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話文的日本起源及對中國文化的災難性影響_風聞
甲骨书院-以义理逻辑看世界,公众号同名2020-07-05 19:20
在現代漢語中,“文明”、“文化”是兩個非常混亂的概念。較之於傳統的文言文時期,現代最大的問題是“文明”、“文化”標準和內涵的降級和貶值,即庸俗化、低俗化。也正是這種庸俗化、低俗化,造成了“文明”、“文化”的概念混亂,進而導致對當今世界格局產生錯誤的認知和判斷。
“文化是個框,什麼都可往裏裝”,這是學者對當下文化概念混亂的慨嘆。在現代“文化”已經失去了標準,失去了底線,什麼行為、什麼行當、什麼手藝,什麼習俗,都可以冠之以文化。唱戲的、説相聲的、雜耍的,在文言文時代被歸之於“下九流”,與文化無關,但是在現代卻一躍成為“文化”,而且是文化之明星。
文明的低俗化、庸俗化表現在國際上就是,任何國家和地區的風土人情,不問是非善惡,都統統稱之為“文明”。在文言文時期,中國是不會將“文明”二字輕許給中國之外的地區的,因為那裏往往是蠻夷之地,是缺乏文明的。
文明、文化的貶值和低俗化,有點類似於“同志”這個詞。“同志”與“同道”近義,“志”就是“志於道”,本來是個很高雅、小眾的詞。在宋朝那些知名的理學家、大儒,相互之間常用“同志”相稱。辛亥革命之後,革命家之間也互稱“同志”。解放後,“同志”一詞,開始從革命團體向整個社會普及,任何人都可以稱之為“同志”,不管他有沒有“志”,也不管他的“志”是否真的與自己相同。
正如“同志”的本意是共同立志求道、行道的人,是有這個很高的標準,很高尚的內涵的,不是什麼人都可以被稱作“同志”,“文明”、“文化”也是有很高的標準,不是什麼國家、什麼社會都有資格被稱為“文明”,不是什麼職業、什麼習俗被可被稱之為文化。
在文言文時代,判斷一個地區的風俗是否可稱之為“文明”的標準,判斷一種職業、行當是否可稱之為文化的標準,是非常明確的,兩者也是一致的。這個標準就是“義”,義利之辨的“義”。一地之風俗、一種行業,如果是講“義”的、重義輕利的,那麼就可以稱之為“文明”、“文化”;相反,如果不講“義”,重利而輕義,就不能稱之為“文明”、“文化”,而只能稱之為“蠻夷”、“小人”。
從內涵上來説,中文的白話文和文言文是兩種根本不同的文字,較之於文言文,白話文更象是一種內涵不同的外文。中文和外文之間的轉換叫“翻譯”,文言文和白話文之間的轉換也叫“翻譯”,這是非常正確的。正如中文與外文之間的差異,不僅僅在語法技術上,更主要的是在詞彙的實質內涵上,中文的白話文和文言文之間的差異,也並非僅在語法技術上,而更在詞彙的內涵上。
以“文明”、“文化”為例,在文言文語境中與在白話文語境中,其內涵是不同的。
在文言文語境中,“文明”、“文化”的重心都在“文”。“文”就是“文以載道”之“文”,是承載“道”的工具,因此“文明”、“文化”實質就是“道明”、“道化”。“道”與“義”、“理(禮)”、“義理”、“道義”是同義的。而“道”又是本於人心的,是人心的基本屬性,也是人心的思考結果,最終也是以這些思考結果為指導的外在行為的特徵。
宋明理學將“理”與“心”的關係歸結為:“心即理”、“性即理”,將“心”與“理”直接等同。因此,進一步可以説,“文明”、“文化”和核心在“心”,就是“心明”、“心化”。
《大學》八條目“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其中“正心”處於承上啓下的中樞地位:既是前四條內在心性修煉過程的終結,又是外在事功過程的開始。“正心”就是認識和保持自己的本心本性,在做事時要遵循自己本然心性,這樣你的判斷和選擇就是符合“義”的、符合“道”的,就是合“理”的。“正心”就是“文明”、“文化”。
因此,在文言文時代,“文明”、“文化”的內涵和標準是非常明確的,也是唯一的,概括起來就是“道義”和“心性”。
