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疑竇——衞青、霍去病竟是漢武帝男寵_風聞
中国国家历史-《中国国家历史》官方账号-人民出版社《中国国家历史》连续出版物唯一官方号2020-07-02 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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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麼樣,我們仍然會為衞青的寬廣胸襟而讚歎不已,為霍去病的英年早逝而無限惋惜。他們奮發有為、為國忘家的精神是值得永遠傳頌和讚揚的。
衞青,西漢名將,馬踏匈奴、橫掃漠北,封長平侯,官至大司馬、大將軍。霍去病是衞青的侄子,17歲即封冠軍侯,飲馬翰海、封狼居胥,官至大司馬、驃騎將軍。二人在對匈奴的戰爭中功勳卓著,多次重創匈奴主力,使之很長時間內都無力南下,對於制止匈奴貴族的殘暴掠奪,保障漢民族的安定和促進社會生產起了積極作用。衞青身居高位仍然謙恭仁和、禮賢下士,霍去病“匈奴未滅,何以家為”,都是古代將帥的典範和不世出的英傑。

衞青畫像
這些都是我們熟知的歷史。**然而從古至今不斷有人提出這樣的觀點:衞青、霍去病都曾是漢武帝的男寵!**這種言辭乍一聽簡直令人震驚,難以置信。衞青、霍去病這樣忠君報國、奮發有為的名將,縱觀其一生功績,稱之為民族英雄也不為過,怎麼會和“男寵”這樣污穢不堪的詞語扯上關係?這確實完全顛覆了我們的認知。

霍去病畫像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據司馬遷撰寫的《史記·佞幸列傳》記載,“衞青、霍去病亦以外戚貴幸,然頗用材能自進。”所謂“佞幸”,司馬遷在這篇傳記的開篇中解釋了:“諺曰‘力田不如逢年,善仕不如遇合’,固無虛言。非獨女以色媚,而士宦亦有之。昔以色幸者多矣”。也就是説,西漢及之前的時代,都不僅有女子憑藉美色取悦於人,“士宦”(即男子)也有這種情況。那麼,佞幸列傳,實際上就是一部記錄西漢皇帝“特殊癖好”的風流賬。
這種特殊癖好,古代稱之為“龍陽之好” “分桃之愛”或者“斷袖之癖”。龍陽之好,典故出自《戰國策·魏策》,書中記載,魏王與龍陽君同牀共枕,寵愛非常。一天,魏王與龍陽君同船釣魚,龍陽君釣得十幾條魚,竟然哭了起來,魏王驚訝地問其緣故,龍陽君説:開始的時候,只要釣得一魚就非常高興,後來釣上來的魚越來越大,便將小魚丟棄了。由此聯想到自己,四海之內美人如雲,害怕以後魏王寵愛其他的美人,必將像拋棄小魚一樣拋棄自己,所以流淚。魏王為了不讓龍陽君傷心憂慮,下令舉國上下都禁止議論美人,違者一律斬首,以表示弱水三千,只愛龍陽君一人。分桃之愛,典故出自《韓非子·説難》,其中記載,戰國時衞國的嬖大夫名叫彌子瑕,很得衞國國君衞靈公的寵愛。有一天,彌子瑕陪同國君在桃園遊玩,他吃到一個很甜的桃子,便把這個沒吃完的桃子給了國君。國君説:“這是多麼愛我呀!連一個吃剩下的桃子都惦記着我。”斷袖之癖,典故源於《漢書·董賢傳》,書中説漢哀帝寵愛董賢,兩人恩愛無比,如膠似漆。有一次,哀帝與董賢同牀午睡,哀帝醒了之後想要起身,但是衣袖卻被董賢壓住了,哀帝生怕扯動衣袖驚醒了董賢,竟然拔劍砍斷了衣袖,由此可見哀帝對其愛寵之深。
