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確保在南海打勝仗_風聞
战略学人-观察世界,思考未来,做有深度的战略学人。2020-07-06 22:33
李健 陳傳明
知遠戰略與防務研究所
**【知遠導讀】2020年6月27日,中國海南海事局發佈航行警告,宣佈7月1-5日西沙羣島海域內將進行軍事訓練。美國國防部隨即於7月2日發表聲明,聲稱對解放軍在西沙羣島海域舉行軍事演習表示憂慮。7月3日,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稱美國海軍第七艦隊發言人宣佈美海軍正派出兩艘航空母艦和數艘隨行戰艦前往南海進行軍演。有媒體稱,這意味着美國和中國將同時在同一地區進行演習,情況“實屬罕見”。
本篇推送曾刊發於2015年11月10日的知遠公眾號,五年之間,南海局勢依舊波譎雲詭,舊文新讀,其中觀點仍然可圈可點。
經過內部數月的激烈爭論,奧巴馬政府終於決定在南海實施“航行自由行動”(FONOP)。2015年10月27日,美海軍“拉森”號“伯克”級驅逐艦闖入中國南沙羣島渚碧礁、美濟礁12海里。五角大樓還宣稱,美軍預計每季度開展兩次所謂的“自由航行”行動,其中一次將進入南沙島鏈內。一時間輿論譁然。美國介入南海之意如“司馬昭之心”,這是一場和平時期以外交和法律為主要目的的軍事行動,其盤算或為測試中國政府與軍隊的心理底線,或為窺探中國軍隊在南海的防禦能力,或為干擾中國島礁建設進程,甚至可能是逼中國軍隊犯錯,從而在外交和法律上失分。
本文認為,除去外交和法律外,我們更需要思考應對美軍介入南海的“硬實力”,即如何確保在南海打勝仗的問題。所謂“善戰方能不戰”,中國應根據南海衝突“參與者”的情況及可能的衝突想定,做好制海權爭奪與島礁爭奪兩種作戰準備,全力打造以南海為機動空間的強大空海一體作戰體系。
“航行自由”緣於對制海權的焦慮
面對美軍實施“航行自由”行動,中方認為,南海區域並不存在“航行自由”問題——“中國是海上通道安全最大的利益相關方,海上通道的暢通與安全,最符合中國的利益。”(參見解放軍報“是誰見不得南海風平浪靜”),國內媒體常常將此舉解讀為美國以“航行自由”為藉口損害他國主權的霸權主義行徑。
這種意識形態解讀的依據,是過去十多年美軍艦機針對32個國家和地區進行的100餘次“航行自由”行動(參見美國國防部“航行自由”年度報告)。有些國家和地區,因為軍事力量薄弱,受到美軍艦機挑釁時,可能無法發現,更不用説進行抗衡了。而有些國家和地區,因為需要美國援助,很少對這種挑釁做出有力反應。即便日本和菲律賓這樣的盟國,也被美軍艦機多次不打招呼地侵入其領海甚至內水,也只能忍氣吞聲。
事實上,美國海軍“拉森”號驅逐艦以“無害通過”為名進入渚碧礁、美濟礁12海里,是其戰略憂慮的一種具體體現。美國推出“亞太再平衡”戰略後,就依託地區盟國,深度介入南海問題。一時間,南海形勢風雲詭譎。以黃巖島事件為例,中國維護南海島礁主權面臨全新挑戰。為了夯實經略南海的戰略基礎,中國在現控島礁上展開了大規模的建設工程,這使美國海軍感覺到其南海控制權可能面臨重大威脅。正如蘭德公司在《中美軍事記分卡:兵力、地理以及不斷變化的力量平衡1996-2017》報告中指出的一樣:“在南沙羣島作戰想定中,趨勢線也正背離美軍……到2017年,美國將在5個領域保持優勢,在4個領域與中國勢均力敵。”——其傳統優勢正在逐漸喪失。
