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美國監獄瞭解多少？聽卧底記者説説_風聞
刘仰-作家、媒体人-这是一个属于少数人的地方。2020-07-03 13:18
紙皮封面
《美國監獄》是本好書。作者肖恩·鮑爾是美國一名記者，曾經在伊朗因採訪被捕，在伊朗的監獄裏被關押2年多。回到美國後，他對美國的私營監獄產生興趣，便到美國的一傢俬營監獄應聘。從新聞倫理角度説，鮑爾是否算卧底記者？不好説，因為他沒有改名換姓。監獄人事部門只要在網上檢索一下就會發現他以記者身份發表的文章。但私營監獄沒有對應聘者的身份做認真調查便錄取了他。《美國監獄》一書部分內容是肖恩·鮑爾在一傢俬營監獄成功“卧底”4個月後整理的報告。另一部分內容是對美國私營監獄或者説對美國監獄賺錢歷史的回顧。
硬殼封面
美國監獄或者説罪犯的歷史當然要追溯到英國殖民地時期。1607年英國在北美建立了第一個殖民地詹姆斯敦，當時第一批移民只有105人，但很快就死了一半。此後，英國在北美殖民地的中心任務之一便是迅速增加殖民地人口。為此，將英國本土的罪犯送往殖民地成為英國政府的長期做法，尤其是重刑犯。這些重刑犯只要同意前往北美殖民地，一定程度上可以得到減刑。事實上，當初英國在北美還沒有監獄，重刑犯到了北美並不會被關起來，而是被當成勞動力。英國政府很雞賊，將犯人送到北美殖民地要花錢，它不想白花這筆錢，便與商人合作，將犯人交給商人做商業開發，英國政府便能不花或少花這筆錢。這些被流放的重刑犯很多成為了“契約奴”，即有年限的白人奴隸。英國北美殖民地的“契約奴”存在了很長時間，但未必都是犯人。有一些只是英國窮人，他們買不起橫跨大西洋的船票，於是便有人替他們出錢付船票，條件是做一段時間的奴隸，説的好聽點，也可以叫“奴僕”、“家僕”。一般平民自願為“契約奴”的時間期限是7年，期滿後便成為自由人。重刑犯為“契約奴”的時間更長。因此，説起美國的奴隸制，並不只有黑人做奴隸，白人也有做奴隸的。此外，英國往北美殖民地流放重刑犯注重經濟利益的做法，也決定了後來美國的監獄始終關注經濟效益的歷史基因。
扉頁
一般認為監獄是國家政府花錢的地方。但是，前往北美的移民無一不是想賺錢的，賺錢可以説是美國最原始、最強大的國家基因，監獄也不例外。從北美殖民地到美國建國，美國監獄一直注重經濟效益。很多州政府將監獄視為一項投資，有些州立監獄的利潤佔到州政府預算的10%。與此同時，美國還有私營監獄，理由是比州立監獄更省錢、更高效，經濟效益更好。説白了，也就是對犯人的剝削壓榨更狠。有些州政府對此並不反對。因為投資管理監獄畢竟要花錢、花精力，費人手，還有可能經營不善而虧本。與私人承包商簽訂合同，將犯人租賃給私人承包商，對於州政府來説省事省力、旱澇保收，也沒什麼不好。因此，美國建國後的早期歷史中，政府監獄與私營監獄便長期共存，都以營利為目的。營利方式簡單説就是把犯人當苦力。很多私營監獄甚至做二包，即從政府那裏租賃犯人，再轉手租給別人。由此可以想象犯人在美國社會的處境。
內封
《美國監獄》書中講了一個歷史細節，以前從沒聽説過。南北戰爭前，美國南方的一些監獄沒有實行種族隔離，甚至沒有實行性別隔離。女性犯人便成為免費的性工具。有些南方州的法律規定：黑人女性犯人在監獄裏生的孩子是州政府的財產，等待孩子在監獄裏長到10歲，州政府便將孩子賣為奴隸。收入被州政府用來辦白人學校。當然，人們從來都搞不清這些孩子的父親就是其他男性犯人還是男性獄警。州政府冠冕堂皇地説，孩子大了，監獄環境不利於成長，賣為奴隸比在監獄更好。這個做法在南北戰爭後被廢除，但從監獄角度看，奴隸制並沒有因為南北戰爭而消失。