在《史記·佞幸列傳》中同樣記載了幾位西漢皇帝的“特殊癖好”。漢高祖劉邦寵愛籍孺,漢惠帝劉盈獨寵閎孺,以至於當時在皇帝身邊供職的郎官和侍中一類年輕人都受到影響,塗脂抹粉,繫着飾有貝殼的衣帶,戴着有羽毛裝飾的帽子,爭相希圖憑藉“美色”取寵於皇帝。漢文帝劉恆寵愛的士人有鄧通,宦官有趙同、北宮伯子。尤其是吮疽舐痔的鄧通,因為文帝的關係,鑄造鄧通錢,以至成為當時的首富。漢景帝獨寵郎中令周仁。漢武帝一朝受寵幸的臣子,士人有兵仙韓信的曾孫韓嫣、韓説兄弟,宦官則有李延年。
在列舉了這些西漢皇帝的風流韻事後,司馬遷話鋒一轉,“自是之後,內寵嬖臣大底外戚之家,然不足數也。衞青、霍去病亦以外戚貴幸,然頗用材能自進。”就是説,從此之後,皇帝寵幸的臣子大都是外戚,衞青、霍去病也以外戚的身份“貴幸”,但是他倆都憑藉出色的軍事才能贏得地位和尊重。

衞青墓地
“衞青、霍去病是漢武帝男寵”的觀點基本上就是基於此而提出的。首先,司馬遷的佞幸列傳通篇都是記載的“斷袖分桃”一類的人物,其中提到衞青、霍去病,必然有其深意。之所以沒有像記載鄧通等人一樣詳細記述衞、霍二人受寵的細節,是因為當時衞青、霍去病都身居高位,如日中天,司馬遷在撰寫史記時,必須考慮到其影響。東漢學者衞宏説“司馬遷作《孝景本紀》,極言其短及武帝過,武帝怒而削之”,因此司馬遷為了能使他嘔心瀝血十多年才完成的鉅著能夠流傳於世,不得不對某些事情有所避諱。其次,司馬遷撰寫史記,始終秉承着“不虛美不隱惡”、秉筆直書的優秀史德,所以才能“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最終寫成“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流傳千載而炳如日星,“儼然後無來者”,成為諸多史籍和文學著作中的一顆璀璨明珠!這是古今學者所公認的。因此,史記所載,大體上都是史實,是站得住腳的。最後,之所以認為“衞青、霍去病是漢武帝男寵”,《佞幸列傳》並非孤證。《史記·衞將軍驃騎列傳》中就有多次暗示。一是“大將軍為人仁善退讓,以和柔自媚於上,然天下未有稱也。”就是説大將軍衞青喜歡在漢武帝面前展示“和柔”的一面,而且 “自媚於上”,即主動逢迎諂媚漢武帝,盼望得到寵幸。二是“是歲也,大將軍姊子霍去病年十八,幸,為天子侍中。”驃騎將軍霍去病十八歲的時候受到漢武帝寵愛,被任命為侍中。那時候的侍中是皇帝貼身近臣,掌管皇帝的車、轎、衣服、器物等,甚至還負責給皇帝端尿盆。此外,在《史記·汲鄭列傳》中也曾提到,“大將軍青侍中,上踞廁而視之。至如黯見,上不冠不見也”,意思是説,漢武帝接見汲黯的時候,必須穿戴整齊,不敢有違禮數,但是在見衞青的時候就十分隨意了——漢武帝一邊上廁所一邊召見他。有人據此認為漢武帝和衞青的關係非同尋常。

100年前的霍去病墓
