術很過關的作品,你用十萬塊錢或者是二十萬塊錢,找一些朋友,先拍這樣一個作品,遠比你拿着劇本雛形去找電影公司更有效果,他們會覺得你技術上是OK的,你能拿到更多的錢去做下一部戲,前提是你確定要從事導演這個工作。

《枝棲》
**第一導演:**哪怕你沒有《情詩》那種想象力對吧。
**王飛飛:**對,這個導演我認為他是可以駕馭一部投資更大,功能感更強的東西,他用《枝棲》證明了這件事。
**第一導演:**那《歌聲緣何慢半拍》呢,片名跟《郎在對門唱山歌》似的。
**王飛飛:**快速概括的話,它拍的是一個農村版《本命年》的故事。主角是原來村裏的惡霸,一個小霸王,進了監獄,多年後放出來,但時代變了,曾經的小夥伴都結婚生孩子,只有他停留在過去。
主角可能也是一個非職業演員,一個長得像我這樣的光頭大胖子。這片子有趣在哪兒,他發現還能記得住他威名的是一幫小孩,他帶他們去捕鳥,去打彈弓,去偷菜吃,他還在用原來的方法,這個人物少年感很強的。
但他又要去跟這個時代和解,是一種錯位的逆向成長,有一種強烈的傷感在,這種樸素挺打動我。

《歌聲緣何慢半拍》
06
拍少數族裔題材,主角竟是動物
**第一導演:**有兩個片,看片名就是類似藏地題材,一部叫《藏曆一年》,一部叫《哈日夫》。
**王飛飛:**嗯,《哈日夫》是蒙族,我先説這片,我覺得你看片也挺多的,你覺得近二十年中國有什麼好的動物電影嗎?
**第一導演:**啊?
**王飛飛:**以動物為主角的。
第一導演:《動物出擊》,沒有,開玩笑……就沒有吧。
**王飛飛:**對,它是。
**第一導演:**它拍的是什麼?
**王飛飛:**一匹馬。
**第一導演:**主角就是一匹馬?
**王飛飛:**對,這個導演叫寶音格西格,是《狼圖騰》那個組的馴馬師,他在國內專門為影視劇訓練馬匹。他自己做導演,拍了這個作品。
故事也很簡單,主題也很簡單,就是講這匹馬回家的過程,它一路被賣到不同的地方。

《哈日夫》
**第一導演:**一匹馬的回家路,獨角戲居多?
**王飛飛:**前一半講老頭跟馬的感情,景非常漂亮;後一半就是馬的回家之旅。
**第一導演:**它拍法上是自然主義的,還是擬人的?
**王飛飛:**擬人的,我坦率説,後半部分有很震撼的場景。
**第一導演:**那《藏曆一年》拍了什麼動物?
**王飛飛:**沒有,《藏曆一年》是一個非常平實的片子,講一個小孩的四季故事。

《藏曆一年》
**第一導演:**四個短片集?
**王飛飛:**四個寓言,春夏秋冬,它指向的也就是一個人的少年時期,青年時期,中年時期,老年時期,它有一種很強的手工感。
這幾年,咱們青年導演都在往工業化方向走,想進入產業,這本身是好事,但《藏曆一年》的導演高劍,他反向而行,也有他這樣做的價值。他的影像簡單,有潛移默化的宗教性,感化人,又有統一性。
在我們初審階段,《藏曆一年》是我頂上來的,熬了好久。它最終在複審也能提上來,證明我的堅持還是有效的。
07
總述:只要還能拍片,就是有希望
**第一導演:**咱倆都認識十幾年了,咱們跟FIRST的交集也都五六年了,怎麼今年突然叫你來做初審了呢?
**王飛飛:**從2014年開始,我就幫FIRST做選片,那個時候FIRST的初審是大學生評委,複審是專業人士,終審是資深的電影人,同時它有全球七個選片人,選片人是有任務的,每人每年要推薦40部片子,我跟水怪就是中國大陸地區的兩個選片人,等於2014年、2015年我幫FIRST做了兩年這種工作。
那時FIRST影響力還沒現在這麼大,選片的基數不夠,所以它希望通過選片人做一個補充。
這回是組委會去年就請我來,但是我去年在寫劇本,就説再看機會,正好疫情鬧得今年上半年沒什麼事。
**第一導演:**這次工作節奏是什麼樣?
**王飛飛:**我們劇情長片組是從4月初到5月中旬審片,初審評委是要求必須到FIRST組委會審片的,你也做過初審,你知道的,初審工作組一起關屋裏看片,大概有一個月的時間。
我大概去FIRST有20次,20天,平均一天看四五個片,是一個相對比較舒適的狀態。我們一般都是從午飯後開始,我大概一點鐘開始工作,到晚上八九點就能結束。我後面還又再用兩天時間重新二刷了一下,保證打分的準確。
我大概有兩三年的時間沒有這麼高密度看片了,一開始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原來的生活狀態。
**第一導演:**你自己也是編劇兼導演,你有沒有提前給自己預設一個審片標準?
**王飛飛:**創作者往往容易帶着強烈的個人喜好,但是做評審,視野要在更加開闊的維度上來挑片子。
**第一導演:**這次總共看了多少呢?
**王飛飛:**我們劇情片組看了整整100部。
**第一導演:**和往年比少了點,是疫情的影響吧。
**王飛飛:**對,好像説去年報了150部,今年也報了不止100部,但有些導演最終沒有把片子投遞過來,有可能是後期來不及趕。
近年來,大部分作品是在北京做後期,很多後期機房的工作人員年初不能回北京,機房的園區可能也進不去,不能開門,很多片子的調色、聲音、剪輯就都完成不了。
**第一導演:**現在這13部入圍劇情長片裏,哪些是你們三個初審很快選出來的?
**王飛飛:**有一半我們很快速就評出來了,問題就卡在另外那一半上,雖然沒有吵,沒火藥味,沒那種針鋒相對,但每個人態度都非常堅決,投不出來的時候,大家都很客氣,就再把片子調出來,再就着片子陳述觀點,證明選它的確OK,説服另外兩個人。
大概也是持續了一天,看起來很温和,但都是暗中較勁。
**第一導演:**那最後整體覆盤,這100部競賽劇情長片,它有沒有一個顯著的趨勢,疫情的反射可能沒這麼快,但有沒有顯著的大事件來帶動?
**王飛飛:**青年導演拍自己的第一部的時候,他還是從自身出發,還是能看到有很多導演把他日常生活當中的焦慮轉嫁成了創作主題,比如説有一類片子是比較多的,它在講北上廣深一線城市打拼的年輕人,比如因為過年,或者是家裏有老人去世,回了老家,家是農村的,看到自己的同齡人都已經結婚生孩子了。
我覺得這是當下中國年輕人巨大的焦慮,到底是一線飄着還是回老家,就這個題材,他們之間完全不需要相互借鑑,所以,至少有十來個片子都這個主題,情節都很像,安排相親啊,或者參加朋友婚禮啊,買房子啊,説明大家生活狀態差不多。
**第一導演:**關於金錢的定義,貧富差距的討論,6億人口月薪1000元什麼的。
**王飛飛:**對,這些青年導演也都二十多歲快三十了,他們面臨這方面的思考。現在入圍的《回南天》其實也是這個大主題,只不過它的表現形式更私人。
不管怎麼説,現在整行業心情都比較低落,我覺得吧,只要還能拍片,就是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