想起中國勞工也一樣修鐵路
南北戰爭後，美國監獄成為奴隸制繼續存在的土壤。由於監獄要營利，犯人自然越多越好。營利方式一是租賃犯人。可以租賃給個人，摘棉花、收甘蔗等原先奴隸乾的活；也可以租賃給大公司，例如修鐵路，修公路、修水壩、挖煤礦。相關數據統計顯示，美國租賃犯人造成犯人死亡的比例高於40%，這個死亡比例在人類歷史上大概僅次於納粹集中營。後來有人説犯人在公開場合做苦力，有礙觀瞻，到20世紀20年代，各州法律紛紛不再允許租賃犯人，於是，變成在監獄內部的犯人勞役。實際上是因為有兩起白人犯人死亡，才導致這個做法的終結。人們常説美國南方是以農業為主，工業不如北方。而南方監獄（包括北方監獄）實際上是南方工業發達的地方。州立監獄、私營監獄當時最多投資的是紡織廠、服裝廠。美國軍隊也向監獄工廠訂購軍靴等產品。犯人勞役有很多好處，如成本低，效率高。不分年齡段，酷刑管理，工作時間長，無需考慮人權、福利，還不會罷工。因此，為了監獄的營利，犯人自然越多越好。於是，黑人有點小過失就被嚴判、重判，到監獄裏成為廉價勞動力。犯人平均創造的利潤高於自由工人。美國人口佔世界的5%，監獄犯人數量佔世界的20%，大量犯人（主要是黑人）成為沒有人權保障的兩家勞動力。所以説，奴隸制在美國監獄得到延續，不是瞎説。
鋼鐵大王卡內基的企業
上世紀60年代美國民權運動高漲時，人權意識提高，監獄狀況，尤其是美國監獄的黑人受到較多的重視，那時候，美國監獄裏的黑人囚犯比例達80%。與廢除種族隔離相伴的民權運動多少改變了一些美國監獄的狀況。但是，到了上世紀80年代，里根總統上台後，監獄營利以及私營監獄又獲得了發展，有的私營監獄還成了上市公司。現在美國私營監獄的營利方式有監獄工廠、監獄農場，還有犯人賣血，犯人做醫藥公司新產品的藥物實驗等等。相關報道指出，犯人做藥物實驗的數據並不可靠，因為犯人容易説謊。多給點錢，説好話，説藥物有效，很容易。當然，里根政府開始的私有化大潮並不侷限於監獄，包括軍隊、情報等國家要害部門都被不同程度地私有化。前幾年廣為人知的“黑水公司”就是軍事私有化的典型，也稱為僱傭軍。斯諾登事件引發全球軒然大波，而斯諾登就是情報私有化導致的私人承包商。美國很多媒體還揭露在小布什時期，副總統切尼、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等人的公司也稱為軍隊承包商，包括給軍隊提供洗衣服、伙食等後勤以及疫苗等等，都大賺其錢。所以，監獄私有化只是美國“小政府、大社會”觀念下的一個不太起眼的領域。
勞動形式、內容、膚色都與奴隸一樣
肖恩·鮑爾的《美國監獄》揭露了私營監獄的種種弊端，例如監獄基層管理人員的低收入與高管的高收入的強烈反差；由於私營監獄獄警的工資只比美國法定最低工資高不了多少，從事監獄管理的僱員常常濫竽充數，貪腐不少；為降低成本導致獄警太少，監獄裏暴力事件頻發；讓犯人管理犯人是降低成本的另一種做法，導致有些犯人可以在監獄裏作威作福；為降低成本導致醫療水平粗劣，很多犯人不必要死亡；監獄實行人性化改革又導致效率下降，監獄營利下降等。
鮑爾《美國監獄》一書先是在他工作的雜誌上連載，後來出了書。出版的時候正是奧巴馬當政的後期。這本書引起了美國司法部的重視。美國司法部決定停止與私營監獄的部分承辦合同和部分監獄的繼續私有化，導致私營監獄的上市公司股價下跌。但是，在書的最後，作者指出，川普上台後，美國私營監獄又迎來了一個春天，股價上漲。一切還在繼續。總之，《美國監獄》一書揭示了美國真實的人權狀況，值得一讀。
這本書的裝幀設計也不錯，有閲讀快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