認定衞青、霍去病當過男寵的觀點也招致了諸多反對**。**反對的理由主要有以下幾點:**其一,幸,這個字的意思不單單是“寵幸” “寵愛”,也可以理解為“偏愛”,**那麼,衞青和霍去病都是外戚,皇帝偏愛他們也無可厚非,把“幸”理解為“寵幸”,無疑是戴着有色眼鏡看人,是別有用心之徒蓄意污衊衞、霍二人。為什麼會有人去蓄意歪曲和污衊呢?這不難解釋。衞青和霍去病都是因為皇后衞子夫的原因,以外戚的身份才得到漢武帝的欣賞,逐漸獲得成功。許多人因此懷有偏見,認為他們取得的成就並非因為真才實學,不過是倚仗外戚的身份而佔據了得天獨厚的資源,才僥倖建功立業。例如,大詩人王維有詩云“衞青不敗由天幸,李廣無功緣數奇”,高適説“李廣從來先將士,衞青未肯學孫吳”,李白有“衞青謾作大將軍,白起真成一豎子”這樣的詩句,唐宋八大家之一、著名文學家、書畫家、大詩人蘇軾甚至這樣寫:“武帝踞廁見衞青,漢武帝無道,無足觀者,惟踞廁見衞青,不冠不見汲長孺,為可佳耳。若青奴才,雅宜舐痔,踞廁見之,正其宜也”。著名史學家呂思勉先生也説衞青和霍去病打仗全靠運氣。這些名人大家都這樣不顧史實肆意貶損,那些不學無術之輩口中能吐出何種污言穢語自不難想象。**其二,****就算“幸”確實是“寵幸”之意,“衞霍是男寵”之説也不見得是真的。**因為《史記》中所記載的許多內容正如司馬遷本人所説,乃一家之言。所以説司馬遷關於衞青、霍去病的記載並不一定是真實的。我們讀《李將軍列傳》,感覺李廣英風猶在,敵寇為之奪氣;讀《衞將軍驃騎列傳》,卻深感衞、霍不值一錢。李廣一生大小七十餘戰卻始終沒有多少功勞,行軍多次迷路,至死也未能封侯,還私自斬殺了得罪過他的霸陵尉,司馬遷卻專門給李廣立傳,對他的大小事蹟都記述得十分詳細,還給了他很高的評價——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至於立下赫赫戰功的衞青、霍去病,卻略顯敷衍,往往流水賬式地一筆帶過或者直接引用漢武帝的詔書,甚至對他們的缺點大書特書。比如記載衞青雖然仁厚,天下人卻沒有人稱讚他,霍去病不學兵法、不恤士卒、心胸狹隘、恃才傲物等等。這就不能不讓人懷疑,是否因為司馬遷的遭遇(為李陵辯護而受宮刑),導致他對武帝乃至於因裙帶關係上位的衞青、霍去病等人懷有怨念,進而帶有主觀色彩地尊李氏而貶衞、霍。
霍去病徵戰匈奴路線圖
圖片來源中國國家地理公眾號
地球旅客整理製作
如今,**“飯圈文化”**盛行,甚至將這樣的思維延伸到歷史研究或者評價之中,互相吹捧或者詆譭之風日盛。筆者認為,這不是正確對待歷史的態度,對待歷史,應該始終秉持着客觀、科學的態度。應把歷史人物放到當時所處的“時代”這個大背景中去,不能以今天的標準去苛求古人,不因為個人的喜好而褒貶歷史人物,實事求是研究歷史,才是正確的治史態度。
基於這樣的認識,對於本文所述及的“衞青、霍去病是漢武帝男寵”的觀點,筆者認為很大可能是可信的,因為反對一方的理由似乎站不住腳。如果説司馬遷是故意對衞青、霍去病加以詆譭,那麼為何東漢的史學家班固在撰寫《漢書》時,涉及到李廣、衞青、霍去病等人的傳記幾乎照搬照抄《史記》而沒有加以甄別刪改呢?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班固也認同司馬遷的記載。
儘管如此,通讀《史記》,我們仍然可以看出衞青、霍去病的成功絕不是因為運氣,他們是韓信、白起一類的軍事天才,他們深入匈奴、聲震華夷的不世功勳是無法磨滅也毋庸置疑的,他們奮發有為、為國忘家的精神是值得永遠傳頌和讚揚的。時至今日,我們仍然會為衞青的寬廣胸襟而讚歎不已,為霍去病的英年早逝而無限惋惜。這些都不會因為他們是否是漢武帝男寵而受到絲毫影響。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