根據傳統的西方制海權理論,海上力量的核心價值即確保制海權,即保證己方能夠自由運用該海域,同時阻礙對方自由運用該海域。近百年以來,美國的海洋安全戰略一直視制海權為根本——“保護海權,美國的生存之道”(參見美國海軍2007年版《21世紀海上力量合作戰略》)。冷戰結束之後,美國即宣佈要控制全世界16處海上咽喉(參見《美國海軍宣佈要控制的16個海上咽喉航道》,《現代軍事》雜誌1998年第2期。)。對美國而言,掌握制海權即掌控了全球貿易的生命線,掌控了全球經濟乃至政治博弈的戰略主動權。長期以來,美國依託西太平洋第一島鏈上的諸多海空軍基地保持對巴士海峽、馬六甲海峽等實施絕對控制。由於包括中國在內的南海周邊各國海空軍力量長期較弱,對南海的控制不存在任何問題。美國偵察機長期進入南海活動即是明證。然而進入21世紀以來,隨着中國海空軍力量的迅猛發展,美軍的行動不那麼自由了。自2001年中美南海撞機事件起,中美艦機在南海發生多次對峙事件,引發一系列外交爭鋒。根據目前公開報道,中國在南沙多個島礁上展開大規模基礎建設,將形成據有深水港和長距離跑道的人工海空軍基地。從軍事角度來看,這些島礁既可以成為情報、監視與偵察的基站,成為實現南海態勢對中國單向透明的永久性平台;也可以成為攻防兼備的作戰節點,從而形成掌握南海全域的作戰網絡。美軍面對這種前景,幾乎再無“安全感”可言。這是美國在“航行自由”計劃對華態度如此強硬的根本原因。
未來可能的南海衝突與美軍的介入能力
海洋資源能源、海上貿易通道兩大價值,已經使南海成為無可爭議的全球熱點。此外,中國崛起這個新世紀最重大的地緣戰略事件,必然推動南海地區秩序的調整甚至重建。因海洋利益而產生的南海島礁主權爭端,與中美戰略博弈交織在一起,使得未來可能發生的南海衝突空前複雜。美軍必然是其中重要的角色。那麼,未來可能的南海衝突會是怎樣的形態?美軍介入的能力如何呢?
本文認為,未來的南海衝突將以島礁爭端為焦點,可能會出現兩種作戰樣式。一是以奪取和控制南海島礁為目的的兩棲作戰,二是作為兩棲作戰前提的制空權和制海權爭奪戰。就前者而言,美軍介入應該是以提供裝備後勤為主的簡單行動;而就後者而言,美軍可能與中國軍隊“針鋒相對”。很顯然,美軍掌控南海制海權的關鍵,是阻止中國奪取南海地區的絕對控制權。那麼區域制空權和制海權爭奪戰將具有決定意義。美軍對制海權的戰略焦慮,實際上是對其介入能力不自信的表現。
美國海軍近20多年來的文獻多次談及其“距離困境”問題——實現海外戰略目標常常要跨越浩瀚的大洋,依託同盟國提供的前沿軍事基地。南海恰恰是這樣一個遙遠的地區。且不論美國本土,就連美軍在日本、韓國的軍事基地,距這裏都有數千公里。例如,與目前南沙中業島(菲律賓實際控制)的距離,日本沖繩是2200公里;韓國烏山是3170公里;日本橫田是3700公里;關島安德森是3330公里。相比之下,南海諸羣島中,西沙羣島距海南三亞僅330公里;南沙羣島距海南雖近1000公里,但隨着南沙諸島礁軍事建設的推進,這種相對的距離劣勢很快會煙消雲散。進入新世紀以來,中國軍隊不僅逐步發展出適合遠洋作戰的海軍艦船和性能先進的作戰飛機,而且以“東風-21C”導彈和“東海-10”巡航導彈為代表,形成了強大的陸基遠程打擊能力。儘管美軍在西太平洋第一島鏈仍然有令人生畏的遠程打擊兵力,但其基地的絕對安全已經受到了重大挑戰,力量投送的有效性必然會大打折扣。