但是,在白話文語境中,“文明”、“文化”的內涵與文言文絕然不同。白話文的“文明”、“文化”拋棄了文言文語境中的內涵和標準,拋棄了道義和心性的標準。一旦不再講“義”,不再講“心”,“文明”、“文化”的標準便大大降低,甚至變得沒有標準,沒有門檻了。任何沒有道義的逐利、逐物的風俗和行為,都可以堂而皇之地給自己扣上“文明”、“文化”的高帽。中國之內,不再有“君子”、“小人”之分,所有的人都成為實質上的小人;世界之內,不再有“文明”和“蠻夷”之別,所有的國家都成為實質上的蠻夷。
文明的凋零,君子的隱退,是與白話文的出現同步發生的。而白話文則是作為新文化運動的重要部分,是從日本引入的。明治之後,日本奉行“脱亞入歐”,實質是“脱中入歐”,進行全盤西化。甲午慘敗之後,中國開始以日本為模板,也開始搞西化。只是日本的西化是“一手”的,中國的西化是以日本為中介的“二手”的。
甭管一手、二手,反正中國開始拋棄了此前“師夷長技以制夷”、“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初心,而開始仰慕原本被視作蠻夷的西方風俗了。
儘管此前日本已經受到中國文化1000多年的影響,但是對中國文化,日本並沒有學好、學透,因此,依然屬於蠻夷之列。中國之所以無法做到“一手”地西化,因為作為文明之邦,中國實在無法直接向蠻夷屈身。自古就有“吾聞用夏變夷者,未聞變於夷者。”日本之所以可以進行直接的“一手”的西化,因為他們自身本來就是沒有“文化”的蠻夷,以蠻夷學蠻夷,自然沒有太多顧慮。
中國之所以能夠在日本的感染下進行“二手”的西化,原因在於,日本的確因受到中國文化1000多年的影響,而擁有了“文化”的外表。或許,向有“文化”外衣的日本學習,比直接向純粹蠻夷的西方學習,更能讓中國心理上好受一些。
更重要的是,日語就是在中文的影響產生的,擁有中文的基礎和影子。明治時期的日本學者,正是擁有着中文基礎的日語對大量的西方文獻進行了翻譯,這為中國人學習這些文獻提供了語言上的捷徑。
新文化運動中,之所以要急迫地從日本引入白話文,很現實的一個動力就是,為引入日本人所翻譯的西方經典提供方便。因為,這就導致白話文中,尤其是在學術文獻中,來自自語的中文詞彙佔比高達60%以上。“文明”、“文化”這兩個詞就包括其中。
由於日本人對中國文化的理解流於皮毛,當時的基本態度又是“脱中入歐”,因此當時日本人的翻譯,對待西文和中文就是不平等的,而是以西文為主導,讓中文(日語中的)屈從於西文。因此,更準確地説,這個過程不能叫“翻譯”,而只能叫“強姦”,用西文強姦中文。把西文的內涵,強行注入中文。經過這麼以翻譯,中文的內涵被改變了,徒有中文之表,其內涵成為西文的了。
隨着白話文的興起,這些大量的被強姦的中文詞彙便從日本流入中國,成為白話文的核心詞彙。因為,白話文從根本上來説,是一種被強姦的語言,被強行注入西方內涵的語言。只是這個強姦過程不是發生在中國,而是發生在日本。
中國的文字,其根本目的是“文以載道”,是傳達和承載道義的工具,是一種道義文字。在甲午戰爭之前,中國之所以對西方以蠻夷視之,根源就在西方風俗不講道義和心性,重利而輕義,輕心而重物。當白話文被強行西化後,使得其根本屬性發生變化,變得蠻夷化了,也向西方一樣,不講道義和心性了,而只講利了。
Civilization的詞根是 civil,意思是市民的、城市的,Civilization的原始意是城市化的生活方式。Culture的詞根是Cult,意思是耕種、農業,Culture的原始意是農業化的生產方式。無論Civilization所指的城市化,還是Culture所指的農業化,都是生產生活方式的改變,都是風俗的改變,而是這種新的習俗以利而主導的,而非義。用“文明”、“文化”本身標準而言,兩者都是屬於蠻夷之列、小人之列。
明治時期的日本人將Civilization、Culture與中文“文明”、“文化”對譯,顯然是錯誤的,是“義利”不分、“心物”不分的。這樣就導致了兩個後果,一個是對西方風俗的拔高,把本來屬於蠻夷的西方風俗拔高成“文明”、“文化”。另一個後果是對中國文化的貶低,將中國文化與西方文化並列,甚至是還落後與西方的劣等品。
更準確的翻譯是,Civilization、Culture對應於中文的“風俗”、“習俗”,西方文明、文化並非文明、文化,而只是西方風俗、習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