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劇《隱秘的角落》為什麼好看?_風聞
枫叶君评-枫叶君评官方账号-关注天下事,随枫叶君一起看世界2020-07-03 11:06
看《隱秘的角落》時,我竭力想解決的問題是,**要吸收正能量,從哪裏下手好呢?**用某些領導的話説,這“抓手”還真不好找。
目前看了5集,覺得挺好。**雖然還有7集沒看,但不影響我現在就給這部劇點贊。**好多事兒都要趁早,否則,你找工的簡歷還沒準備好,廠子就已經改制,書記變董事長,人家有股份了,你工作沒了,你找誰哭去?
**我不擔心後面,即便後面不好看也沒關係。**就像很多官員,後來成了嚴重腐敗的一分子,那從前的讚譽和各種待遇不也都歸他們了嗎?
懸疑劇當然離不開懸念,每集都有懸念,而且你隱隱感覺,一定會有出乎你意料的東西。不過,看劇的時候我在想,讓我覺得好看的就是因為這些嗎?
琢磨之後,我覺得這些都不是根本原因,它之所以好看,是因為我們看到了一個近乎純粹的社會環境。平時無所不在的“組織”,似乎不在人們的視野中了。
張東昇是少年宮數學老師**。但這個少年宮只是張東昇的工作場所,和“葵花向陽”之類的教育沒有關係。**
朱朝陽的學校也只是背景,為了烘托他的學霸身份。另外,也因為有葉馳敏這個總是第二的同學,引入了葉的父親,介入朱晶晶墜樓案調查的刑警葉軍。
嚴良和普普是從福利院跑出來的孩子,但是,福利院只是為了表明他們各有各的不幸,嚴良有個吸毒的父親,普普父母雙亡。福利院在這裏也只是背景,並不是為了表現社會為不幸兒童送温暖。相反,它還暗示了這些孩子心理可能產生的問題。
陳冠聲是派出所民警。那個派出所跟“便民服務”之類的東西也沒有多大關係。臨近退休的陳冠聲與嚴良的父親嚴文斌是舊相識,他過去逮捕了嚴文斌,嚴良失去了父親的教導,他心懷內疚,對嚴良很關心。
朱朝陽的母親周春紅工作在六峯山景區就更沒有懸念,那是給張東昇將岳父母推下山,以及朱朝陽、嚴良、普普拍下這段影像準備的。
這些人都在各自的環境中工作、學習、生活,他們的職業不過是謀生的手段,他們似乎和各種精神、指示也沒有多少關係。
單看張東昇,你覺得他也可以是韓劇中的一個老師;單看陳冠聲和葉軍,你也可以覺得,他們和美劇中的警察沒有多大區別;再看朱朝陽、嚴良和普普,如果把普通話説得差一點,完全就是多年前港台劇中的同齡人。
此時,無論是社會背景、小環境還是人物,都變得純粹起來,人就是人,是職業的人,是被生活打上烙印的人,情節圍繞着人性和心理活動展開。
《隱秘的角落》根據推理小説《壞小孩》改編,原小説發生於2013年,但劇中時間線改至更早的2005年。不管是2013年還是2005年,那都是在改開大道上高歌猛進的歲月,與各階段相適應的各種理論、精神、夢想、口號,無不滲透進各個地方。
張東昇當的是人民教師,陳冠聲和葉軍是人民警察,朱朝陽是祖國花朵,嚴良和普普雖然境遇差些,但也是需要特殊護理、增加營養液的花朵,就是周春紅的那個景區,也是為人民羣眾幹革命幹累了去遛彎歇腳休息的地方。
**可是在劇中,他們的職業場所都被淡化處理,**他們就是教師、警察、學生、福利院裏的孩子、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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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晶晶墜樓而死,不只是一個生命的消逝,更是一個祖國花朵的夭折。
如果葉軍腰板筆直地坐在會議室裏,局長同志坐在突出位置,嚴肅地對幹警們説:“同志們,我們必須本着對人民生命高度負責的態度,調查此案,爭取以最快的速度,查出朱晶晶同學的死亡原因,給關心此案的社會各界一個滿意的答覆”,那整個劇的氣氛就會完全改變。
將公安和人民鏈接起來太正常了,尤其是警察題材,那簡直是説來就來。電影中有《戴手銬的旅客》,電視劇中有《便衣警察》,劇情且不説,單是主題歌和插曲中就透着局長同志的深情囑託:前者是“頂風逆水雄心在,不負人民養育情”,後者是“為了母親的微笑,為了大地的豐收”,人民和祖國,全齊了,還都是男高音。
這一影一劇都好看,在那個年代堪稱國產精品。日本也有警察題材的影視佳作,比如,現今中年以上的人們幾乎都看過的電影《追捕》,杜丘是檢察官,矢村是警長,一個冷峻智慧,一個忠於職守。我不知道杜丘的上級是怎樣教育杜丘的,我只是想,杜丘會不會在和愛上他的真由美策馬飛奔時,大聲説:“為了給北海道人民一個交代,非找到丫橫路敬二不可!”?
對於文藝作品的性格問題,趙丹曾有過很好的解釋,他説:“‘四人幫’管文藝最具體,連演員身上一根腰帶、一個補丁都管,管得8億人民只剩下8個戲,難道還不能從反面引起我們警覺嗎?”
**更為人們所熟知的,是趙丹談文藝創作的“遺言”。**那篇文章發表在1980年10月8日《人民日報》五版頭條,標題為《管得太具體,文藝沒希望》。
當時主管意識形態的胡喬木肯定了趙丹的觀點,説,莎士比亞的作品如果都由劇協審查,未必能出那麼多好作品。多年後,温家寶在中國文聯大會上發表《同文學藝術家談心》的講話時,也提到了趙丹的遺言。温家寶説:“他的遺言和他的藝術一樣,長存人們心中。”
事實上,早在1979年的第四次全國文代會上,小平同志就語重心長地講過這樣一段話**:“文藝這種複雜的精神勞動,非常需要藝術家發揮個人的創造精神。寫什麼和怎麼寫,只能由文藝家在藝術實踐中去探索和逐步求得解決,在這方面,不要橫加干涉。”**
不過,有時候組織的出現也會陡然增加效果。比如,在《不見不散》中,劉元在洛杉磯機場教育鬧哄哄的國內“商務”考察團説**:“出國前沒經過外事教育嗎?到這兒得聽組織的。”**一句話,順利就把團員們的護照收起來了。

電影裏的人之所以會笑,是因為洛杉磯沒組織,劉元把他自己當組織了。
**這就是組織的魅力。**沒有的時候讓它有,於是就產生了“笑果”。同樣,“該有”的時候沒有了,結果觀眾看到了更真實的生活,裏面的人,包括警察,不再是俗套中的模式化人物,不再是完成組織任務的機器,而是和其他人一樣,只是社會中幹着各自工作的普通人,活生生的人。這讓劇顯得更真實,觀眾也找到了強烈的代入感。
這種真實的代入感,就像那首片尾曲,瞬間將每個觀劇人帶回遙遠的童年:“藍藍的天空銀河裏,有隻小白船。船上有棵桂花樹,白兔在遊玩……”
作者 | 楓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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