從歷史來看,美軍在南海的地理劣勢似乎源於20世紀90年代的“撤退”。1992年11月24日,美軍從菲律賓蘇比克海軍基地和克拉克空軍基地全部撤走,使其在距離南海最近的地方缺乏“堅實的力量存在”。時至今日,美軍在菲律賓並沒有遠程打擊兵力,即使在新加坡,也只是“輪值”部署了瀕海戰鬥艦這樣的輕快兵力而已。因此,美國防務界提出,應當加強與菲律賓、越南的政治與軍事合作,以便在戰時能夠使用這些國家的軍事基地,並逐步發展與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等國之間的軍事合作。這將為美國擁有更大的戰略縱深,同時使美軍在未來可能發生的衝突中擁有更多的選擇。南海一旦有事,美海軍第7、3、5艦隊均會成為直接參戰力量。
以海洋為機動,打造中國版“南海一體化作戰體系”
時局表明,中美兩國在南海的軍事衝突是可以避免的,但兩國以軍事手段展開博弈已是事實。儘管美軍在未來的南海衝突中存在着地理的劣勢,但隨着美軍全球戰略日益系統化、國際地緣政治環境急劇調整、戰場環境發生劇變,以及軍事技術快速發展,基於海上的後勤保障已經從“下意識”的傳統作戰方式,向“主動”的聯合集成轉型,提出了“海基能力”聯合集成概念,並與後來出現的“空海一體戰”作戰概念互相交織,呈現逐漸融合趨勢,成為美軍全球戰略的海上支撐,以解決“距離困境”與“海上機動作戰戰場支撐點”的問題。毫無疑問,中國保衞南海主權將面臨嚴峻挑戰。中國要真正維護好南海主權,必須能夠打贏南海之仗,無論是以島礁爭奪戰,還是制空制海權爭奪戰,中國軍隊必須要佔得上風。
中國堅持自古以來對南海諸島及相關海域都擁有無可爭辯的主權,但卻不得不面對大量南沙島礁被周邊小國侵佔的現狀。從軍事角度來説,這正是當時孱弱的中國軍隊“鞭長莫及”的結果。南海中的南沙羣島距離海南島近千公里,給中國軍隊的兵力投送造成了相當的困難。在大量裝備“蘇-27”等第三代戰鬥機之前的20世紀90年代,中國軍隊是完全沒有辦法獲得南沙海空域的控制權的。
目前,中國大量的南沙島礁為越南、菲律賓等國侵佔,大量海洋資源被掠奪。這些島礁距離越菲等國很近,距離中國大陸很遠,而且易攻難守。由於距離較近,所以南海小國組織攻島作戰的後勤裝備保障相對容易,撤離也相對容易。而中國若要組織攻島作戰,後勤裝備保障及兵力投送需要長距離運輸,時間效率以及作戰的有效性都會受到大大的影響,而且組織進攻與撤離實屬不易。相對於越南、菲律賓等國軍隊而言,中國軍隊也有“距離困境”。雖然進入21世紀以來,中國海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發展,海軍戰略從近岸近海向遠海拓展,武器裝備及兵力投送能力均有大幅度的提高。但要在南海區域牢牢掌握制空權和制海權,同時抵消美軍在這一地區的作戰能力優勢,尚需要有強大的空海聯合作戰能力和以海洋為機動空間的作戰靈活性。因此,中國能否牢牢控制南海的關鍵也在於打造以固定式海上基地和移動式海上基地為核心的中國版“海基能力”——南海一體化作戰體系。
本文認為,南海作戰實為中國軍隊的“國土防禦”戰。國土防禦與海外干涉在軍事上的區別,即距離造成的“主客場”之別。所以中國軍隊在兵力投送、作戰支援和保障上必須享有絕對優勢,方可立於不敗之地。面對美艦進入南海島礁12海里的挑釁之舉,才真正有資源、有手段、有能力挫敗之。為此,中國軍隊必須要打造絕對優勢的“南海一體化作戰體系”。具體來説,這個作戰體系的主要元素建設構想如下:
**一是進一步完善固定式海上基地作戰與後勤功能。**即擴建島礁為平台的遠程精確打擊體系,其中主要包括強大的情報監視與偵察網絡、可實施精確打擊的“島礁”起降作戰飛機、部署期間的防空反艦甚至反導武器等。永署礁、渚碧礁等各礁擴為“島”部署武器系統之後,理論上可對南沙全域實現兵火力覆蓋,在西沙羣島更為完善的兵力和後勤支援下,完全可以控制整個南海的海空域,從而確保南海作戰獲勝的前提條件。此外,這個體系還可以為海上兵力提供應急性的補給支援。
**二是構建機動式海上基地。**因為南海各島礁均有易攻難守的特點,所以南海衝突中的島礁爭奪戰,可能都是高度強調作戰靈活性的作戰行動。而且南海問題在政治、外交和法律上的複雜性,使得軍事選項的“量體裁衣”更加重要。從軍事手段高效運用的角度,中國需打造以航空母艦為核心的,由海上作戰平台、水下作戰平台、兩棲突擊兵力、海上後勤轉運平台等組成的機動式海上基地,來應對島礁保衞戰。在物資運輸方面,中國海軍現有的遠洋綜合補給艦用於南海效費比並不高,可按商用標準少量建造專用的兵力、彈藥及補給物資運輸船,強調運輸量及航行時速等性能,依靠多批次運輸來保障機動式“海上基地”物資的充足性。在兩棲突擊方面,中國軍隊現役兩棲突擊武器都是符合傳統的搶灘登陸作戰樣式的武器,像水陸兩用坦克、氣墊登陸艇等。因此中國應重點發展兩棲攻擊平台、船塢運輸登陸平台及像直升機這樣的對岸兵力火力投送平台。
**三是構建戰略戰術導彈、海上力量與空中力量高度集成的聯合作戰能力。**即由二炮部隊、海軍、空軍以及特種作戰部隊組成南海方向的聯合作戰部隊,統一指揮,統一調度。以彈道導彈與巡航導彈“封閉”美軍在西太地區的海空軍基地,盡最大可能使其喪失遠程支援能力,同時可對美海上作戰力量構成直接威脅,使其不敢前置,從而支持固定式和機動式海上基地的作戰行動。特種作戰部隊伺機尋敵作戰。構建這一聯合作戰能力的關鍵在於,我們能否以作戰目標為中心,真正打破軍種兵種隔閡,實現真正意義上的聯合作戰。
結 語
南海問題有其歷史和現實的成因,在中美兩國戰略博弈之下,呈現出高度複雜的面貌。但無論是追求“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效果,還是“善戰方能不戰”的基本道理,面對美軍艦機的挑釁,鍛造自身硬實力,才能有迎頭痛擊的可能。1988年蘇聯“我艦奉命撞擊你艦”的作為起到的威懾效果,絕非只是一次戰術行動所能達成的。隨着海軍各類機動兵力作戰能力的提升以及南沙島礁建設工程的推進,我們有理由相信,中國終將在南海建立起本土式的戰場優勢,保衞南海主權不會只是外交喊話而已。當然,“斷繩子”是誰也不願意看到的局面(參見美軍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哈里斯北京大學斯坦福中心演講全文),“決不輕言訴諸武力”也是中國人民熱愛和平的具體表現(參見範副主席香山論壇上的講話)。
還是這句老話“善戰方能不戰”,我們只有富國強兵,才能掌握將我國的和平、和諧的戰略主張落到實處的主動權,不僅維護自身利益,也有助於維護地區和平。中國的復興,需要我們保持冷靜的大腦,保持清晰的認知,把豪情建立在理性的能力建設基礎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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